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上宮部落 第二十四章 楊柳嬌痴未覺愁,飛絮十畝也白頭

天賜靜靜站在窗前,一動不動。

天地間無數道氣息流轉,紅的、紫的、黑的、白的應有盡有,數十里範圍內的氣機變化盡收眼底。

四周的五行靈氣在五行轉靈陣的吸引下,自動投向天賜的口鼻。

每一個呼吸,五行靈氣都如歸淵的河流流入玄牝之門,隨即又從玄牝之門湧出了絲絲陰氣,消散於無形。

這一切,肉眼不可見的情景,都在天賜的天眼之下,無所遁形。

掌控,強大的掌控之感。

天賜力量沒有提升,然而對天道的感悟,卻越發深刻了。

金丹不過如此!天賜升起一股明悟,所謂金丹,就是內外合一,天人交感,有情世界和器世界完美契合,達到一種無漏之境。

道修的無漏金丹,是性與命的統一,而體修的無漏金身,只是身體上無漏,是命的無漏,這也是體修「無漏金身」力量遠遠強於先天境又弱於金丹下品的原因。

打開天眼,一朝頓悟,金丹就在眼前,但我為什麼還會失望?天賜眼光掃向樓下的一株綠柳,柳絲披拂,依依裊裊。

然而一切的美好,都只因少了一個人,而暗淡無光了啊!她為什麼不來?是討厭我了嗎?

天賜縱身躍下樓,雙腳重重的踏在草地上。

他向柳城中心走去,沿路柳絮點點,白蒙蒙漫天飛舞。只為尋一個身影,餘事不關心。

他直直走進柳苑,途中碰到了各色各樣的人等,又與他們一一錯開。

柳仙散開她千萬條的柳絲,在風中,在光中,舒展,安眠。

天賜的滿腔希望頓去,空蕩蕩,酸溜溜。

她,不在!

天賜的天眼之下,一個朦朧的光影出現在柳樹內部,無數條光線柔和的聚攏一起,隱隱約約可以看出是一個人形。

他淡漠的看著柳仙的元神,柳仙的元神也冷漠的注視著他,天賜轉身離去。

一切都是浮雲,溜走的不可追。

天賜踩在青石板鋪就的街道上,只因少了一個人,少了一個吱吱喳喳的聲音,世界便索然無味起來。

在柳苑的上下方,各有一座小紅橋,溝通了來溪兩岸。

小橋只有丈許寬,通體紅色,是由一種長在水中的紅柳搭起來的。

柳如眉的聲音還在耳邊縈繞,但我當初為什麼不知道去珍惜?天賜站在小紅橋上,看向來溪緩緩流動的水波。

曾經,他們的身影,一起倒映在波浪中,在夕陽的照射下,融為一體。

曾經,他們貼的是那樣近,現今,咫尺做了天涯。

天賜出了柳城,向山上行去,白露凝霜,青嵐接風,山上的日子,總是涼爽的,愜意的,沒有一絲塵世的喧囂,變動的,浮動的,永遠都是人心。

三生崖,碧玉一般的崖壁,遠遠的發出道道毫光,高不知其高,寬,佔據了量天山的一面。

就像是一把巨劍,九天而下,削來了三萬米的痴情。

天賜走進四五里大小的花海,讓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花神之境,旋即就又想起了六欲分神,不過幾個月的時間,好像千年萬年那般長久。

如果可以,我真的想回到過去,永遠也不離開遠古浮空山脈啊!我那裡知道,人類世界,紅塵千種,一步入,再難回頭。

花香撲鼻,薰風盈袖,天賜直行而過,取次花間懶回顧,片葉不沾身。

排開花叢,就是一塊數十丈大小的空地,鋪滿白玉一般的細草,中間孤零零種著一株相思柳。

此刻,像是回應天賜的呼喚,柳樹下正有一個纖弱的女子,半靠在柳樹上,雙手抱著膝蓋,腦袋也放在膝蓋上,打著瞌睡。

長長的眉毛抖動,嘴角噙著淺笑,好像夢到了什麼快樂的事情。

早上的天氣有點冷,她縮著身子,青絲披散,一片柳葉兒還黏在髮絲上,可憐又可愛。

天賜獃滯,然而心底的欣喜卻是不可遏止的泛起。

他走過去,喉嚨滾動,咕咕的吞下兩口唾液,半響,用了全身的力氣,才輕輕喊道:「如眉。」

聲音淡淡的,裡面是壓抑不住的激動、緊張、期待。

天賜第一次,這樣的稱呼柳如眉,只為喚醒她。

「啊!」柳如眉激靈靈抬起頭,看見了天賜,馬上跳起,跑向天賜,邊跑邊喊道:「天賜哥,你來了啊,我剛剛還夢到你呢!」

柳如眉一把拉住天賜的手,一臉歡喜。

「我就知道天賜哥一定會到這裡來看我的。」柳如眉得意的笑歪了眼,縮成兩個小月牙。

天賜升起一股滿足感:「我只是過來散步,那裡是來看你的了。」

「哼,還狡辯呢!」柳如眉狡黠的望向天賜,天賜瞬間便丟盔棄甲了。

柳如眉見天賜獃獃的囧樣,不由道:「木頭腦袋,連個話都不會說。」

活潑潑的話語從柳如眉的嘴裡吐出來,精力無限,昨天所受的傷已經完全好了。

不僅如此,在天賜的天眼之下,可以看見柳如眉全身都在發出綠色的柔光,這是肉眼看不見的精氣,散發著強大的力量。

一晚不見,柳如眉就得到了巨大的進步。

天賜只是微微用天眼觀察下,確認柳如眉已經康復便放下了無形的眼帘,畢竟先天境就使用天眼對靈魂的負擔很大。

而柳如眉的精氣也讓天賜有了些許好奇,綠色的精氣,溫和寧靜,和自己血色的精氣截然不同。

精氣的顏色為什麼會有區別?難道是道法的原因?道修雖說性命雙修,但對精氣也不會深入探索,這些,已經是體修的事情了。

天賜很正常的不知道原因,除非他得到了體修功法,才會搞明白這些。

柳如眉拉著天賜坐到柳樹下,緊緊挨著,兩眼發光的盯住三生崖。

「天賜哥,你知道嗎?這三生涯傳說是位真王一劍劈開的呢,那是上古像法時代,諸天萬界大戰的時候……」

天賜在心底哀嘆一聲:「又來了!」

苔枝綴玉,伊人自語。彩雲飄過,亂遮山壁。

柳如眉興沖沖的說個不停,毫不在意天賜是否在聽。

天賜有一搭沒一搭的應著,心靈異常的靜謐安閑,就這樣坐到天荒地老,也不錯啊!天賜腦海鑽出一個念頭,揮之不去。

他從芥子符籙里取出一本書,細細看了起來,人類文字上宮流火也早就教會他了。

這是一本傳奇故事,介紹了上古結束後,近代諸多有名的傳奇人物。

無數驚才絕艷之輩,不修練到天子業位,也只不過是時間長河中的一朵花。

先今距離上古已經有十多萬年,然而修鍊到天子業位的卻不過五指之數,可見在盤古世界,天子業位是如何難於攀登。

「朝聞道,夕死可矣!」

天賜慢慢看完了一本書,不由感慨。

天子的境界,對於天賜來說,已經是無法想像了。

傳說上古時代,整個盤古世界都還有數百位天子,而遠古時代,更是遍地天子,無法無天,追星拿月。

至於天地初辟的鴻蒙時代,已經久遠到連神話傳說都沒有了。

天賜側頭去看柳如眉,卻見柳如眉正眼神迷濛的盯著自己,喋喋不休。

他瞬間一個頭兩個大,如此奇女子,早晚要收入《大世界》的《異人》裡面去,天賜無厘頭想到。

「哐當——」

暮鍾驚起,林鳥齊飛。

「鐘聲一響覺昏衢,鐘聲二響斷煩惱,鐘聲三響長智慧,鐘聲四響出輪迴,鐘聲五響渡眾生……」

一句一扣的晚偈也同時響起,傳達整座量天山。

柳如眉一下站起,拍拍衣袖,說道:「我要走了,回晚了父親大人就要說我了呢!我們明天再來說話呀!」

亂雲俱下,落到山前,各種深淺的紅暈便展露出來。

天賜也站起,微笑道:「好啊,我們一起走吧。」

他們於是結伴離開了三生崖,一起走進花海。

飛花旖旎,娥眉奇絕,越行越遠,越走越小。

只餘一株孤零零的相思柳,依舊立在三生崖前,立在夕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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