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卷 雪月風雨照仙山 第十章 痛苦抉擇

隔靴搔癢,不如切中要害。何況,月紫瑤的毒傷已經刻不容緩。楊樂天不能再顧及男女授受不清這些儒家思想,他現在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救人。

「別動!」楊樂天呵斥。

月紫瑤驚呼:「你要幹嘛,你也要對我做那種事?還當著這大壞蛋的面,強來?」她出手一指飛鳥,臉上已掛不住地要落下淚來。

那次在漳州巷子里的事情,就是身邊這個「大壞蛋」吩咐,兩個大漢便上來撕扯她的衣裙,令她無地自容、生不如死。那種深刻的記憶一直埋藏於她的心底,烙下了深深的痕迹。所以,當楊樂天這樣粗暴地對待她時,那次痛苦的記憶便歷歷在目地浮現在眼前,彷彿要將她的身體撕碎一般。

震驚和恐懼令月紫瑤的淚水無聲地順著臉頰滑落,而靠這淚水根本無法逃離俠客那隻如鉗子般大力的手掌。楊樂天左手握住少女骨感的足踝,右手用掌心在她冰冷的足底一拍,緊閉雙眼,一言不發。

忽然感受到那股溫熱的氣息從腳心流入,南疆少女的雙頰染上了兩團紅暈。她盯著那俠客肅然冷酷的一張臉,漸漸蹙起了眉心——原來他只是……

雖然月紫瑤起初不明白那個男人要對她做什麼,一度驚恐畏懼,但當她很快明白了男人只是為她療毒時,反又有些失望的情緒。如今,她只得順勢坐下,令自己的足尖高抬,似有似無地迎合著楊樂天。

「快住手!」過了一刻,飛鳥突然衝口驚呼,似乎說話已經來不及了,他急急揮起了一記手刀劈落到楊樂天的手背上。

手上吃痛,楊樂天倏然睜眼,怎料當他看到眼前的景象時,也驚訝地瞪大了眼睛,喃喃自問:「怎麼會,怎麼會這樣……不可能啊!」

被面前兩個男人的舉止所震驚,月紫瑤的眼睛也尋著這他們的目光移向了自己的小腿,「啊!」她尖叫了一聲,揉了揉眼睛,再看,還是同樣的難以接受。

那條腿,已經開始腐爛。

「不!神聖的達真。」月紫瑤差點兒就暈了過去,猛然瞅見那些黢黑流膿的血脈,至少她脆弱的神經已經幾近崩潰的邊緣。

楊樂天忙收了掌力,木然地為月紫瑤套上襪子,又磕掉靴子里的泥沙,穿回了那隻尚算白皙的足——那隻足上同樣出現了黑斑。

從震驚中冷靜下來,楊樂天仍百思不得其解:為何鱷魚的牙齒中會有毒?為何他明明是在運功逼毒,卻好像加速了那些毒的流動?

「因為我們雪月宮的內功和大多數的內功都是相衝的,所以我的腿才會……才會……」月紫瑤不問自答,然而,她話說到一半又說不下去,嚶嚶地抽泣起來。

楊樂天垂眼一嘆:「原來如此。看來唯有……」他的內心碰撞了一下,沒有再說,只撕扯下青衫上的一條衣帶,圍著月紫瑤傷腿的膝彎處死死地纏住。默默做完這一切,他方才抬頭,咬了咬牙,對哭泣的少女認真地道:「紫瑤,你聽著,這毒性蔓延得很快,若想保命,唯有斬斷這條小腿。」

「啊?」身子一搖,月紫瑤幾乎不可相信自己的耳朵,然,她的臉色已迅速白了下去,失驚地大叫:「不行!不行!絕對不行!」她急忙縮回腿,用襤褸的衣裙遮了遮,「那樣我豈不是要變成瘸子了?我不要。我寧可死,也不要變成他那樣的廢人!」她猛然起身,伸手指向斷臂的飛鳥。

「你!」飛鳥握了握拳,又艱難地鬆開。

楊樂天向飛鳥點點了頭,示意兄弟忍耐。他想,畢竟這個少女要面臨斬腿的痛苦,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得了的。不如先將少女擊昏,然後再強行斬斷……不行,那樣的話,月紫瑤醒來以後也同樣承受不了……可是,總不能見死不救。

狠了狠心,楊樂天緩緩拔出背後的傲霜劍,準備親自動手,但他那眸底翻湧的不忍卻令他握劍的手不停地顫抖。

「你、你要做什麼?凌大哥!」月紫瑤怔怔看著楊樂天手上亮閃閃的劍,感到惡寒之後,又去看那雙漆黑的眼睛,在那裡面,她看到了堅定和決絕的東西。

不!這不可能……月紫瑤不信地摸了摸自己的額頭,發現自己沒有發燒,也沒有眼花。她甚至感到額頭上還殘存著那一吻的餘溫,那樣真切和溫暖。

傲霜劍彌散出逼人的寒氣,令空氣凝滯壓抑。她看著那把劍害怕極了,驚恐地連連搖頭:不,不,一定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剛才那一吻,證明他……不是愛我的么?可為什麼,為什麼會……他竟忍心?他竟忍心!

火把的光芒把少女驚懼的臉映得一片慘紅。

「我來吧。」飛鳥走過來請求,伸手去撈楊樂天手上的劍,「我既然有『大壞蛋』這個響噹噹的名號,那麼壞人就由我來做好了。」

楊樂天回手閃避,不允:「義弟,你這輩子委屈的壞人做得更多了,這次,讓大哥做一次吧。」

「大哥也說我做得多了,駕輕就熟嘛,來,快把劍給我。」飛鳥堅持,竟說得雲淡風輕。

「喂,大壞蛋,你自己腰裡不是有刀么,幹嘛還要凌大哥的劍?」突然忘記了兩個男人在爭奪什麼似地,月紫瑤無害地眨眨眼睛,指著飛鳥腰間的伏魔刀。

「……」

兩個男人同時看向這個可愛的南疆少女,又同時驚得說不出話來。怔了一刻,楊樂天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提了提傲霜劍,「你能接受的話,用劍用刀都行,我們兩個要誰動手,你自己選。」

「啊?」被一語點醒,月紫瑤嚇得向後退去,「你們要幹嘛?不要過來,不要……呀!」她突然足裸一歪,急忙揮起雙臂保持平衡,眼看就要再次墜入泥沼。

然而,在危情時刻,楊樂天迅疾出手,將那嬌小的身軀一把扯到自己的懷中,「你沒事吧?」

「沒事,沒事……」月紫瑤的聲音低了下去,伏在楊樂天的胸膛中微微抽動著肩膀,嗚嗚咽咽:「凌大哥,不要砍我的腿,我不要變成瘸子,我不要!我不要……」

「乖。」楊樂天拍著月紫瑤的後背輕柔地安慰著,他知道這對於一個少女來說,是多麼殘酷的事情,可是他也別無辦法,唯有溫和地勸慰:「你不要斬腿就要死,而凌大哥不能看著你死,除非有什麼更好的方法。」

「方法……更好的……」月紫瑤忽然從楊樂天懷裡鑽出來,眼睛閃閃亮:「啊,對了,無路經中確實提到過泥沼鱷魚,說是萬一被它的毒牙咬到,唯有一種草藥可解。」

「什麼草藥,快說!」飛鳥忽然湊過來,又驚又喜。

月紫瑤一拍雙手,「好像是……有了『木』字!」

「木什麼,長什麼樣子?」楊樂天焦急地問。

「呃……呃……不知道啊,無路經上只有這個木字。」月紫瑤咬咬指尖,低頭:「其實後面還有兩三個字的樣子,可惜被我一時貪玩,弄上了水,墨跡暈開了。」

「貪玩?!」飛鳥聽到這兩個字,打心底躥起一股無名火,忍不住罵她:「你知不知道,就因為你一時貪玩將來就要少一條腿?」

「我怎麼知道,知道誰還會玩。」月紫瑤一臉無辜。

楊樂天抱劍沉思,忽問:「你幾個姐妹不是都有那本無路經么,你有沒有問過她們?」

「哪裡敢問,若是被娘知道了我把無路經給弄濕了,就直接打斷我的腿了,不用你們費事了。」月紫瑤脫口說出,又覺得哪裡不對,連連搖頭,「不行不行,這腿萬萬砍不得,我還沒嫁人呢。」

「什麼?你是說嫁了人就讓砍了?」飛鳥楞了一下,側目瞥向他的大哥。

楊樂天臉上一僵,這個少女總是語出驚人。只不過,對於感情的事他很專一,除了琳兒他對別的女子都只有兄妹之情。於是,他一整面色,毫無表情地道:「怎麼,你想嫁給我?可惜晚了,我已經有了妻兒,對不起。」

他知道,這樣說或許會傷害到面前的少女,但這心痛卻是一種最好的麻藥,等呆會兒斬腿之時會好熬一些。

「不是、不是不是,唉,全亂了,就是你們合起伙來欺侮我!」大感委屈,月紫瑤又哭了起來。然而,她剛哭了兩聲,就自己停了。因為在她眼中倒映的俠客面容已經扭曲了,不是她的心在扭曲,而是她腿上的毒傳到了大腦,造成頭暈目眩。

月紫瑤晃了兩晃,驀地笑了,這回她是在心裡自嘲:也許我真的撐不住多久了,斷了腿我就能活么?你說,你已經有了妻兒,那我這條腿也沒有存在的價值了,是么?那好吧,你來砍!

南疆少女絕望地向地上一坐,伸出那條爛腿,乾脆地道:「凌大哥,你砍吧!我只要你砍,砍了我們就互不欠了。」她嘴上說得強硬,心裡確是在一抽一抽地痛,短短几句話說出來,就像是自己一根根地往心口裡埋針,不見血卻傷得很深。

「好。」楊樂天定定地看了看她,心中贊道:這少女倒也堅強,不愧是魔宮出來的人,將來說不定會成為宮主。

他並沒有往其他的方面考慮,便讓飛鳥幫忙扶好月紫瑤的身子,又用布條塞住了她的口,防止她痛得咬掉舌頭。最後,楊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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