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十一集 新晉魔頭 第三章 解脫

裂帛聲響起,秦婉如終在千鈞一髮的關頭側過身去,只是肩上依然血光迸現。

她想借力撤身,偏偏有股大力勾攏著她的筋骨脈絡,扭曲破壞之餘,也將她定在當場,更兼有絲絲寒意透體而入,蝕毀經絡,其勢之速,令她措手不及。

「嗡」的一聲震鳴,紫芒光球及時補上,內蘊的渾厚真息再將商侍隔開。

商侍也是一觸即退,身形則再化虛無,避開了秦婉如的後續攻擊。

深吸一口氣,秦婉如低聲道:「寒玉勾?商夫人不使出這招,我還真記不起來。

「遙想當年,夫人也是朱勾宗的絕頂殺手,怎麼千年以降,就甘願為奴為婢,受古家驅使了?」對此,商侍毫無反應,只在暗處冷冷窺伺敵人破綻,以期再擊見功。

哪知秦婉如話音方落,商侍背後便有一個聲音笑道:「我也記起來了,當年我初入朱勾宗,接的便是這『寒玉勾』的位置,如此說來,商夫人還算是我的前輩。」能如此說話的,自然只有水蝶蘭。

她神鬼莫測地移過來,雖未出手,卻令商侍身子發僵,保持著蓄勢的姿勢動彈不得。

這突生的變化令秦婉如大喜,口中卻還需客氣兩句:「水仙子怎不在上面,為師弟掠陣?」水蝶蘭淺藍色的唇瓣微微一挑,笑道:「我不正在忙嗎……剛剛因為你娘親的緣故,差點兒讓青鸞打碎他的腦袋,我不來怎成?」她臉上在笑,眸光卻如冰針一般,刺得人臉上生疼。

秦婉如立時知機,本能地將懷中的母親緊了緊,方笑道:「剛才多虧了師弟才能救回母親,如此大恩,婉如自當報答……如今形勢正緊,水仙子,我們該想個法子,讓師弟全身而退才好。」水蝶蘭只是仰頭看看天空,不咸不淡地道:「退?現在他腦子裡只要敢有一點兒這個意思,保證青鸞會把他滅得連渣都不剩,你不用在這上面費心思了。」其實以「水蝶蘭」的身分論,秦婉如還在她之上,只是這位陰陽宗之主心機淵深,知道水蝶蘭深不可測,也不拿架子,只溫言笑道:「可怎麼也要有個脫身之策呀……」水蝶蘭瞥她一眼,或許是她姿態做足,水蝶蘭的眼神也不再那麼冷峻,只道:「等吧,等他氣勢稍緩,自然退守的時候,再插手也不遲。當然,前提是某些人別再鬧出亂子來!」她眸光盯著秦婉如,手指卻如靈蛇般一扣,商侍方要前沖脫身,便被抓住後頸。真息透入,這位修為不俗的女修只來得及悶哼一聲,便全身發軟,再無還手之力。

舉手間將商侍制伏,水蝶蘭才不管旁人如何看法,只是對商侍的經歷頗感興趣,淡淡開口。

「剛剛秦宗主說得不錯,據我所知,古志玄那廝可說是死得透了,你怎麼還戀棧不去?難不成也被古音用『靈滅絲』給害了?」商侍用力掙扎兩下,卻毫無效果,只是她並不開口,神情更是冷漠到了極致。

水蝶蘭眼珠一轉,又笑道:「若是『靈滅絲』,也不是無法可解,秦宗主的娘親便是最好的例子,商夫人……」聞得此言,商侍忽地莞爾,這與她一貫的神情分外不協調,也顯出幾分諷刺的味道:「解得『靈滅絲』,也未必就是解脫。」水蝶蘭好似談興正濃,張口便問:「怎麼說?」商侍抬頭盯著秦婉如的面孔,淡淡道:「且不說我孑然一身,無親無故。便是五妹,有那般姐姐、女兒,幸或不幸,猶未可知。」此言出口,秦婉如神色不動,彷佛什麼都沒聽到,水蝶蘭卻是唇角微弧,接著問道:「這又是什麼說法呢?」她的聲音柔和許多,聽不出半點兒敵意,便像是尋常聊天一般。

商侍也沒有遲疑,開口回應:「自家骨肉相殘,我不以為比囚在夜摩天里,好受太多。」

「骨肉相殘?」水蝶蘭向側方瞥了一眼,卻沒能從秦婉如臉上得到什麼訊息。

商侍卻已經不再需要他人引導,情緒已主導著她,衝破了一貫的冷漠壁壘,讓她將心中積壓已久的話語一古腦兒地推擠出來。

但,也正因為是情緒的主導,讓她的話語沒個頭尾,條理散亂。

「那孩子呢?五妹和玉師的孩子,陰重華在四九重劫之前偷入夜摩天,抱走的孩子哪裡去了?可笑五妹一直以為,那孩子是受著姐姐、女兒的照顧……秦婉如,你可敢明著說出來,那孩子被你們怎麼樣了?」秦婉如一言不發,面容卻漸漸變冷。水蝶蘭的目光投射過去,就像是打在一層冰面上,透不進去。

商侍面上現出一抹妖異的酡紅,肌膚不正常的出汗,話音也開始發抖,有些過於興奮。

「當日五妹被你們擒走時,也許是在暗中高興吧,全家團圓,近在眼前,縱死無憾……可你們給了她什麼?秦婉如,你能說出來么?」

「是嬋玉吧。」秦婉如沒頭沒尾地回了一句,眼神卻陰森幽冷,與柔媚婉約的姿容極不相稱。

「古音手爪伸得好長,嬋玉那賤婢,已被我處死,不知你們還有什麼能耐,盡可使出來!」

「若不是你們做得太絕,嬋玉何至於被宗主說動?你們這好姐姐、好女兒,做得好事!只因為姬兒是玉師的骨肉?哈……」商侍笑了兩聲,又不自覺地搖頭,汗珠從額角甩落下來,蒼白的面孔已是近乎虛脫的樣子,想再說話,卻沒了力氣。

水蝶蘭見狀,扣著後頸的手指輕輕搓動,聲音則更為柔和:「玉散人和羽侍的孩子?這是怎麼回事?」商侍的話音在發顫,也越發地低弱下去,只是喃喃道:「那孩子……玄嬰,玉師需要玄嬰,可是宗主不願,用造化……」聲音驀然斷絕,水蝶蘭一愣,感覺商侍的皮膚正飛速降溫,緊接著黑影甩過,她微微偏頭,已讓過這一擊。手上加力,商侍悶哼一聲,才緩上來的幾分力氣又盡數崩潰,軟倒在地上。

水蝶蘭仍按著她的後頸,微笑道:「你還真小心呢,正說到關鍵處,對了,什麼『造化』?這又關古音什麼事?」正說著,前面秦婉如低呼一聲,猛地後移數步,這才瞪視過來,看樣子是惱怒之至:「水仙子,你搞什麼鬼!」只聽這稱呼,水蝶蘭便知她心虛,也不回應,仍對著商侍笑道:「既然說了半截,那就接著說下去,有什麼為難的嗎?」

「不要和我說話!」商侍猛地尖叫出聲,倒似是聽到了鬼語啾啾,驚怖之至。

水蝶蘭見她情緒過於激動,無奈地嘆口氣,左手指尖輕搓,灑下一片淡綠色的粉末,夜風吹過,幽香沁人心脾,幾令人沉醉其中。

秦婉如見多識廣,一望之下,立時辨認出來:「迷迭香?」水蝶蘭瞥她一眼,不冷不熱地道:「商夫人畢竟還是敵方,有所隱瞞也是該的,而秦宗主你,師弟、仙子叫得這麼親熱,若還藏頭露尾,未免太不夠意思了吧?」秦婉如深吸一口氣,努力平靜心情之後,方道:「水仙子不是都知道了嗎?此事為敝宗家醜,不願外揚,仙子既知,還請為我及師尊保密。」見她推得乾淨,水蝶蘭不怒反笑,正要再度開口,忽地神色變化,抬頭看天,面色漸漸凝重。

末了,她手上一松,商侍軟軟趴伏地上,身軀仍在微微抽搐,卻怎麼也挺不起身來。

秦婉如的目光盯在商侍身上,耳邊卻傳入幽幽話語:「這俘虜是我的,且幫著看會兒……記著,不要做掩耳盜鈴的傻事,我的手段,可不比令師的『蓮花八密』遜色太多。」尾音未絕,水蝶蘭身形已然不見,而上空中,元氣震蕩倏然失序,一波波的亂流如飛瀑直下,衝擊大地,北齊山脈,再次晃動起來。

秦婉如抱著母親,一動不動,目光冷澈如冰。商侍則在震蕩中辛苦地抬起頭,一分不讓地與她對視。

天地在發抖,二人周邊卻已徹底凍凝。

沉悶的皮肉交擊聲響起,李珣與青鸞小臂對撞,破爛的衣袖下,肌膚不可避免地再度相接。

大家的感覺都不好過,只是沒有人再退縮,彼此真息對沖,肌體相接處電火迸發,滋滋之聲不絕於耳。

在此刻,萬年妖魔的無窮後勁終於發揮了作用,一浪高過一浪的衝擊裹挾著青鸞天生的辟邪清光,消減燃血元息,狂撼李珣內腑。

李珣雖然已經鼓動起全身每一寸肌體的力量,更抽吸天地元氣及萬物生機以為己用,但在第七波衝擊到來之際,仍然抵擋不住。護體真息剎時崩壞,手臂內折,再被青鸞一拳印在胸腹交界處。

李珣怒嘯一聲,不管胸口肌肉骨骼的粉碎,另一條胳膊揮動如劍,直斬青鸞脖頸,雖無精微變化,卻氣勢凶厲,一往無前。

以青鸞之能,也不敢輕攖其鋒,只好低頭避過,也因此失去了繼續追殺的機會。

借力倒飛出數里,李珣胸口中拳處肌肉筋絡蠕動扭曲,先前幾乎透體而入的重創竟又平復如初,這與激戰之初,青鸞一擊便將「血影妖身」擊散,相去實不可以道里計。

看著飛掠而來的青鸞,李珣夷然不懼,反升起萬丈豪情,哈哈一笑,便要握拳衝上。

哪知才一提氣,四肢百骸空蕩蕩的全無反應,便連外界的元氣、生機都似隔著一層厚膜,驅使不動。

笑聲當即斷絕。他腦中只閃過一個念頭:「油盡燈枯!」青鸞才不管他燈油枯不枯,轉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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