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將軍百戰碎鐵衣 第十七章 長命鎖

楊廣東征高句麗,動用左右十二軍。

百萬大軍出動,推掉一個彈丸小國,絕不會有任何問題。

鄭言慶是害怕打仗嗎?

絕不可能!他若是害怕打仗,就不會在白雀寺之戰的時候,鎮靜自若的與山賊周旋血戰。

所以,他不可能是因為害怕打仗,而生出拒絕之意。

可如果不是因為這個,又是什麼原因,讓他想要拒絕這個賺取軍功的機會呢?鄭言慶沒有辦法解釋,因為這裡面牽扯到的事情,實在是太過於複雜。而且,他也知道,自己這次出征,鄭世安肯定是花費了不少代價,才爭取到手。若沒有合適答案,恐怕勸說不得鄭世安。

「我只是覺得,這兩年未曾在爺爺膝下盡孝,心中慚愧。所以……」

鄭世安擺手道:「膝下盡孝,日後多有機會。可是這軍功武勛,機不可失,失不再來。言慶你莫要做小兒女態,你的孝心,爺爺自然明白。但比起你的前程來,其他的事情都不重要。

再者說,高句麗彈丸之地,將其滅國,也不過舉手之間。

也許用不了多久,你就能凱旋歸來。到那時候再盡孝心,爺爺這心裡,會更加開心。此事就這麼說定,勿復言。你在家休息幾天,九月十五前往滎陽,到時候與族中子弟匯合一處,早日開拔吧。莫要誤了時間……我聽說那位來大將軍,是個極重軍紀的人,斷不會為你們而耽擱軍機大事。」

「是!」

鄭言慶表面上順從的答應下來,可心裡卻無比苦澀。

明知道是一個火坑,還必須要跳進去?而且還要帶著一幫子小正太,公子哥跳進去,那就不只是麻煩的問題,活生生的一場災難。

對於鄭家的那幫子公子哥,言慶了解不是很多。

可以說,除了鄭宏毅外,其他如鄭醒等人,他最多是見過兩面,有的甚至叫不出名字來。

不過,他倒是聽過一些鄭醒他們的事迹。

鄭醒年紀比言慶大不少,再有兩年就是成丁的年齡,今年十九歲。

作為鄭元壽的長子,鄭醒在族中頗受寵愛,更被鄭元壽當作繼承人來培養。他的母親,也就是鄭元壽的老婆,是五姓七大家之一,范陽盧氏的嫡出閨女,早年未出閣時,就以脾氣火爆而著稱。

對鄭醒很溺愛,絕容忍不得他人的欺負。

鄭醒從小隨家中武士練武,十四歲時拜入嵩山少林寺學藝三載,武藝高強。

性情很桀驁,在滎陽縣城裡,乃至於在管城,都是出了名的小霸王,同時還是無數族中少年的偶像。

鄭言慶要和這樣一個人搭伴兒?

想一想,就會感覺頭疼。鄭言慶覺得,自己所謂的賺取軍功,只怕就是要當這幫小子們的保姆。

一想到這些,言慶還沒有和鄭醒見面,就已經感覺到了無比棘手。

酒宴過後,鄭世安把言慶單獨帶到了書房裡。

當了兩年的老太爺,鄭世安也開始學著妝點門面,在書房裡擺放了不少的書籍。不過看那些書籍嶄新模樣,就知道他並沒有翻閱過。事實上,鄭世安這把年紀了,再讓他看書學習,著實也為難了他。書擺在那裡,也就是個點綴。反正,這些書籍,將來還是留給言慶閱讀。

鄭世安讓言慶坐下,在書架旁邊的牆壁上,打開一個暗格。

從裡面取出一套衣服,上面還擺放著一枚玉佩,而後輕輕的放在了鄭言慶的面前。

言慶一怔,詫異的看了看鄭世安,又低頭向玉佩看去。

雖說已過去十四年,可他還是一眼就認出,那方玉佩,正是他還在襁褓中時,佩戴的那枚長命鎖。

鄭言慶知道它的存在,但是長大後,卻從未見過它。

他也知道,長命鎖一直在鄭世安手中保存,可他卻找不到合適的借口,向鄭世安詢問下落。

「爺爺,這是……」

言慶詫異的抬起頭,看著鄭世安問道。

雖然他清楚這些東西的來歷,但是在表面上,還要裝出不解的模樣。

鄭世安笑了笑,在鄭言慶身邊坐下,用粗糙的手掌摸了摸鄭言慶的腦袋瓜子,然後拿起那枚長命鎖。

眼中,流露出一絲緬懷之色。

他自言自語道:「一晃十四年了,言慶你也長大成人,有些事情爺爺必須要和你說明白才行。

你不是爺爺的骨血,這個你也一定知道。當年爺爺和大老爺從洛陽返回滎陽,在路上發現你被人棄於路上,所以就把你收養過來。這枚長命鎖,就是你當年隨身佩戴的東西。」

鄭言慶下意識的拉住了鄭世安的衣袖。

雖然不知道自己的父母究竟何人?可是對於那天夜裡的慘烈廝殺,鄭言慶至今仍牢記於心中。

只是,他沒想到,鄭世安會突然提起這件事情。

鄭世安說:「這枚長命鎖價值不菲,大老爺說這是北魏年間的名匠所造,能持有這種東西的人,非富則貴。你被棄之荒野,恐怕是家中遭遇了禍事,不得已而為之。所以,大老爺一開始,並不贊同我收養你。可是我覺得,總是一個小生命,難不成要眼睜睜的看著你凍死?

後來把你抱走,到了汜水關之後,著人四處打聽,卻沒有打聽到任何消息。

那一年最大的事情,一個是漢王征伐遼東失利;另一個就是宇文佑之子在洛陽被賀若弼所殺。

這件事情,想必你已經知道。本來我還以為你和宇文佑之間有聯繫。可是後來遇到朵朵,才知道並非如此。這些年來,我也一直在暗中打聽,可依舊沒有任何訊息。言慶,你已經長大,這些事你遲早會知道,所以爺爺也不想瞞你。此次你將出征,爺爺思來想去,決定把這些事和你說明白,把這枚長命鎖還給你。說不定,有一日你能和家人重逢,也不一定。」

鄭言慶緊緊握住了鄭世安的胳膊,輕聲道:「爺爺……」

「言慶,不管你將來能否找到你的親生父母,在爺爺眼中,你始終都是爺爺的乖孫兒。爺爺也知道你為什麼不想出征……可是因為鄭醒他們?其實,這也是大伙兒商議的結果。鄭醒的武藝不錯,只是性子有些莽烈。此次出征,最主要的還是為他謀求前程。大傢伙覺得,需要有個人能從中輔佐鄭醒,可一時間又想不到合適的人選。所以爺爺就想到了你……

這兩年,你隱居於峨嵋山,一方面是為了給長孫家的小娘子治病;另一方面恐怕也有想淡化朵朵的事情。不過兩年時間已經足夠!如今天下人的目光都盯在了陛下東征,我覺得你正可藉此機會復出。

言慶,你如今雖有雲騎尉爵位,可終究是和人意氣之爭得來。沒有足夠的武勛,恐怕也難以令人信服。這兩年來,我思來想去,也正是這原因,才讓陛下一直對你不聞不問吧。如果你得了足夠的武勛,陛下一定會大用你。所以此次你明裡是輔佐鄭醒,但凡事還需見機行事,能自己賺取的功勞,就不要給別人賺走。總之先顧著自己,然後再去考慮其他的事情。」

鄭世安苦口婆心的說教,讓鄭言慶無言以對。

他點點頭說:「爺爺放心,孫兒心裡省得!」

「省得是最好,我就怕你到時候腦袋發熱,做出什麼傻事……你這孩子,就是太不冷靜了。」

鄭言慶知道,鄭世安說他犯傻,還是指三年前白雀寺遇襲的事情。

當時他有玉蹄兒做腳力,有大把機會逃走。可偏偏不走,留下來和大伙兒並肩作戰。這件事情,鄭世安可是不止一次的說過鄭言慶。他不懂什麼軍心士氣,也不懂鄭言慶當時的那些想法。反正他就是覺得,言慶是為了保護其他人才留在那裡,結果落得個險些命喪黃泉。

在鄭世安眼中,言慶的性命和前程,高於一切。

雖說已過去三年,他提起此事的時候,也是語氣淡漠。可鄭言慶依舊能從他的話語中,感受到那濃濃的關切之意。心裡不由得一暖,緊緊握住了鄭世安的大手。父母是誰,對他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他身邊有一個關懷他,愛護他,願意為他考慮的爺爺,這已經足夠了。

其實,不管鄭世安把不把長命鎖還給他,言慶心裡已經拿定了主意,一定要為鄭世安養老送終。

他輕聲道:「爺爺,你放心吧。」

「放心,放心,我怎能放得下心呢?」

鄭世安說著話,替言慶把長命鎖在頸中戴好。

然後他拉著鄭言慶走出書房,到了另一間房舍中。

「關於你的身世,我雖然沒有打聽出太多線索,但依稀感覺到,你好像和制槊大師言虎有關。

我撿到你的那天,正是言虎家中遭遇不幸的日子。只是言虎似乎是單身,膝下也沒有子嗣,以至於我也不太清楚,你們究竟有沒有關係。還記得你十歲生日那一年,王正送你十字刀時,曾提到了言虎。我其實當時想和你說,但……而且,言虎的家在周山腳下,我實不知,你為何會出現在汜水關外。不過從那天開始,我就開始,為你打聽各種關於言虎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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