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與虎謀皮俱傷痕 第二章 舊情復炙

「啪、啪、啪……」怪藤一瞬間彷彿受到了什麼驚嚇,紛紛從琳兒身上滑落。

琳兒胸口一松,急急吸了一大口氣。俯仰之際,隱約可見數顆彈丸之石從樹冠間彈射而出,顆顆正中怪藤,那怪藤猛然吃痛抽回,然更多怪藤從神木中鑽出,只是不及那飛石前赴後繼,剛剛冒出頭來就被盡數打回,一切只在電光火石之間。

琳兒就趁這個空當從怪藤中掙脫出來,然她還未及站穩身子,便有一道黑影從樹冠躍下,從後面猛地托起她的腰肢。

那人健步如飛,不出一刻工夫就攜著琳兒穿過了神木林。琳兒一路被那人托在懷中,已感覺好生熟悉,此刻借了皎月,更是急著清面龐。

「樂天……」琳兒一聲輕喚,飄散在夜風中。

「琳兒,讓你受苦了。」楊樂天說完,就把琳兒的嬌軀拉扯到自己懷裡,緊緊地抱住,他閉上眼睛,極力抵抗著喉間的哽咽,緩緩道:「是我……是我楊樂天對不起你,對不起,對不起……」

琳兒聽著楊樂天的道歉,沒有說什麼,她只是一直在哭,哭得沒有一絲聲音。她不知道為什麼自己還那樣依戀這個溫暖的懷抱,她不是應該馬上質問他的么,怎麼見了面就丟了勇氣?

溫暖的液體划過俊美的面頰,滴落在琳兒柔亮的發間,還有一絲殘存的溫度。楊樂天摩挲著那些披肩的長髮,感受著她後背的起伏。胸前的衣襟已是濡濕一片,但那裡是暖的,暖了一陣,又開始心疼起來,他不忍心看著她落淚。

「琳兒,我們不要再分開了,好不好?」低沉地聲線道出了一片情深。

這算什麼,這是承諾么?無論是什麼,琳兒都願意接受,她的理智根本無法抗拒那洶湧如潮的情感。

「嗯。」一聲應和,輕得幾乎聽不到聲音,而楊樂天卻聽得清楚真切。他緊緊摟住琳兒,掩飾不住內心的激動,堅若磐石地身體都跟著風兒搖晃起來。

這一刻,兩人似乎都不想再計較過往,只想好好珍惜這失而復得的真情。

一陣冰冷的寒風拂過,琳兒忽又念起楊樂天的絕情來,此刻在他的懷裡,終於忍不住大聲地哭了出來,仿若要把所受的委屈全都還了於他。

楊樂天豈會不知琳兒心意,這次一定對純情的琳兒造成了莫大的傷害。他當空一嘆,「這事情自始自終都是樂天的錯,不該對琳兒你有所隱瞞。」

琳兒沒有說話,哭聲卻漸漸淡下來,彷彿等待著他的解釋。

「其實當日拭劍大會,我本想一探煙雨六絕之事,卻不想被吳陰天撞破,原來是他暗中下毒,又以你娘性命相逼我與吳家大小姐成親。」

此言一出,楊樂天明顯感到懷中弱小的身軀不再顫抖。

猛然間,琳兒似乎想到了什麼,她抹了抹淚,將頭拔了出來,驚問:「怎生下毒的會是吳陰天,是落花才對啊?」

楊樂天心下自明,神光定了定,「如果不出所料,那吳陰天和落花根本就是一丘之貉。」

「或許那落花是受吳陰天指使。可即便如此,你又怎會在大婚當日刺殺雨燕?」

楊樂天見琳兒心中諸多疑團,藉此機會正好可以坦誠相告,便攬過她,一邊向神魔崖上走,一邊道:「此事又要扯上那妖女柳瑩,也就是天神教朱雀柳飛儀。大婚前日,柳飛儀來找我,告之你娘所中之毒根本無葯可醫,吳陰天是想藉此事相挾,促成婚事。柳飛儀要我在大婚時伺機殺了吳雨燕,和正派劃清界線,歸順神魔崖。」

琳兒口中念道:「柳瑩是朱雀原本就在情理之中,但吳三公子表面上彬彬有禮,原來人面獸心,不惜犧牲我娘的性命來換取武功秘笈,用心居然如此歹毒。」

她心中一痛,想到楊樂天不是也想犧牲吳雨燕的性命來和正派劃清界限,這和吳陰天又有何區別?為何楊大哥要聽從一個魔人的意見,莫不是他的魂魄真是被柳飛儀勾了去?

念及此處,琳兒不由質問:「難道你就任由一個魔人驅使?」

「不是。」楊樂天下意識地收攏手指,握成了堅硬如鐵的拳,「我入魔教,只為接近陸峰,伺機報了父母之仇。」

這話說的鏗鏘有力,琳兒的神采中閃出了一絲複雜之色,又問:「這目的朱雀可知?」

楊樂天笑了笑,「當然不知,你真把樂天當做三歲頑童了么?朱雀她自視甚高,自覺魅力驚人,殺了雨燕向吳家還以顏色。然我楊樂天昂藏七尺,被吳銘當眾廢去武功,棄於市井,此仇我定當銘記於心。受此等羞辱,只為一雪父母之仇,絕不可為外人道。」說到此處,他微微一笑,低頭看向琳兒,補上一句:「除了我的琳兒。」

琳兒有些羞澀地垂下頭,暗中吁了一口氣。她自嘆命運凄慘,自幼母親脾氣怪誕,對自己管教嚴厲,多半是受父親所累,如今母親不幸枉死,歷經劫難終於尋回心中摯愛,卻是沖著父親而來,殺之而後快,真是福禍相依。

「琳兒……」楊樂天輕喚了一聲,才把琳兒從恍惚中拉了回來。

「嗯?」

「琳兒你不用擔心。我楊樂天命硬,那朱雀送我來到這神魔崖頂,豈料那魔頭陸峰會親自為我運功療傷,並輸了不少真氣給我,這次我不但武功得以恢複,還大為精進。」

「沒想到居然是爹救了樂天,難不成他知道了我和楊樂天的關係,還是另有所圖?」琳兒心裡這樣想,口中言道:「恭喜你,樂天。」

楊樂天心念一轉,忽問:「不如說說你這一年是怎麼樣過的。自從上次飛鳥隨你求醫後,就杳無音訊,樂天人在魔教,沒臉再去見飛鳥兄弟,但前幾月偶然聽說他已斷臂回去吳家,是不是你們遇到了什麼意外?」

聽到此言,琳兒的臉上驀然僵住,眼睛直直地盯著腳下一階階陡上的石階,邊走邊道:「琳兒自知對不起飛鳥,若非他隨了琳兒前往龜谷,也不會落得慘淡收場。」於是,她將龜谷發生之事細細地訴了,但涉及自己和微生霧朝夕相對的細微末節卻刻意掠過不提,只道是自己在谷中學醫一年,收穫頗豐。

二人相擁下,邊走邊談。話說之際,峰迴路轉,眼前閃現出一座牌樓。在月光的映照下,「青龍壇」三個大字筆走龍蛇,鬼畫桃符。

「樂天,你居住在此么?」琳兒驚疑地望著楊樂天。

楊樂天看了看那神氣十足的牌樓,神采中微微得意,「青龍他長年在外聽候差遣,這青龍壇自是空了下來,陸峰老賊安排我暫居於此,還命青龍座下的小魔們任我差遣。」

「如此說來,你豈不是代替了青龍主持這壇內事務?看來陸峰很器重於你啊。」

楊樂天微微一笑,反顯出一副滿不在乎的神情來,倏地眼神一轉,那目光犀利,寒芒畢露,恨道:「這還遠遠不夠。」這話搞得琳兒心神不寧,忙將頭埋進楊樂天的懷中。

這青龍壇五步一樓,十步一閣,高低冥迷,不知西東。二人行了一陣,才轉到正殿。邁步進來,先映入眼帘的乃是一副高約三丈的青龍圖,那圖下安放著金漆雕龍寶座,四周是雕龍圍屏。

殿內六根蟠龍金柱巍然矗立,每根大柱上蛟龍在盤,直飛殿頂。仰望之餘,那六隻蛟龍口吐六顆白色大珠,縈繞在一團流雲火焰之間。

那火焰正中有一條小龍,並不若其他紅黃兩色金龍,它通體碧綠湛清,盤踞其間,一對龍眼炯炯有神,好似這殿內的一切事物都逃不過它的法眼。

琳兒為這殿中氣勢所勝,連楊樂天叫她,也是心不在焉,暗暗回想起那次上白虎壇的情形,自己被俘綁於殿柱之上,任由白虎百般羞辱,不由得黯然神傷。

楊樂天與她心有靈犀,安慰:「琳兒,何必執著於往事。現在,有你的樂天在,你不會再有事,我也不會讓任何人做出傷害你的事情。」

楊樂天字字鏗鏘,琳兒聽了心中生得一團暖意,甜甜一笑,宛若梅花迎雪綻放。楊樂天看了心動,忍不住在她額頭上輕嘬了一口。

夜色漸漸消退而去,殿內的燭火黯淡下來。

東方露白,已近黎明時分,折騰了一整夜後,二人均已疲倦不堪,那得之不易的甜蜜好似一顆神奇的果實,將他們拉入夢境。

隱約聽到急匆匆的腳步聲,琳兒才猛然驚醒,發覺已經日上三竿。慘白的光亮穿透窗戶逼射進這青龍殿內,那柱上金龍彷彿活了過來,片片龍鱗在強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輝,異常璀璨奪目,直勾得人雙目刺痛。

但聞來人漸進,腳步聲也放慢下來,他並未推門而入,而是在門板上輕拍三下,「副壇主,神尊命您即刻去總壇。」

「知道了。」楊樂天這才緩緩睜開雙目,其實他早就醒了,但見琳兒一直倚在他懷中沉睡,不想驚擾了愛人。

此刻楊樂天方才撤出酸麻的手臂,直起身來,溫柔地道:「琳兒,你先呆著這兒,我去去就回。」他扶著琳兒微微顫抖的香肩,感到了琳兒內心的恐懼。

琳兒嘴上不言,只是凝望著樂天的雙眸。

楊樂天輕聲安慰:「琳兒你不用擔心,我答應你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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