第三卷 將軍百戰碎鐵衣 第三十四章 王室追殺令(上)

金甲少年的反應,並不算慢。

言慶振臂一槊,快若閃電。扁平鋒利的槊首,撕裂空氣發出刺耳的銳嘯,並出現了一道淡淡殘影。

無回槍法,槍出無回。

疾風暴雨般的攻擊,在瞬息間連環刺出,一道殘影接著一道殘影,槍槍看似兇猛絕倫,卻又槍槍留有三分後勁。這後勁連著後勁,越來越快……當槊影匯聚在一處時,產生出爆裂聲息。

金甲少年嚇了一大跳,輪刀劈斬。

從早先他的反應,鄭言慶覺得這傢伙是個雛兒。可甫一接觸,言慶立刻發現,少年刀含勁力,顯然已至化境。刀槊相交,發出一聲脆響。少年胯下的黃驃馬被言慶槊中的勁力所憾,噔噔噔連退數步。而玉蹄兒也未曾逼近,而是仰頭希聿聿長嘶一聲,後退微屈,呼的再次沖向黃驃馬。言慶更是不留後手,馬槊斜撩,划出一道閃亮弧光,如銀蛇般直撲向金甲少年。

金甲少年和鄭言慶交換一招之後,手臂微微發麻。

見言慶再次撲過來,頓時勃然大怒,拍馬舞刀,和鄭言慶戰在一起。

若在平時,言慶說不定還會和他糾纏一會兒。可現在己方並不佔據優勢,又身處於險地之中,那有心和他糾纏。只兩個回合,言慶偷眼向旁邊看去,就見雄闊海和闞棱已率眾殺人敵軍。

謝科的壓力明顯減弱許多,然則寡不敵眾,故而依舊落在下風。

周遭的高句麗士兵,已開始向言慶湧來。如若不能速戰速決,鄭言慶等人就要被陷在其中。

言慶心生不耐,面具後虎目一眯,抬槊崩開那金甲少年勢若劈山的一刀之後,二馬錯蹬,他把馬槊交換左手,反手抽出背上銀鞭,順勢就是一鞭。金甲少年的武藝不差,可畢竟經驗太少。對於鄭言慶的槊里鞭全無半點防備,被言慶一鞭,正打在後背上。鎧甲瞬間出現了一道道裂縫,少年哇的在馬上噴出一口鮮血,大刀也脫手飛出。他伏在馬上,催馬就要逃走。

可鄭言慶豈能容他離開。

收鞭掛槊,挽弓搭箭。赤莖白羽箭如同流星般離弦射出,正中那少年後心。

金甲少年大叫一聲,從馬背上翻身落地。黃驃馬猶自不覺,撒蹄狂奔而去。他這一死,讓圍攻謝科的高句麗軍卒頓時亂了陣腳。嘰嘰喳喳的大聲叫喊不停,一個個都顯得是神色慌亂。

圍攻謝科的高句麗將領,向鄭言慶撲過來。

言慶手疾眼快,連珠六箭射出,將兩名高句麗武將射殺在地。與此同時,雄闊海也與謝科匯合一處,聯手殺將起來。高句麗人的心,已經亂了……那裡還有再戰的心思。鄭言慶挺槊沖入敵軍之中,左手銀鞭右手馬槊,左右開弓,有將兩名武將斬殺馬下,高句麗人再也挺不住了!

一員武將大叫一聲,撥馬就走。

有一個人領頭,就有無數人效仿……很快的,高句麗人就潰敗而逃,留下了一百多具死屍,和那匹發現主人無蹤,又按原路返回的黃驃馬。

這匹黃驃馬,骨骼雄奇,極為神駿,也是寶馬良駒。

鄭言慶命人把它拉住,又將散落四周的戰馬收攏起來,共十三匹戰馬。

而後,他催馬來到謝科跟前,「謝大哥,你不是在南水,為何會在這裡,被高句麗人追殺?」

謝科聞聽,不由得露出苦澀笑容。

「言慶,南水大營,已經空了……」

「啊?」

「夜間戰事正緊時,我見你還不回來,於是帶人前去接應。臨走之前,我把大營交給了鄭醒,卻不想回來時,南水大營空空如也。數千軍卒全無蹤跡……而高句麗人從四面八方包圍過來。

無奈之下,我只好領兵突圍。

整整半夜鏖戰,我也分不清方向了……從亂軍中殺將出來以後,所帶扈從,幾乎傷亡殆盡。」

謝科臉上,流露出一抹黯然之色。

他的扈從,和鄭言慶的虎衛不太一樣,多是以宗族鄉勇組成。也就是說,這一個晚上,他麾下宗團,幾乎死光了……謝科說完之後,咬牙切齒道:「那鄭醒不堪大任,擅自撤退,平白浪費了大好機會。他日若我再見到他,定要取他項上人頭,以慰我宗團弟兄在天之靈!」

言慶,無言以對。

「公子,咱們先撤吧。」

闞棱上前道:「這裡著實太危險,路過的賊兵甚多,萬一被發現,只怕又要有一場苦戰。」

於是,鄭言慶帶著謝科和他殘餘的十餘名扈從,來到山坳中,與麥子仲等人匯合。

聞聽南水果然已空,所有人的臉色,頓時變得慘白。

南水大營既然沒有了,也就是說明,通往海浦的歸路,被高句麗人封鎖起來。而己方二百多殘兵敗將,一個個人困馬乏,很難衝破敵人的防線。歸路封鎖之後,接下來,恐怕就要面臨高句麗人,大規模的清剿……言慶雖然沉穩幹練,可面對這種狀況,一時間也沒了主張。

「這麼說來,咱們無法返回海浦了?」鄭宏毅咽了口唾沫,語氣澀然。

謝科在一塊石頭上坐下,沈光從身上取出繃帶,為他包紮傷口。他身上倒是沒有什麼致命的傷,然則苦戰半夜,難免會有一些小傷。謝科麾下扈從雖多,但卻少了雄闊海闞棱沈光這種大將協助,所以鄭言慶打了一整夜未曾受傷,謝科身上,卻是傷痕纍纍,頗有些凄慘。

他沉聲道:「我從南水突圍的時候,聽人說大將軍已逃往海浦。

不過賊酋高元,命莫離支,東部大人淵太祚為帥,率部追擊大將軍……其族弟高建武,大對盧高建武,則率部清剿平壤周遭的散兵敗勇。往南走,雖有周總管兵馬,然則高句麗兵勢甚盛,想要和大軍匯合,只怕非常困難……除非,周總管能戰敗淵太祚;留下來,只怕用不了多久,高建武就會找到我們,到時候同樣兇險萬分。言慶,這個時候,你要儘快做出決斷。」

鄭言慶的年紀,在眾人當中,算是最小。

可是在眾人眼裡,卻隱隱為馬首。

麥子仲心裡雖然不太服氣,但也知道,這時候不是爭權奪利之時。

言慶猶豫了一下,「謝大哥,你認為周總管,打不過淵太祚嗎?」

不等謝科回答,麥子仲搶先開口道:「大將軍渡海時,麾下共七萬人馬。他帶走近六萬人來平壤,海浦只余萬人,多以弩手和水手為主,且沒有騎軍協作。想要取勝,我以為甚難。」

言慶道:「那高句麗人,又有多少兵馬?」

謝科想了想,「昨夜我曾擄到一名俘虜,從他口中得知,淵太祚手中,至少有六萬到七萬之眾;高建武的手裡,當有三四萬人馬。大將軍是敗退海浦,即便是帶回了一些兵馬,也不會太多。

麥公子所言,不是沒有道理。

以這樣的狀況之下,我軍新敗,疲憊不堪;高句麗人新勝,士氣正旺,周總管只怕難討得好處。」

鄭言慶想了想,突然開口道:「誰有平壤地圖?」

麥子仲、謝科等人,面面相覷。

這玩意兒,在此之前,都有……可方經慘敗,一夜奔逃,誰又會隨身攜帶有地圖呢?

馮果一直沉默,這時候卻出聲道:「我這裡有一份……不過是早先我們從嶺南出發時,臨時搜集而來的地圖,並不準確。登陸海浦之後,我家公子領到了準確的地圖,原來的地圖,就在我這邊保管。」

說完,他從隨身斜跨的鹿皮兜囊中,取出一卷地圖,遞給了鄭言慶。

言慶接過來,把地圖攤開,迅速掃了一眼,頓時苦笑連連。

這大概是一份由往來於高句麗和中原的行商,手繪地圖,不但不準確,而且標註也很模糊和雜亂。

鄭言慶從這份地圖上,也僅能分辨出一個方向。

具體到塢堡山嶺,全無任何標註。不過,這種時候能有這麼一份地圖,至少不會再迷失方向了!

言慶把地圖交給沈光,讓他收拾保管。

沉吟片刻,他輕聲道:「咱們進山!」

「進山?」

鄭言慶說:「留在這邊,遲早會被賊人發現。咱們先進山,躲藏起來,順便派人打探消息。

大家鏖戰一夜,只怕都疲乏了……這個時候若遇到賊人,定然凶多吉少。

高建武手中只有三四萬人,要清剿平壤周遭,並沒有那麼容易。他必然是先清剿平原地區,而後才會入山搜索。咱們要設法打一個時間差,先入山休整,然後再伺機,設法離開。」

如今之計,似乎也只有這麼一條路了!

鄭言慶等人拿定了主意,立刻率部,走偏僻小路,遁入大城山中。

殊不知,他這一入山,卻恰恰錯失了最後的機會。淵太祚率部追擊來護兒,然則在上元江畔,遭遇周法尚伏兵偷襲,大敗而回。不過,周法尚雖然擊退了淵太祚,卻無力再做反擊。

於是屯兵海浦,收攏殘兵敗將。

淵太祚則退回南水南岸,搭建起一道堅固防線。

周法尚和來護兒在海浦等候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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