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彌勒凈土血蓮台 第三十二章 回滎陽(四)

背影酷似小八的青年,過橋之後,直奔豐都市而去。

鄭言慶小心翼翼的跟在後面,大約落下了有十幾米的距離。他沒有學過跟蹤,可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後世電視劇里的套路,未必都有用,也未必一點用處都沒有。

至少青年就沒有注意到言慶的跟蹤。

一方面是言慶小心,另一方面則是因為行人漸漸增多,有效的形成一種保護。

鄭言慶跟著那人進了豐都市,然後穿過兩條小街,就見那人進了一個角門。

到這個時候,言慶就沒法子再跟進了!

畢竟那小巷裡人跡稀少,也很容易暴露自己。於是言慶停下來,在路邊的一個湯餅攤子上坐下來。已經過了正午,鄭言慶也有點飢腸轆轆,於是要了兩碗湯餅,狼吞虎咽的吃完之後,掏出十枚銅錢丟在案子上,好似無意的向夥計打聽:「這巷子可真冷清,院牆這麼高,也像是大戶人家,怎麼看上去冷冷清清呢?」

「哈,公子說笑了,這是人家的後院角門,平時不怎麼使用。

從這條街繞過去,就是大定酒樓正門。這院子是大定酒樓的後院,一般人也出入不得。採買物品,人家走的是另外一邊的角門,所以這邊就顯得冷清了一些。」

「這是大定酒樓的產業?」

鄭言慶不由得一怔,順著那夥計手指的方向看去。

可不是嘛,剛才光顧著跟蹤人,卻沒有注意到,再往前走一拐角,就是大定酒樓的正門。

大定酒樓,如今可是極有名氣。

特別在年前請來享譽北地的唐輕河唐大家在這裡坐場二十天,一舉奠定了大定酒樓的奢華聲譽。鄭言慶沒有去過,但薛收去過一次,回來後曾好生炫耀了一番。

言慶依稀記得,這大定酒樓是一個襄州商人經營。

但此人深居簡出,很少拋頭露面,以至於外人並不清楚那位商人究竟是誰。不過薛收說,這位襄州商人好像和朝廷一些高官有來往。但具體是什麼人,卻又說不清楚。

莫非,那個人不是毛小八?

鄭言慶心中疑慮重重,在麵攤上又坐了一會兒,見角門緊閉,再也無人進出,於是起身離開。

他也不敢肯定了,剛才看到的那個人,是不是毛小八。

如果是毛小八的話,那這個大定酒樓的來歷,可就值得他去琢磨了……

路過雄大鎚家的時候,鄭言慶順路去探望了一下雄大鎚,並把雄大海在牢中的情況和雄大鎚說了一下。雄大鎚對他這個侄孫也確實很操心,立刻派人前往縣牢打點。雖說鄭言慶已經交代過了,但必要的心意還是應該奉上,這人情冷暖,雄大鎚不比鄭言慶懂得少。

「雄爺爺,和你打聽一個事情。」

「你說!」

「豐都市的大定酒樓,您知道是誰家名下的產業?」

有些事情,市井小民的確不可能知曉。但雄大鎚如今可不是普通的市井小民。

那雄記商鋪,已開始在長安、江都、甚至巴蜀地區設立分號。

雄大鎚是足不出戶,也能日進斗金。說起來,他也算是中下出身,對一些內幕消息,頗有耳目。

「哦,年初我和張管事喝酒,他在酒後說,這大定酒樓的主人似乎姓哈。」

「哈?哈士奇?」

雄大鎚連連點頭,「好像就是這名字,哈士奇……襄州的商人。不過我聽說,大定酒樓也不是他一個人操辦,似乎是和某位朝中的權貴聯手……但具體和誰,張管事也不太清楚。張管事還說,這個哈士奇在襄州的身家似乎也聽厚實,好像和嶺南某個大家族關係也非常密切。如今雄記在洛陽的冰糖,大定酒樓就收購近半數。

言慶,你怎麼突然問起這件事情了?」

「哦,沒什麼,只是隨口問一下。」

雄大鎚呵呵笑道:「說起來,我也有些奇怪。」

「奇怪?」

「是啊,我總覺得這大定酒樓的名字,好像有點耳熟,可又想不起來是什麼來歷。」

大定酒樓的名字,那就是『大定』兩字!

雄大鎚這麼一說出來,鄭言慶也覺得有點熟悉。

他和雄大鎚又聊了一會兒,告訴雄大鎚,他過些日子可能要返鄉祭祖,請他有空去竹園,也可以和王正做個伴兒。對此,雄大鎚自然沒有意見。他在城裡住的厭煩了,倒是很中意竹園清幽的環境。只是他又屬於那種熱烈的性子,住一段時間,就會覺得竹園太冷清……反正來來回回的,鄭言慶感覺,他頗樂此不疲。

離開雄家的時候,已經是午後了。

日頭開始偏西,不過照在身上,還是暖洋洋的,挺舒服。

鄭言慶催馬,一路悠悠然向竹園行去。

腦海中卻仍舊在思索著,那『大定』的來歷。突然間,他勒住了韁繩!大定?

這好像是一個年號!

言慶來到了這個時代以後,對這個時代之前的歷史,也算是做過一些了解。

南朝西梁宣帝蕭詧,似乎使用過『大定』的年號。具體是那一年,言慶有點模糊了。除了蕭詧之外,百年中還有一個人使用過『大定』的年號。不過時間非常短,甚至不足一年……如果不是雄大鎚突然提起了話茬子,言慶都不可能想起。

北周最後一個皇帝,周靜帝宇文衍!

他一共使用過兩個年號,一個是大象,還有一個是大定。宇文衍在位的最後一年,也就是楊堅篡奪北周政權的那一年,就是大定元年。只是因為時間短暫的關係,所以在史書中,也是一筆帶過。周靜帝在位一共三年,所以基本上以大象年號來代表。

大象三年,也就是大定元年……

難道說,這大定酒樓和北周,或者西涼有關?

若是和西涼有關,那就是蕭皇后的一支;但如果是和北周有關……那就是逆黨!

鄭言慶倒吸一口涼氣,有些迷茫了。

他不清楚,這大定酒樓,還有那個哈士奇究竟屬於皇親國戚,還是北周逆黨呢?

回到竹園以後,徐世績見言慶憂思忡忡,也不禁有些緊張。

「言慶,發生了什麼事?」

鄭言慶猶豫了一下,摟著徐世績的脖子,「徐大哥,我過些日子可能要去滎陽,我不在的時候,有一件事情要拜託你……你,能不能想辦法幫我盯著大定酒樓?」

「大定酒樓?」

「恩,不能讓別人知道,特別是毛旺夫婦。」

「這個嘛……」

徐世績想了想,「恩,就交給我吧。你放心,我不會讓任何人發現。不過你幹嘛要盯大定酒樓?我聽元慶上次漏了口風,說那大定酒樓的背後,頗有些來歷。」

鄭言慶說:「你莫問這麼多,只要想辦法盯著九曲橋頭的那個角門,看他每天有什麼人出入,其他的一概莫問。我會給你留下銀兩,這件事只有你知,我知。」

見鄭言慶說的鄭重其事,徐世績也不敢怠慢。

他點點頭,「你放心,這件事我一定會做的神不知鬼不覺,不讓任何人發現。」

鄭言慶鬆了一口氣,把這件事暫時拋在了一旁。

說實話,他對那大定酒樓倒是興趣不大。管他是北周餘孽,還是西梁皇族?只是這件事情,牽扯到了毛小八,那就等同於說,大定酒樓和白衣彌勒之間有聯繫。

言慶不得不對此事加以關注。

同時,他對大定酒樓的主人,也非常好奇。

哈士奇,會不會就是大定酒樓的主人?如果他是大定酒樓的主人,和白衣彌勒又有什麼關聯?

※※※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

三天後,洛陽迎來了一個細密的雨季。每天雨蒙蒙,淅淅瀝瀝的,忽而毛毛細雨,忽而碧空萬里。這一日間,會有好幾次變化,令人難以捉摸。

有時候走在大街上,明明是晴朗的好天氣,會突然間下起細雨。

也許只十幾分鐘,雨住了,太陽露出來了……可過一兩個時辰,又會細雨蒙蒙。

鄭言慶每天,一如平常的去銅駝坊學習。

但由於天氣的關係,長孫晟一直不太舒服,所以大多數時間,言慶只上半天課。

不過課業卻沒有落下,長孫晟不舒服的時候,會讓言慶持槊練習基本功,或者在長孫府中的小校場里練習騎射。閑暇時,他每天給長孫無垢將一個童話故事。

說說美人魚,講講海妖,亦或者說兩個聊齋中的凄美故事,總是讓小丫頭如醉如痴。

這一天,鄭言慶得到消息,鄭仁基讓他返鄉祭祖。

看起來鄭仁基的情況,的確是不太妙。這才幾天的功夫啊,就做出回應。若不是情況已經緊急到了某種不可收拾的地步,以他那性子,未必會願意向言慶低頭。

畢竟,言慶的條件擺在那裡:鄭世安進入族老會!

鄭世安是什麼人?

早先安遠堂里的一介家奴,卻要進入族老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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