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十七集 仙路殺 第六章 設套

李珣的思考並未持續太久,烏雲里,第三記陽罡劫雷已憋得太久了,終於在此刻轟然爆發。

刺目的電光彷彿是在天空中炸開了成百上千個太陽,即使是沒有正面擊中、即使是在數丈深的水底,那光線也直剌進來,苒中含蘊的絕大能量,視厚厚的水層如無物,直接噴射在李珣二人身上,如烤如炙,將二人身外的護體真息燒蝕得滋滋做響。

李珣此時一身玄門罡氣,對此倒不太在意,相比之下,水蝶蘭便要吃力得多。

這種陽罡雷火,最是損害妖魔命氣,妖女內傷未愈,抵抗起來便不太容易。

李珣見狀,當即指劃劍訣,虛空斬劈兩次,以「青煙障」的法門布下一層障壁,隔絕外界的雷火餘威。

「怎麼樣?」

李珣輕聲詢問,這時候,電火散盡,雷鳴又來,連串爆鳴聲浪當真是無遠弗屆,在水下,音波的穿透力沒那麼強,但震蕩感絕對更強,李珣只覺得海搖地動,氣血翻騰,他還怕水蝶蘭聽不清,又開口問了一次。

水蝶蘭忽地抬手,示意李珣不要說話。

雷鳴聲不久便完全消去,海底似乎安靜下來,可不一會兒,李珣便聽到,在海水封堵之外,有絲絲縷縷的氣流細音透過來,乍聽沒什麼,但沉下心去,便覺得這聲音好生古怪,彷彿有千百條蟲豸在厚厚的落葉從中爬行,細碎綿密,聽得久了,又覺得那些蟲子已經爬到了自己身上,甚至鑽進了皮膚之內、骨髓之中,很是滲人。

李珣自然知道這聲音大有玄機,當下收攝心神,以玄珠法催動元胎,生出玄門辟邪金光,照徹四肢百骸;而受辟邪金光影響,一直貼在心口的玉辟邪也自生反應,一圈靈光揮發出來,擋住魔音侵蝕。

水蝶蘭見他這精純無比的玄門降魔手段,不免有些好笑,但她也沒再說什麼,只是笑道:「風災陰獄已經到了,我等的就是這場風災,現在正常說話已經沒問題了。」

正常說話,那就是說,前面都是不正常嘍?

水蝶蘭見李珣仍是似懂非懂,乾脆白他一眼,續道:「我要防的是那隻沒牙老虎。虎嘯生風,何況肋插雙翅,那沒牙老虎天生便可駕馭風力,由風力而至音殺之術,再由雷音成道,此後更是順逆由心,可放可收,若他豎起耳朵來,那是真真正正的千里聽音,也只等到風災到來,方圓千里,一切聲息都混淆紊亂,才能瞞得過他。」

李珣這才知半成居士竟有這種本領,果然宇內七妖沒有一個省油的燈,他不免開始回想,之前水蝶蘭話中究竟摻了多少假難道,那個妖鳳不在東海的消息,其實是假的?

李珣更不明白,都這種局面了,水蝶蘭究竟有什麼盤算,需要秘而不宣,甚至有意誤導厲斗量他們呢?

將這個疑問提出來,水蝶蘭嗤笑道:「誰瞞他們了?之前我所說之事,無一不真,只不過,換一種方式說出來,不是更容易讓他們接受嗎?」

「接受什麼,就那個妖鳳不在古音身邊的消息?」

「可不僅僅是妖鳳。」水蝶蘭輕搖手指,那神氣讓人看得牙痒痒的,不過,她接下來的話,卻是震得李珣頭皮發麻:「除了妖鳳,所有的執議都不在。不只是他們,就是妙化五侍,也不在!」

李珣的眼睛瞪得圓了:「你是說,古音身邊一個高手都沒有?」

「誰知道呢,也許那個玉散人傀儡還在吧,可其它人,肯定不在東海之上。這女人,就是憑著一群不入流的修士,力抗十九宗聯盟到雷降之時,怎麼樣,有何感想?」

聽到這話,李珣只有苦笑,是啊,何必在意古音身邊有無高手,她本人就是此界最恐怖的存在。

即使如今是傷弱之軀,縱然手上底牌已經臨近掀完,她依然可以藉助種種形勢,迎戰幾乎不可戰勝的強敵,幾次反覆,仍佔住了上風。

絕代天驕啊!

「錯了,錯了,不是這回事,我的意思是說,你覺得,在劫雷落下來之前,我到他們眼前,就這麼講:『我有確切的消息,古音身邊一個高手都沒有,你們可以看著辦了……』他們會是怎麼個想法?」

李珣當下明悟:「大概,是一番爭論之後,不了了之吧。」

「那麼,等厲斗量問我的時候,我順他心意說出來,他們會怎樣?」

「嗯,一番爭議之後,反戈一擊的可能最大,不過,也不排除會更保守行事的可能。」

「現在,我轉身走人,卻又讓那沒牙老虎主動將消息打探回去,他們又會怎麼想?」

李珣聽了,只有苦笑。

論分析人心的透闢入理,水蝶蘭絕對也是大宗師級的人物,對十九宗宗主的心態把握,極為準確。

人心就是這麼奇怪,在握有選擇權的時候,對輕易到手的東西反倒不會重視,便是被逼到懸崖邊上,抓著最後一根救命稻草,還要多想一回,那是不是敵人的圈套……

感嘆之餘,李珣不免表現出擔憂的情緒:「由十萬散修在東海牽制,盡起精銳高手,在內陸肆虐。若古音是這個打算,等到東海戰罷,說不定通玄界已經要被她給掏空了。」

「我倒不這麼認為,我不覺得滅掉幾個宗門,是什麼大不了的事。要知道,十九宗的精銳幾乎全部集中在東海之上,只要有他們在,弟子沒了可以再收,基業沒了可以重建,傳承總不會斷絕,古音可不會這麼沒出息。」

「那什麼才叫有出息?」

「自然是絕戶計。你看現在的東海上,不正是一個最好的機會嗎?天劫之下,修為越是高深,受到的干擾越大,十萬散修又布下三千罡煞渾儀之陣,將自身的影響降到最低。這種情勢下,不敢說一定會怎麼樣,可是,這至少是一個機會,一個普普通通的修士也可能擊殺高高在上的真一宗師的機會!」

水蝶蘭臉上看不出是喜是憂,反正語氣微妙異常,她繼續道:「天劫肆虐,棲霞之類的高手在這裡其實也沒什麼用處,還不如尋常修士用得順手。古音恐怕早想到這一點……」這不是託大,只是最實際的安排。

「但從另一方面來說,這終究不是真正的四九重劫,它終究會在短時間內過去,也許是一天、兩天,也許只有三五個時辰,古音的時間畢竟有限,如果不考慮其它超出想像的後手,那麼,若羅摩什他們真的一門心思向外沖,打穿陣勢,遁出天劫籠罩的範圍,待這段時間過去,再殺個回馬槍,古音敗亡,也就是頃刻間的事。或者,你比較希望看到這種情況?」

「嗯,暫時,差不多吧。」

水蝶蘭立刻拿眼瞪他:「沒出息。這樣的大場面,怎麼能虎頭蛇尾地結束掉?還有,羅摩什那廝,向來趾高氣揚的模樣,不看他倒霉,我怎能甘心?」

嘖,這倒真是大實話。

李珣並不急怪水蝶蘭的這份私心,事實上,東海之上的十多萬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心思,只不過,有些人沒有能力實現,只能將其壓在心底,另外一部分人,則可以利用自身的能力和現有的局勢,讓它化為現實,僅此而己。

李珣同樣有自己的私心,而且,也和水蝶蘭一樣,沒有刻意去掩飾,他點點頭,算是認同了水蝶蘭的打算,隨即便將話題轉移到自己最關心的層而:「那麼,另外那個又如何?」

他的語氣比較委婉,水蝶蘭瞥他一眼,也沒有和他較真兒,稍一瞑目,又睜開眼,然後伸手指出一個方向:「在那邊,但她一直在移動,有時候會進去盲區,要是一直追蹤的話,我也沒有太大把握。」

「有大概的方位就足夠了。」

李珣吁出口氣,同時閉上眼睛,外界風災的魔音已經不能對他造成任何影響,他很快就進入了一念不起的心境中。

在這種狀態下,他的直覺感應得到了最大限度的增幅,憑藉著水蝶蘭的指引,一條模糊的軌跡就這麼映現在他心中。

「也是朝著虛空裂隙那邊去嗎?」

李珣不免又想到了之前的猜測,心頭陡然蒙上了一層陰翳。

對青吟,他有一定的心理優勢;對古音,他則深具戒心;而對業已破空飛升的鐘隱,縱然已是近百年過去,那人遺留下來的種種布置,依然如同大山一般,壓在他心頭,堵得他喘不過氣來。

鍾隱一定是站在青吟這邊,可他為什麼要幫古音?

古音這撼動整個通玄界的大手筆,其中,又有多少和鍾隱沾了干係?

若真是最糟糕的那種情況,鍾隱、古音、青吟三者之間存在著不可分割的密切聯繫,那自己這不依不饒的追索,豈不就如同迎頭撞悶的飛蟲,自蹈死路?

一個個負面的疑問和假設拋出來,李珣只覺得心神動蕩,也就毫無懸念地再度失去了對青吟的感應。偏在此時,水蝶蘭又叫了聲:「羅摩什他們動了。」

確實動了。

厲斗量等人借著天雷轟過,風災初起的這段時間,毫無顧忌地放射出各自的氣息,昭示著他們的存在。

方向,最關鍵的就是方向。

被這樣絕大的動靜吸引,李珣一時間都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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