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將軍百戰碎鐵衣 第二十九章 平壤一夜(二)

平壤大捷的消息,幾乎是在第一時間,就傳到了鄭言慶的耳朵里。

南水距離平壤不過幾十里的距離,所以如果有什麼風吹草動,自然不可能瞞得過言慶的耳目。

聽聞高句麗人潰敗,而隋軍已攻入平壤城,言慶也算是放下了心。

對於這一場,在歷史上是否真實存在的平壤大捷,言慶一點印象都沒有。史學家們只是著重的講述了遼東慘敗的事情,而且是著重於隋煬帝的窮兵黷武,所以並沒有記載過於詳細。

亦或者說,是鄭言慶自己沒有關注!

不過,既然已經攻入了平壤城,那俘虜高句麗國王高元,想必不會太難吧……若是俘虜了高元,那麼高句麗群龍無首,豈不是大局已定?

鄭言慶挖空心思,也想不出來護兒失敗的理由。

雖然沒有見過來護兒,但是從他以前立下的武勛軍功來說,應該不是一個無能之輩。如此大好形勢,若是輸了……鄭言慶只能把這樣一個結果,歸結為是一種蝴蝶效應。莫非,歷史改變了?

抱著這樣一種困惑,鄭言慶沒有再去關注平壤方面的戰況。

因為周法尚派來的第一批輜重,已經送抵南水。言慶和謝科連忙交接糧草,萬餘石糧草入營,言慶兩人再也無暇去關注平壤方面的狀況。清點交接之後,兩人立刻安排人手,看管糧草。

據說,明日凌晨還會有一批輜重運抵南水,那可是三萬石糧草,馬虎不得啊!

鄭言慶和周法尚處理完糧草輜重以後,天已經黑了。言慶感覺有些疲乏,於是就回帳休息。

他這一覺,一下子就睡到了子夜。

迷迷糊糊醒來,帳中已經點燃了燭火,雄闊海和闞棱二人,就站在軍帳外面為言慶守護。

「大黑子,什麼辰光了?」

「已過子時,將近丑時!」

沈光捧來洗臉的清水,讓鄭言慶擦拭了一把臉。

居然睡了這麼長的時間……

言慶擦了臉,精神也振奮了不少。

不過飢腸轆轆的,有些不太得勁嗎,「大黑子,去火頭軍那邊找一下,看看還有沒有吃的。」

雄闊海答應了一聲,快步離去。

鄭言慶換上衣裳,舒展一下筋骨,看似隨意的問道:「沈大哥,謝校尉可曾歇息了?」

沈光搖搖頭,「剛才路過謝校尉的軍帳時,見裡面燈火尚且明亮,想來是還沒有歇息……公子,若是有事的話,我去請他過來?」

言慶想了想,於是點頭道:「我正好也有事情想要找他商量……這樣吧,一會兒大黑子找來吃的,你讓他給我送到謝大哥那邊就好。阿棱,你和我一起,去謝校尉的軍帳里說話。」

闞棱連忙答應,隨著鄭言慶一起,走出了軍帳。

暮春時分,夜風有些涼意。

鄭言慶身穿一襲白色便裝,帶著闞棱來到了謝映登的軍帳外。

謝科果然還沒有休息,正在軍帳中看書。見言慶來到,他連忙放下書本,站起身來相迎。

兩人分賓主落座,自有扈從奉上茶水。

「謝大哥,怎麼還沒有休息?」

謝科道:「睡不著,總覺得心裏面不太踏實。」

「哦?」

謝科說:「大將軍攻入了平壤外廓,卻意外的停止攻擊,縱兵洗掠平壤城。賊酋高元手中,不過萬餘人守衛內廓。只需一鼓作氣,攻入內廓,俘虜高元,則高句麗戰局也就隨之平息。

我不明白,大將軍為何犯下這樣的錯誤。

言慶,你雖然不長於治兵,但也應該知道,縱兵容易,收兵卻難。這一旦撒出去,可就不是一下子能收回來的事情。如今我們在平壤城下,身處高句麗腹地。不速戰速決,卻縱兵洗掠,恐怕不合為將之道……我有點擔心,如若高句麗人就此機會突然反擊,大將軍危矣。」

一張一弛,乃文武之道。

治理天下如是,治軍亦然。鄭言慶好歹也讀過孫子兵法,也看過幾年六韜,自然清楚這句話的含義。然則,一張一弛,並非隨時可以進行,也需要看準時機,看準機會才可以實行。

謝科的這番話,頓時引起了鄭言慶的關注。

「謝大哥,你剛才說,大將軍未曾攻破內廓?」

謝科搖搖頭,「你去休息之後,我派探馬前去打探消息,才知道大將軍攻入外廓之後,下令停止攻擊。並且在城中擺設酒宴,言慶各府將領。我派人去找人,想要提醒一下大將軍,卻不得其門而入。

這不,我剛派人趕回海浦,請求周總管定奪。

我睡不著,總覺得好像要發生什麼事情。故而在這裡看書……對了,言慶你找我有什麼事情?」

攻入外廓,縱兵洗掠……

鄭言慶的腦袋裡,有些糊塗起來。

他剛才過來,是要和謝科商議,天亮後輜重抵達,如何安置的事宜。

可現在出現了這種事情,如何安排輜重,似乎已不太重要。萬一……高句麗人趁機偷襲的話,來護兒兵馬已經撒出去,如何能立刻收回?收不回兵馬,就算人手再多,也只是一群亂軍。

「那你可知道,平壤城中,現在是誰主持軍務?」

謝科撓撓頭,「我派人打聽過了,主持平壤軍務的人,是高句麗大莫離支高建武,不過他只是名義上主持,實際上指揮作戰的人,是高句麗東部大人淵太祚。據說此人也是高句麗世族出身,與高句麗丞相乙支文德,並稱雙雄,是個足智多謀,好用奇謀險計的傢伙。」

莫離支,是高句麗的一個虛設官職,類似於攝政王之類的性質。

鄭言慶一蹙眉,猶豫了一下道:「乙支文德又是誰?」

他對高句麗的情況,的確是不太了解。唯一知曉的事情,也大都是鄭世安之前搜集而來。

「乙支文德……好像是平壤石多山人,如今在遼東指揮作戰。」

謝科苦笑道:「你問我,我還想找人問呢。據說這乙支文德和淵太祚在高句麗極具聲名,全都是有本事的人。可具體的情況,卻少有人知曉。不過淵太祚日間戰敗,如今不在平壤。」

是啊,在此之前,誰又會去關注一個彈丸小國的人物?

也許除了鄭言慶之外,所有人都是抱著必勝的信念而來,根本不會去留意高句麗會有什麼人物。

而言慶呢,連來護兒是什麼樣子都還不清楚,又如何能知曉這些秘密?

故而聞聽之下,心中憂慮更重。

他和謝科正在考慮,如何向來護兒進諫的時候,突然間聽到營地中,傳來一陣陣騷亂動靜。

有人在營地里大聲呼喊:「快看,快看……平壤好像起火了!」

鄭言慶和謝科不由得心裡咯噔一下,快步衝出了軍帳。迎面正碰到雄闊海笑眯眯的端著一碗湯餅過來,言慶一不小心,和雄闊海撞在一起,滾燙的湯餅,灑在了鄭言慶的身上。疼的他倒吸一口涼氣,不過卻無心去怪罪雄闊海。

「大黑子,阿棱,隨我登高!」

他快步追上了謝科,兩人很快就爬上了營中望樓。

舉目向遠處眺望,只見那平壤城方向的天空,一片火紅……

平壤起火了嗎?

鄭言慶連忙大聲呼喚:「來人,立刻派出探馬,打探平壤城消息。」

十數匹快馬,風馳電掣般衝出軍營,朝著平壤方向急馳而去。謝科咽了口唾沫,呆怔怔許久說不出話來。

好半天,他輕聲道:「好大的火!」

這麼大的火,是來護兒攻擊內廓,亦或者是遭遇襲擊?

那火勢是源自內廓,亦或是外廓?

兩個答案,卻是兩個結果。不過有一點,鄭言慶和謝科都能肯定,這大火,絕非是走水造成。

「立刻擂鼓,召集兵馬!」

鄭言慶在望樓上,厲聲喝道:「傳令各旅旅帥,立刻到軍帳議事。各部兵馬,披掛整齊,隨時候命。」

謝科雖然精於兵法,長於治軍。

可終究年少,在遇到突發事件時,缺少冷靜頭腦。

好在言慶及時反應過來,望樓下軍卒立刻擂起戰鼓,將軍令傳遞下去。雖說言慶和謝科是分管兩個府團,但麾下人馬卻清楚,這兩位如同一個人,不管是誰發出命令,都不可違抗。

謝科操練兵馬,治軍嚴謹。

鄭言慶整治軍紀,手腕強硬……

相比之下,兩個府團的兵馬,對鄭言慶的畏懼更多一些。

不僅僅是鄭言慶當初為整頓軍紀,曾殺死過十幾個兵痞。更重要的是,他麾下有雄闊海、闞棱這種以一當百的猛士,又有沈光這種武藝高強的手下,對各旅驍果的威懾力,遠非謝科能比。

軍中不比其他,誰的拳頭大誰就是老大。

毫無疑問,鄭言慶的拳頭,很嚇人。

不一會兒的功夫,探馬回營稟報:「啟稟校尉,平壤城中,突然出現了一支高句麗兵馬,四處縱火。如今我城中兵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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