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愛恨情仇難兩全 第二十章 各懷鬼胎

蠱毒,在西域和南疆一帶皆有盛行,西域之蠱雖不如南疆之蠱那般複雜繁多,卻是由於特殊的地理氣候,衍生出的毒蟲勁力更猛。

西域的蟲蠱,有自然繁育的,也有人為養殖的。在當地,人們把這些善用蠱的人稱為「蠱師」,蠱師們把這些毒蟲混交在一起,提煉出某種精華的東西,用以各種目的。當然,養殖這些毒蟲大多數目的,還是用來害人,蠱師們會說是為了當做武器來保衛家園。

無論是何種說法,毒蟲就是毒蟲,它們無孔不入,鑽入人的七竅、毛孔、血液、骨髓、腦幹,以宿主的身體為供給和養料,或寄生、或繁殖、或衰亡。與此同時,給宿主帶來極大的痛苦,並會隨著潮汐及日月星辰的變化而活躍和蟄伏。

有些蠱毒可解,有些卻沒有真正的解藥,一旦中毒,只能終身受罪,用一些特殊的藥丸來緩解痛苦。只不過,蠱毒千百種,究竟中的是哪種,卻是由不得自己選擇的。

命運只掌握在那些「蠱師」的手中。吳陰天雖是不知道那些蠱師的存在,但也在吳銘面前滔滔一席話,推斷出了整件事情的始末。

「嗯,你說得沒錯。」吳銘望向這個才思敏捷的孩子,眸中欣賞的目光在逐漸變化著,最後竟變得如磐石一般的堅硬。這個撿回來的孩子若是個扶不起的阿斗才好,可他偏偏是下一任盟主的最佳人選,這樣重的心機,難保有一天不會爬到自己的頭上……

吳陰天方才看見吳銘滿臉的笑意,便知他不會再追究剿滅魔教之過,心下頓然鬆了不少,但再看向吳銘時,那張笑臉便似從未出現過,一張老臉綳得劍拔弩張,連皺紋都霍然間少了許多。

如此疏離妒恨的眼神,是吳陰天再熟悉不過的,他知道吳銘又要把他拒於千里,咬牙暗恨:「我不是你的親子,就該被你嫌棄,既然你不念親情,也別怪我翻臉無情!」他心生一計,又隱隱興奮起來,但在吳銘面前他要極力掩飾,裝出一副乖順討巧的模樣。

「這次剿滅魔教功敗,是孩兒的過錯,要打要罰,孩兒絕無怨言。」吳陰天規規矩矩地跪好,看到光鮮的衣袍沾到了地上的塵土,不自覺地皺了皺眉。

「算了,攻打魔教也是該做做樣子的,下次遇事要記住這次的教訓,切勿急功近利!」

「孩兒定會吸取教訓。」吳陰天垂下頭,那份誠懇不難從他謙卑的體態上看出來,只不過這心裡是在竊竊地笑著。

「你且下去吧。」

「孩兒告退。」吳陰天抖抖衣袍,躬身退了出去。

廣袤的天空不見一絲蔚藍,厚重的雲層布滿了頭頂。

長長地出了口氣,吳陰天仰望著昏沉陰鬱的天空,心情反而豁然開朗,嘴角一挑,陰壞地笑了起來。

回到屋中,吳陰天尋了張紙條,密密麻麻地寫下一串小字,團了幾團,塞入衣袖。旋即披上一件大氅,又拐出了屋,信步走向後院。

剛踏入庭院之中,便有嗖嗖的冷風來襲,吳陰天攏了攏潔白如雪的大氅,抵禦著冬日的寒風。這大氅是用雪狐做成,不摻一絲雜毛,通體瑩白,正合吳陰天的心意。

「咕咕,咕。」有微弱的聲音從冷風中傳來。

吳陰天微微一笑,也學著那咕咕聲,繪聲繪色地叫了幾句,立時有兩隻白鴿從昏暗的天邊展翅飛來。

「撲稜稜——」白鴿輕巧著落於他的腕間,探頭探腦地等待著主人的賞賜;後至的那隻,卻因一時尋不到落腳之處,雙腿一岔,立於吳陰天束髮的玉冠之上。

吳陰天溫怒,右手倏地抓住頭頂的那隻鴿子,指間較力,「啪」的一聲,頸骨折斷,那鴿子連血都沒流出一滴,就被重重地棄在地上,眼看是不活了。

「不知好歹的扁毛畜生!」吳陰天口中咒罵著,從旁邊的缸子里掏出些花花白白的穀子,餵食餘下的那隻鴿子。看著白鴿歡快地進食,他的嘴角不禁揚起了一個可怖的弧度。

那隻鴿子果然馴服,用尖尖的喙一粒粒地啄完他手中的食物,又靜靜地跳上他的手背,討好地轉動著兩隻黑豆似地眸子。

吳陰天冷笑著,將方才的紙團系在白鴿的爪踝之上,轉手將它推上蒼茫天際。

天神教,總壇。

日近黃昏,楊樂天倚窗而立。

冬日寒風瑟瑟,他一件單衣卻未感冷冽,許是屋內爐火蒸蒸,太過溫暖,沖得人臉上有幾分燥熱,又或許這熱是由心而生。

他自從做了天神教的教主,整個人也變了,總是不自覺地端著架子,骨子裡的那點傲氣被挖得一乾二淨,人一放鬆下來反倒覺得茫然了,倦了累了,總是需要個港灣來倚靠。

「樂天,快吃飯吧,涼了。」琳兒在楊樂天耳邊呢喃軟語,輕柔地將一件黑色的斗篷披在丈夫的肩頭。

楊樂天按住琳兒伸過來的芊芊玉手,順勢轉過身,柔聲道:「好,琳兒。」

這時,一陣寒風來襲,琳兒嬌軀一顫,抬首望著窗欞,「太冷了!」

鬆脫了丈夫的手,琳兒啟步來到窗前,在扳動窗欞的剎那,陡見一隻白鴿撲撲而至,她驚得後退了幾步,頓時花容變色。

楊樂天趕忙搶過去,抱住了琳兒。

「撲稜稜——」那白鴿彷彿知道自己的使命,忽的躍上楊樂天的肩頭,抖索著翅膀。

「咕咕,咕咕。」白鴿轉動著黑溜溜的眼珠,不時地低頭,啄著爪踝間的字條。

楊樂天迅捷地抓住白鴿的肚腹,取下字條,定睛一看:「父母之仇另有他人,欲知內情,明日子時神木林,帶落花前來交換。」

「啊!」他脫口驚呼,捏著拳頭,將那字條死死攥在掌心。巨大的震驚過後,那雙渙散地眸子逐漸凝聚,看著白鴿飛出窗口。

火盆在架子上噼啪作響,然,似有一簇火焰飛進了他深黑的眸底,殺氣,那是殺氣!猶如餓虎撲食,欲將其一口斃命。

琳兒也震驚了,她是被楊樂天眼中的殺氣所驚。這是陸峰死後琳兒第一次見到丈夫眼中的殺氣,雖未得見字條上的內容,也知定是非同小可之事。

琳兒無所適從,驀地想去拉那隻大手,然而,當細潤的手指貼上那堅硬的拳頭時,立即有逼人的寒氣透入她的骨縫,令她一瞬間如墜冰窖,比起屋外的天寒地凍,有過之而無不及。

楊樂天感受到肌膚的溫暖柔膩,那緊握的拳頭在琳兒的指尖漸漸鬆弛了,緩緩攤開來,只見手掌通紅,掌心內僅餘一撮硅粉,一呵而散。

原來,字條已在他強大的內功下溶得粉碎……

翌日子時,神木林。

幽森之氣在林間飄飄蕩蕩,可怖的鬼火若隱若現。楊樂天提了落花,等在那裡。

這神木果然通著靈氣,在楊樂天的四周,藤枝規矩地蜷縮著,連樹榦都紛紛折了腰,脾躬屈膝地迎接著它們的教主。

白色在這漆黑的密林中分外矚目,由遠及近,便如一隻飛蛾般在楊樂天眼前閃了幾閃,即落定於面前。

「楊教主,好久不見。」來人雙足一穩,環臂冷笑。

楊樂天打量著他,全身上下一貫的雪白,不只白靴白衣,頭頂白玉發冠,就算面上也蒙著白巾。

這一切好似都為反襯出他那雙黑不見底的眸子,陰鬱深邃,單是瞅上一眼,都會令人毛骨悚然,再配上眉宇間的陣陣陰氣,那面上白巾更顯多餘,不用說也知道來人是何方神聖。

楊樂天心下明白,卻不挑明對方身份,既然吳陰天故意蒙著面,自是礙於身份,眼下要緊之事,是這筆交易。

楊樂天又何須與他寒暄,出口便問:「你要的人我帶來的,是否有話要與我講清楚?」

吳陰天輕笑一聲:「是啊,我怕有人還蒙在谷里,以為殺了陸峰就大仇得報了,安安心心做他的教主。」

「你可把話說得明白些。」楊樂天兩隻手指鉗住落花的脖子,作勢威脅。

「別忙,有點兒耐性。」吳陰天微微沉吟,眼珠一轉,有了主意:「這樣吧,你先把落花放過來,反正你武功蓋世,我們逃跑也等於找死,不如先讓我落個心裡踏實,思維清楚了,才好和你說個明白。」

楊樂天微微一笑,料想那銀蛇軟劍在煙雨六絕的威力下也形同廢鐵,當下一推落花後心,由著這芊芊女子跌跌撞撞地走了過去。

「跪下!」怎料吳陰天毫無憐香惜玉之心,一把揪過落花的頭髮,把她壓跪在自己腳下,補上一個暴戾的眼神。

落花怯得不敢抬頭直視,她知道那是她的主人,倘若不是楊樂天在場,吳陰天盛怒之下,她恐怕立時丟了性命。

「有話快說!到底是誰殺了我父母?」楊樂天急叱,他可沒時間看吳陰天在這裡耍威風。

「陸峰啊,你不是已經殺了么?」吳陰天踹了一腳落花,清冷地笑。

「少廢話!快說!」

吳陰天看向他,帶著一絲嘲笑的眼睛,微微地眯了起來:「楊教主當然不會這麼天真,殺個小卒,就只當報了父母之仇。至於陸峰是不是殺了你父母,我沒親眼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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