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八集 血影星河 第三章 潛入

當李珣兩腳真正邁入星河範圍的一剎那,他立刻就感覺到了這裡與外界的不同。

雖然之前畢宿已經提醒過,但他還是被這裡涌動奔流的星力潮汐嚇了一跳。

同樣是黑夜,可是星河內外卻是截然不同的。

這裡的黑暗深處,閃爍著蒙蒙光華,這光芒並不能讓黑暗變得更明亮,卻好像可以穿透人體,與體內真息發生莫名的反應。

「這便是『穿魂光』吧。」

李珣想起畢宿的警告。

這溫潤的光芒,實是供星河運轉的星力散溢所致。看似無害,但在裡面待得久了,又沒有星璣劍宗的獨門法訣吸納煉化,便會造成真息窒礙、經脈淤塞、骨骼病變等可怕的癥狀。

對星璣劍宗弟子是大補,對其他宗門的修士則比毒藥還要厲害百倍。

然而,李珣眼下卻不能將這光霧擋在身外。

因為按照畢宿的說法,其它宗門的修士一旦提氣,真息質性與瀰漫的星力截然不同,便等於是在芝蘭之室,扔下一隻鮑魚,那種強烈的反差,絕瞞不過當值的高手。

況且,若李珣真的不沾身半點兒,如何能讓宗門長輩看得出他「殫精竭慮」、「捨身忘我」的好處?

故而,對這「穿魂光」,李珣只能生受了。

李珣此時站的是一條大河邊上,兩岸群山排陣,林立嵯峨危峰,黑沉沉的頗為壓抑。

不過,隆隆的水響卻是極好的掩護。

按照畢宿的說法,星河之內自成天地,計有三垣七岳、九澤三江,分以天干地支之數,在內規統御星力流動演化,對外則聯結通玄界地脈、水系,以應天星變化。

現在李珣所處的,便是「三江」中的擎蒼江。

李珣抬頭看天,夜空中的星辰似乎比外界要明亮許多,彷佛天空也給拉得近了。

他豎起一根手指,感受著星力實質般的流動方向,再輔以畢宿教給他的「星變圖」,很快就測出自己接下來行進的路線,李珣不敢怠慢,身形一振,貼著兩岸絕壁,輕煙般逸出。

畢宿站在高空處,俯視的眼睛差點就掉出眼眶。他被李珣飛掠的速度驚呆了。

要知道,星河內部的地形雖不至於像星河本身一般,日日移位,可是在星力牽涉統御之下,元氣流動往往一瞬千變。

一個星璣劍宗的普通弟子,從入門時便必須修習星璣劍宗的法門,增強對星力的感知,同時熟習各種天星演化之道,直至十年奠基,才能在星河內小心走動而不觸髮禁制。

而要達到「從心所欲而不逾矩」的境界,那真差不多要有個六、七十年了。

李珣從記下「星變圖」到現在,才多長時間?更何況,他並沒有修習星璣劍宗的法門,不可能憑藉真息加強感應,只能純粹地用腦子思考推演。

在這種種不利的情形下,李珣竟然能奔掠如飛,與其說是奇蹟,還不如說是妖異!

「他腦子裡裝的是什麼玩意兒?」

畢宿突然覺得,自己因不放心而回返的舉動,真傻!但是,值了!

本來他還以為,「明心靈竹」的名頭,可能由於背後古音的存在而注了水,心中正有些不屑。可在目睹李珣匪夷所思的手段之後,他心裡在突突地冒冷氣,方知盛名之下無虛士,更慶幸早早地發現對方的可怕之處。

以後與這人打交道,一定要慎之又慎才行!

李珣狂奔了小個時辰,速度才略微放緩,但與身體的動作相反,他心中卻是意興激蕩,越演越烈,恨不能仰天長嘯來發泄。

那畢宿真被權位迷花了眼,竟然如此大方地將「星變圖」交出來。

也許這廝認為,「星變圖」奧義粗淺,算不得什麼。卻不知在李珣這堪稱禁法大師的人眼中,「星變圖」分明就是一條了解星璣劍宗無上秘法的絕佳途徑。

李珣本身禁法天資便遠超同儕,只可惜無論是明心劍宗,又或幽魂噬影宗,包括血、陰二散人,在禁法上都算不得此界一流。

所以,與回玄、星璣、不言這三大禁法宗門中的高手相比,李珣唯一的優勢,也只是集諸家之長,思路別緻而已。

直到不久前開啟霧隱軒,李珣繼承了幾代軒主豐富近乎龐雜的禁法知識,尤其是不言宗禁法之精華,這才高屋建翎,將自身的禁法修為推上一個新的層次,至此眼界大開,隱隱間已是宗師氣象。

而畢宿的大方手筆,則等於是幫助李珣完善他幾乎要定型下來的法度輪廓,使他一窺其宗門《化星秘典》之堂奧,李珣怎能不欣喜若狂?

而且,好處還不止這些。

李珣以心魔精進,甫為真人,卻精進太速,境界極不穩固。說不定一個重創,便會再掉落下去。

偏在此時禁法精進,以他一貫的修行促禁法、禁法推修行的修鍊方式,等於是在下面加了把火,李珣只覺得渾身真息如沸,雲蒸霞蔚間,盡顯堂皇氣象,道基趁時吸納火候,消褪瑕疵,漸有穩重之相。

「妙極,妙極!」

李珣全憑几十年修養磨礪,才勉強壓下心中狂喜,漸漸定下心來。眼見周圍地勢有變,大河奔涌依舊,只是兩岸山勢走低,高崖之上,偶見飛檐。這已經是有星璣劍宗弟子居住的地界,行事更要加上十二萬分的小心。

畢宿為他設計的「出事地點」,已經距此不遠,可是他推進的速度顯然大大超出原先的估計。

不過,要想再進一步,也非常困難。

「星變圖」所囊括的範圍就到此為止。

李珣畢竟不是無所不能的神仙,他可以憑藉自身強大的推演能力算出星河運轉的走勢,但具體到細節,沒有了「星變圖」這樣可以套用的法規,他便需要繁複龐雜的計算,這是一點兒都偷不得懶的。

他步伐放緩,腦中禁紋圖形此漲彼落,與外界星力流動相呼應,再作用到他身體之上,相比較方才的輕鬆自在,這時實在困難千百倍。

可是越是這樣,越是能磨練人的。

李珣清楚,這是一個驗證他對《化星秘典》理解的機會,同樣,也是一個繼續穩固他修為境界的機會。

前行七、八十步,他身形倏止。

任他在禁法上如何了得,也僅能勉強推出約百步的範圍,然後便要緩口氣,定定神,才能進行下一步。

而每前進一段距離,計算的繁瑣程度便倍於之前,按照這個情況,恐怕就算走到天亮,他也未必能走出十里路去。

畢宿為他挑選的這處地點是非常講究的,此地恰恰位於擎蒼江與太微垣交界之處,擎蒼江附近由於星位轉移,這段時間正是氣機收斂,禁法不密的空檔,極有被人潛入的可能。

而太微垣則是星河中樞所在,其禁法之周密,遠超擎蒼江範圍。更重要的是,聚星台就在太微垣中,李珣潛入擎蒼江、受阻於太微垣,實是再正常不過,不容易引人疑竇。

李珣眼下推演禁法,只是愛好使然,打發時間用的。

他早已窺准了畢宿為他設計的「觸犯點」,也已估計好了時辰,只待時間一到,便故意衝撞禁制,再以畢宿教給他的法子從另一條路線撤退,正好是擦過今夜另一個目標,也就是畢宿一心要蓋過的師兄「少微星」王羅的當值區域。

想到王羅,李珣對今晚事態的發展也抱持一種瞧熱鬧的心態。

李珣以前也聽說過這類風聲,大約是畢宿與王羅均是天垣翁身後,繼承宗主大位的熱門人選。畢宿玲瓏多智,王羅沉靜淵深,都是背負宗門傳承的上佳人選。

只是在經過數百年試煉挑選之後,天垣翁終於還是傾向選擇王羅,可能近期便要公示天下。這也讓鑽營多年的畢宿無法接受,以至於要借外力,將競爭對手扼殺。

卻不知,古音已對他生了厭,早做好了套索,等他自動向里鑽了。

「嘿,古音那女人,又怎會是輕易示好的?」

李珣微微搖頭,忽又覺得這倒像是評判自己的處境,不免自嘲一笑。再回過頭來看周圍元氣變化,卻皺了下眉頭。

他在禁法上最為擅長的便是「由此及彼」,也就是抽著一個線頭,慢慢將整條線索都整理清楚。這樣做的好處是一法通,百法通,只要線索理清,中間枝蔓均清楚明白。

偏偏星河中氣機運轉,全應天機,千頭萬緒,隨機變易,很難分得清頭尾,他先前有星變圖,算是抓著一個線頭,可眼下這根線卻與其它幾百根線糾纏在一起,勉力抽出來一些,偏就碰上了一個死結。

這結不是說解不開,而是太費時間,李珣雖然見獵心喜,卻還能分輕重,暗嘆一聲後,終於決定放棄。

他正準備找處隱蔽的地點,等時機到來,眼角餘光處忽見強光一閃,那應該是一個御劍飛行的星璣劍宗弟子。

李珣這一路上也碰見了幾個,並不以為意,只稍側身形,將身子隱在陰影之下。

然而,響應著這道閃光,他腦中亦是靈光一現。

李珣猛然抬頭,正看到這劍光在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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