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元壽呵呵笑了,有道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真是什麼樣的人,交什麼樣的朋友。鄭言慶發明出了割喉禮,沈光用的更加酷烈。
扭頭看去,鄭言慶攏手而坐,四平八穩。
他似乎根本就不在意場中的對決,雙目緊閉,神態悠閑。
實際上,言慶心裡緊張的要死。他曾反覆的研究過鄭元壽的性子,似乎也只有這麼一個可以打開的缺口。這個人不好財貨,不貪女色,名利心雖重,但想要讓他反水,卻沒那麼容易。所以,鄭言慶決定用角抵和鄭元壽做一次賭博……
在此之前,他和沈光看過很多次西域狂獅的角抵。
沈光說:「這傢伙身材魁梧,力大無窮。而且角技精湛,冷酷無情,不太容易對付。」
「沈大哥也沒有把握嗎?若是如此,那咱們只有另想辦法。」
「沒打過誰知道……不過真較量起來的話,我未必會輸給他。」
「有幾分把握?」
「五五開吧,這要到角場之中,才能看出結果。」
言慶本不希望沈光參加這樣的角抵,但隨著時間一天天過去,而沈光對這頭西域狂獅,又著實來了興趣。好說歹說,終於說服了鄭言慶。成敗就在此一搏。
這頭西域狂獅,果然很兇猛,如同一頭髮狂的獅子。
角抵開始之後,他就連續向沈光發動猛攻。在他面前,沈光就好像一隻靈活的猴子,連續閃動,躲避西域狂獅的攻擊。
鄭元壽笑道:「光是靠躲避,勝不得獅子。」
鄭言慶則面無表情,淡定回道:「再兇猛的野獸,也鬥不過聰明的獵手。大將軍,您這頭獅子的確不錯,但想要勝過我那位大兄,我估計恐怕還要差上一點。」
「小傢伙,呈口舌之利沒有用,角場之上,講的是實力。」
鄭言慶和鄭元壽在包房裡唇槍舌劍,而沈光在角場上,卻面臨著巨大的危機。
正如他說的那樣,這頭獅子的角技極為精湛,基本功紮實。
體型看似巨大,可是卻不缺乏靈巧。有好幾次,他都險些被西域狂獅抓住。而西域狂獅在數次攻擊落空之後,也變得有些焦躁起來。不時咆哮怒吼,似在諷刺沈光,不敢和他面對面的較量。兩人的身上,都出了汗,出手也越來越快,越來越猛。
突然間,西域獅子一個虎撲之後,腳下一軟。
也不知道是土地松濕,亦或者是連番攻擊失利之後,心中焦躁急怒,一個趔趄,險些摔倒在地。他這一個失誤,立刻露出了巨大的破綻。沈光眼睛一亮,騰空而起,向那西域獅子撲去。
眼見就要到了西域獅子跟前,沈光意外的發現,這頭黑獅子竟露出一絲詭異笑容。
不好!
沈光心裡一咯噔,知道自己上當了。
但沒等他做出反應,西域獅子一個旋身,兩腿分開,身體重心放低,向前傾斜。
「是吧……」
也許他是想說『死吧』,可是那口條不夠利索,說出來卻變了味道。
這原本挺有意思,但沈光卻笑不出來。只見西域狂獅一個虎撲,蒲扇般的大手張開,平推過來。這在角抵中,有一個說法,叫做推山掌。據說練習角抵者,大都能使用這個招數。而西域狂獅更是把這個最基本的動作,練得出神入化。
他每日對著厚實的堅牆推擊,能瞬息間退出十八掌,將堅牆推成廢墟。
若是推在人身上,輕則骨斷筋折,重則就吐血而亡。沈光觀察了他二十多戰,死於西域狂獅這推山掌下的人,不下十五人。基本上,他使出這一招,就代表著角抵結束。
沈光雙腳硬生生止住了衝擊,運氣雙臂,向外蓬的封擋。
耳邊只聽蓬的一聲響,但在這瞬息間,好象有十幾柄大鎚,轟在了沈光的手臂上。若非沈光已經達到了易骨巔峰,骨骼強韌至極。加之他順勢向後連退十一步,化解了這推山掌的力道。饒是如此,兩隻手臂好像失去了知覺一樣,再也使不出半點力量。
雖然沒有骨折,但沈光卻知道,自己的手臂已經重傷,再難使出力量。
他呲牙站穩身形,眼睛警惕的凝視西域獅子。而西域獅子在這一輪攻擊之後,雖然也驚異於沈光的強韌,可是看沈光手臂低垂的樣子,忍不住一聲怒吼,雙手握拳,猛擊胸口,發出野獸般的聲音。
「小傢伙,看起來勝負已定。」
鄭元壽哈哈大笑,扭頭對鄭言慶說。
鄭言慶依舊是那副老僧入定的樣子。不過就在剛才,當沈光中計的一剎那,他的心,也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既然是死角,未見生死,勝負難定。」
「哈哈哈,我喜歡你這性子,他娘的死鴨子嘴硬。不過我看你能嘴硬到什麼時候。」
鄭元壽說著站起身來,厲聲吼道:「獅子,殺了他。」
西域狂獅大吼一聲,那意思是:我知道了……
他不等沈光恢複過來,再一次撲上前去。沈光眼珠子一轉,猛然回身就跑。
「小子,跑是沒有用的,有種的就和獅子決一生死。」
鄭元壽手舞足蹈,嘶吼不停。
而言慶這時候也睜開了眼睛,緊張的盯著角場中的變化。只見沈光奔跑如飛,眼見前面就是高牆,他卻沒有拐彎兒,繼續發足狂奔。西域獅子緊追不捨,口中連連嘶吼。沈光就要撞上高牆的一剎那,突然間騰空踏步而起,雙腳踩在高牆上,一路向上奔行,如同行走平地。
西域獅子收不住勢,蓬的一聲撞在了牆上。
也就是在他撞上高牆的一剎那,沈光踏牆向後空翻,抬膝蓋狠狠的撞在西域獅子的頸椎上。人的頸椎,是一處要害。沈光這一膝蓋可說是使盡了全部的力量,西域獅子慘叫一聲,腦袋蓬的再次撞擊高牆,而後翻身摔倒在地。
沈光高高躍起,屈膝下跪。
鄭元壽在欄杆後,忍不住一聲驚呼。
沒等他呼聲息止下來,西域獅子再一次發出慘叫聲。沈光跪擊,一隻膝蓋正頂在西域狂獅的脖子上,而另一隻膝蓋則狠狠的撞在了西域狂獅的太陽穴上面。
兩擊下去,西域獅子聲息全無。
鮮血從他七竅中流出,太陽穴部分,更是被撞得稀爛。
一蓬黃白且濃濁的液體,和鮮血融在一起,滲透了地面。
一時間,角場四周,鴉雀無聲……
沈光的膝蓋也爛了,雙臂痛的幾乎抬不起來。他緩緩站起,仰頭向包房看過來。
鄭言慶這時候也起身,走到了鄭元壽的身邊。
「大將軍,你輸了!」
鄭元壽的臉色,鐵青而難看。
角場上一系列的變化,眼花繚亂,讓人目不暇給。他不是輸不起的人,沖著仍倔強立於角場中的沈光,挑起了大拇指。
「小傢伙,我輸了!」
「既然如此,那侄兒告辭。」
「好!」
鄭元壽和言慶簡單對話完畢,言慶掉頭往包房外走。
「小子,那好你的獎品……不過我先說好,我會在關鍵的時候出手。但如若你們連平衡都保持不了,就算我出手,也沒有用處……呵呵,你這個朋友,很不錯!」
「多謝叔父誇獎!」
鄭言慶一把抄起了龍環,拉開房門,邁步離去。
他要趕快去探望一下沈光,然後帶沈光去療傷。看得出,沈光手臂上的傷勢不輕。
同時,他的心中也充滿了喜悅。
搞定了鄭元壽,也令他的勝算又增加了幾分。
※※※
翌日,雨綿綿。
清明時節雨紛紛,這正是祭拜先人的好時機。
當鄭言慶隨著鄭世安等人,跟在鄭仁基身後出現在祖廟的一剎那,引起了許多人的關注。
這個安遠堂唯一的變數,終於出現了!
不過他是不是回來的晚了一些呢?這眼見著就要開始祭祖,已容不得他再做文章啊。
祭祀祖先,在古人而言,是一件極其重要的事情。
言慶隨著眾人,在祖廟中祭祀完畢,旋即就退出了祖廟。
而鄭仁基,鄭善願等人,則留在祖廟當中。這時候,又有南來鄭氏族長鄭威,帶著族人出現於祖廟之外。他們宣讀了歸宗誓言,並在祖廟中祭拜了鄭氏先祖。
鄭善願宣布,南來鄭氏將有兩人進入族老會。
之後,祖廟關閉,族老會的成員紛紛留在祖廟當中,商議接下來最為重要的事情。
「言慶哥哥,爹爹不會有事吧。」
鄭宏毅拉著言慶的手,有些緊張的詢問。
「宏毅放心,鄭叔叔不會有什麼事。你要是不放心,咱們就在這邊等待,相信很快就會有結果了。」
鄭宏毅心神不定的點點頭,和鄭言慶來到距離祖廟最近的一處集市坐下。
不僅僅是他們,還有各家族人,都集中於集市當中。所有人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