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卷 不死星君喚雨樓 第二十一章 裝神弄鬼

依然沒有風,窗欞吱吱呀呀地兀自開合,上面映出的剪影正在一圈圈地變大,昭示著窗外那個不知名的「鬼怪」正在一步步地靠近。

屏風後,俠客隱在黑暗中,緊緊持著寶劍,已經做好了伏擊的準備。

「好熱啊——」

榻上,本以為睡死過去的人突然翻了個身,夢囈了一句,臉朝著牆裡又不動了。楊樂天一怔,而令他驚訝的是,他竟然看見窗外那物也和他的反應一樣,驀然間不動了,就連那幽幽的紅光亦是停止搖曳。

呵,原來窗外的怪物也會被活人嚇著?——楊樂天暗中偷樂,旋即放大了膽子,足下高起輕落,無聲地向著窗欞欺了過來。

「啪嗒!」,是硬物墜地的聲音,窗紙上尖角的影子陡然不見了,緊接著是「哎呦」一聲,那些紅光也在一瞬間熄了,周圍頓時陷入了一片漆黑。

突然暗下來的環境,令楊樂天未及適應的雙眼不由自主地睜大了,努力去捕捉留在黑暗中的一切。當他再次借著月亮灑下來的銀輝看清景物時,看到那映在地上的倒影,立刻意識到了什麼,於是,他緊貼上窗欞後的牆壁,然後伸手輕輕拉動鏤花的窗格。

「吱呀——」

窗欞在楊樂天的拉動下輕輕響起,在黑暗中,肆意地流躥出一種恐怖的氣氛。就在這時,俠客用手指在窗格上敲擊了幾聲,「咚、咚、咚」,聲音極輕,卻透過鏤花的木頭髮出了沉悶的響聲,就如在古老荒宅沉睡的亡靈,用指甲扣動棺材的聲音。

「啊!」

窗外的鬼怪終於忍無可忍,發了一聲尖叫,宛如一道閃電驚落。楊樂天得逞似地輕笑著轉到窗口,眼睛正對上那「鬼怪」的真容。

月光下,「鬼怪」臉色慘白,嘴巴大張,雙拳在胸前顫抖,一隻手上握著半截蠟燭,另一手上握著一根胡蘿蔔,再配上她那一身紫衣和披散鋪面的烏髮,著實有種說不出的詭異,卻也是說不出的好笑。

楊樂天一怔,未及呼出「青璧」兩個字,便被面前的鬼怪來了一個大大的擁抱,瞬間扣住了他的胸膛。

「嗚嗚……有鬼啊,有鬼……」少女隔著窗沿,在楊樂天的懷裡怕得全身發抖。

在她頭頂上勾起唇角,楊樂天偷笑,然後用認真的口氣應道:「是啊,真的有鬼呢,我也看見了。我見到的那個鬼,頭上還長了犄角,就像是……哦,就像是大戲裡面的牛魔王!」

「哼。」少女突然反應過來了什麼,臉上一紅,出拳猛捶俠客的胸膛,「哼,你敢取笑人家啊!」

「大半夜的不睡覺,折騰什麼呢?」

俠客的背後突然浮出了一張男人的臉,銀色的月光灑進窗子,正照上那隻晃動中空蕩的衣袖。

「啊!」少女驚得跳了起來,差點兒咬到自己的舌頭,「怎麼……怎麼會是你?」

「是你?」飛鳥眨了眨惺忪的睡眼,從大夢中徹底清醒過來。

見兩人同時呆住的目光,楊樂天趕忙出來打圓場,「姑娘不必驚慌,他已不再是什麼喚雨樓的二樓主,他現在,只是我的結拜義弟。」

「你別過來!」彷彿沒有聽見俠客之言,紫衣少女驚恐地睜大了眼睛,舉起手中的胡蘿蔔指向飛鳥。

「別怕。我在呢,他不敢動你的。」楊樂天邊安慰,邊試著牽起少女的手,小心地將她的人連同那半根胡蘿蔔從窗口拉入屋內。

少女感受著楊樂天手上的溫暖,彷彿這溫暖擁有著無窮的力量,給了她莫名的勇氣。她不但跟著他的手進了屋,甚至很想仗著這力量,報復一下那個羞辱了她的壞人。在點起燈的房中,少女一屁股坐在了敞椅上,雙手狠命地揉搓著那半截蘿蔔,並用一對水亮的眸子敵視著飛鳥。

飛鳥默默吞下這些充滿敵意的眼光,他自認上次的行為是對不起面前的姑娘,心想,與其心裡這麼彆扭著,不如乾脆痛快地道個歉。

「對不起,上次是我不好,舉止魯莽,還望姑娘原諒。」飛鳥深深鞠了一躬,如此大禮足顯誠意。然而,那少女確是不領情,她怒哼了一聲,將胡蘿蔔狠狠地丟向他,然後起身跳上前,揮掌向著飛鳥的臉頰摑去。

「哎,姑娘,他畢竟是我義弟,給我留一點兒面子。」楊樂天及時捉住了少女揚起的手腕,深邃的眸子直直望進那雙如水的眼,默默地為他義弟哀求。

撞上那樣熾熱的眼神,少女的臉上也突然燒了起來,她掙開楊樂天的手,跺了跺腳,又羞又惱地詛咒:「你這個大壞蛋,以後你妻子一定當著眾人寬衣解帶!」

話一出口,少女也覺得自己有點兒過分,連忙轉過身,坐回到椅子上,低頭噤聲,更不敢去看那個救過她的俠客。

房間里的氣氛瞬間冷了下來,楊樂天看了看陰沉著臉的飛鳥,也知這話正戳中了兄弟的痛楚——落花在妓院多年,寬衣解帶這種事絕對不會少。可是,這種事情他又不好多說什麼,於是緊忙轉了話題。

「青璧姑娘,你怎麼半夜回來了?」

「啊?」少女怔了怔,抬頭,又忍不住大笑了出來。

「原來大哥說雪月宮要找的青璧姑娘,就是她么?」飛鳥陡然笑了,擺手:「她是少宮主,自然是姓『月』的,又怎麼會姓『青』?」

陰沉的氣色轉瞬既褪,看樣子,飛鳥對剛才的侮辱之言,遠沒有楊樂天想得那般在意。飛鳥認為,既然相愛,又何必介意這個早已熟知的身份,反正自己是第一個進入落花身體的人,這就夠了。

又見到義弟臉上的微笑,楊樂天釋然鬆了口氣,回辯道:「青璧,這名字我可沒記錯,而且是玉璧的璧,不是奴婢的婢。對吧,青璧姑娘?」

「凌大哥,果然好記性!」少女驀地從椅子上跳起來,拍手大讚,然後揚起頭,有些得意,「不過,我不叫青璧,你的兄弟說得不錯,我是雪月宮的少宮主,姓月,叫『月紫瑤』。」她背著手,跨上兩步,驕傲地對上楊樂天審視她的眼睛,「怎麼樣,這名字比青璧好聽吧?」

微笑著,楊樂天點點頭,還未及說話,飛鳥闖入他的視線內,忽然替他回答:「好聽好聽,確實比『凌風』這名字好聽。」

「咳,咳咳……」避過飛鳥詢問的眼光,楊樂天舉手乾咳了兩聲,掩飾著那日救人的事情。這『凌風』的化名確是他潛入喚雨樓救出少女後,脫口說給她的,也是借了父親的名諱,後來在公堂上同樣用了這個化名。只不過,對於夜潛喚雨樓的事情,楊樂天一直沒有和飛鳥提起,現在,也覺得沒有說這事情的必要了。

揶揄完,飛鳥再次笑了起來,那少女也跟著笑。楊樂天忽覺不可思議,沒想到這少女竟如此心寬,轉瞬間她能與仇人談笑風生。然,楊樂天不知道,此刻少女的笑完全是不經大腦的反應。

一邊笑著,月紫瑤的視線飄向窗外,正瞥見天空中高懸的一輪圓月,可這完美的圓形映在少女的眼中,卻變成了一個紅彤彤的雞蛋,這不由令她想起了那個可狠的月十三。

「喂!」少女不知何時轉到了俠客身後,在楊樂天肩頭上用力一拍,「反正你也睡不著,不如我們去外面玩玩?」

「現在?去外面?」楊樂天一怔。

「是啊,去吧去吧。」打定了什麼主意,月紫瑤撒嬌似地搖起楊樂天的胳膊來,又側頭向俠客眨眨眼睛,「我發誓,一定會很有意思的。」

「我們?」

「沒錯,只有我們,可沒那個大壞蛋的份兒。哼!」少女白了一眼飛鳥。

楊樂天的臉因尷尬而僵硬,看了一眼欣然接受這個新綽號的飛鳥,心道:「義弟這個逆來順受的脾氣,還真是令人佩服吶……不過,這少宮主的提議倒也不錯,我正好可藉此機會,出去查查縹緲峰的線索……」他忖思間,不經意地望向窗外。遠遠的,在那高屋建瓴的銀頂上,正有巡邏的弟子來回踱步。

「你是在擔心那些弟子啊?」自以為猜透了俠客的心思,月紫瑤大大地吐了口氣,「這些不算事兒,跟著我走就行。只要你肯聽我指揮,保你在雪月宮內如履平地。」

「如履平地?」楊樂天轉頭看向少女,饒有興緻地問:「那麼,我要怎樣聽你指揮?」他不由得心生好奇,雪月宮的防守雖然嚴密,但憑他的武功,要在這雪月宮內如履平地簡直易如反掌。但令他稱奇的是,這次少女反過來提出要保護他,他很有興趣知道這位少宮主想用什麼辦法。

然而,月紫瑤卻忘記回答俠客的問題,此時的少女正半露著皓齒,痴痴地對著楊樂天傻笑,眼睛一眨不眨地欣賞著那張剛剛轉向她、令她心醉神迷的俊臉,臉色越發得粉嫩,當真是一副少女懷春的痴態。

「紫瑤姑娘,我怎麼聽你指揮?」楊樂天不得不重複了一遍。

「呃……」月紫瑤壓下心中亂撞的小鹿,輕嘬著指尖道:「你長得這般俊俏,就這麼走出去,可是不行啊。」

「怎麼不行?」

月紫瑤嗤的一笑:「你不知道這雪月宮裡面的女弟子,個個都是色中惡鬼么,你這樣的,一旦招搖過市,立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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