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六集 血神化陰 第八章 殺手

不再去關心崖下那久別重逢的戲碼,李珣和水蝶蘭無聲無息地潛走,轉眼間便去了百里開外。尋了個僻靜地方,這才停下身來。

水蝶蘭的狀態非常不好,才走了這麼一段路,她臉色便很是難看,一停下來,她立刻就盤膝坐下,連續數次吐息,才緩過勁兒來。

「羅摩什『天損』絕學,果然名不虛傳!」水蝶蘭咬牙發笑,看得出來,她對羅摩什是恨到了骨子裡。

「這回他算計了我,我認了。下一回,就輪到我去算計他,哼,不要讓我知道他什麼時候度劫!」

李珣咧了咧嘴,這可真是通玄界最卑劣的報復方式啊,水蝶蘭這般發狠,這虧必是吃得大了。不過他還是不明白,羅摩什怎麼算計到,水蝶蘭會在近期去東南林海呢?

在水蝶蘭調養的空檔里,李珣提出了這個問題。

水蝶蘭皺皺眉頭,最終還是做出了正面回答:「因為羅摩什埋伏的不是『水蝶蘭』而是『百幻蝶』,就這麼簡單。」

「他們知道你的真面目了?」這句話才出口,李珣就覺得不對,可一時間又想不到別的,只好問道:「有說乎?」

「嗯,其實這事很單純,通玄界有點兒年齡和見識的,都知道,如果惹怒了青帝遺老,其實便等於同時惹上了兩個最頂尖的妖魔。因為……青老對我有養育之恩。」

「有這事兒?」

李珣的好奇心一下子被勾了起來。不過,水蝶蘭好像不太願意說,只是簡單答道:「我靈智未開時,便以採集青老身上靈花粉蜜為生,也因此能早早開悟,青老對我實有再造之恩,就是這樣了。」

這可真是「妖怪式」的秘辛啊。李珣聽得有些好笑,但也總算明白了一些前因後果,而且,也由此,他忽地想清楚了一個水蝶蘭仍有所保留的話題。

「其實你對霧隱軒那麼感興趣,是為了保住曲徑通幽的秘密吧。耶,你還真有知恩圖報的一面呢!」

面對李珣的調侃,水蝶蘭哼了一聲:「彼此彼此,我也不是剛看到某人除了陰謀詭計,竟然還有茹毛飲血,瘋魔癲狂,佩服,佩服!」

兩個陰陽怪氣的臉色碰在一處,正撞了個兩敗俱傷。

霎時間,故意堆積的嘲弄消散乾淨,兩人放聲大笑,在空曠無人的原野上,愈顯恣意輕狂。

這已經不再敵對的兩個心靈碰撞─至少在現在看來是如此。

或許仍在勾心鬥角,或許永不可能達到一對「夫妻」所應該臻至的感情深度,但是,現在的二人,正逐漸地將彼此視為平等的個體,而一切的「火花」,也都是在這樣的態勢下,摩擦出來。

李珣跳起身,這是一個少年人的動作,然後,他向已笑得仰倒在地的水蝶蘭伸出了手,稍一用力,將這位美麗的蝴蝶精靈拉了起來。

水蝶蘭似是笑岔了氣,咳了兩聲之後,嗆出的卻是鮮血。

「……天損奇功,真是厲害!」

李珣感嘆一聲,剛剛莫名其妙起來的氣氛,就因為這口血,又沉積下去。他將手輕按在水蝶蘭背部,正要真息透入,探探情況,卻被水蝶蘭一手拍開。

「我體質與你不同,不用白費力氣!」

李珣低低一笑,也不介意。不過,也就一轉眼的工夫,水蝶蘭忽又抓著了他的手腕:「咦,好像你現在的體質,也與當初大不相同了吧?」

說話間,她真息透入,在李珣體內一繞,臉上便不由自主現出了些訝色來:「怎麼?」

李珣不動聲色地將手抽出,平淡地道:「這就是修鍊魔功的直接後果了,先把自己的身子鼓搗得人不人,鬼不鬼。不過,這樣也好,你妖我魔,也就更配對了!」

水蝶蘭如何看不出,李珣此刻是強作歡顏。不過,若是她能體貼入微,她也就不是水蝶蘭了。

不管李珣心中如何想法,她故態復萌,嘻笑道:「世多傳言,《血神子》修至極處,便為『血魘血魔血神子,血心血體血分身』,你現在練出了個『血什麼』?」

「哪有那麼多『血什麼』?其實,這兩句雖不差,實則兩兩對應,血魘對血心、血魔對血體、血神子對血分身,前者為表,後者為里,表裡合一,方是此法的奧妙所在。」

李珣很奇怪,明明這妖女拿了本《血神子》的手稿,怎麼到現在都還缺乏基本常識?不過,他倒不介意講一講這些,因為,他正好可以藉此,梳理一下思路。

「除了『不動邪心』這個魔煉必修課之外,修通《血神子》還有要五大轉關,即『鍛體』、『外化』、『化形』、『分身』、『不滅』,我此刻,應該修到『化形』了吧……」

「咦,這麼快?」

「是啊,太快了,但總比沒命了強!」雖是這麼說,但李珣臉色陰沉如水,顯然心情糟到了極處。

「當時化陰池恨不能將我一身骨肉化盡,若不是陰散人……嘿,我此時怕已是融入化陰玉液中,屍骨無存了。那時,什麼鍛體、外化,都不得力,我只能選『化形』一篇來救急,眼下,也就是個『血體』層次吧。」

「血體?倒是挺形象,就像被血流沖刷一樣,五臟六腑全不成形,嗯,劃開你這層皮,裡面的玩意兒會不會噴出來啊?」

「喂,別開玩笑!」

李珣避過她比刀鋒還要尖利的指甲,沒好氣地道:「你確定你受了重傷?眼下可是一點兒也看不出來啊!」

話音未落,水蝶蘭便又是一口鮮血噴出來,李珣看得眼皮直蹦,且頗些尷尬。

水蝶蘭倒不怪他,只深吸了一口氣,暫時壓下傷勢:「這傷短時間內是好不了的,需要慢慢地靜心調養,最好是去霧隱軒,喂,你會陪我去吧?」

「當然!」李珣答應得很是痛快:「就憑你萬里回援,我也……」

他驀地停口,眼睛卻一直盯在水蝶蘭臉上。水蝶蘭有些疑惑地揚起眉毛,有點兒弄不明白,發生了什麼。

良久,李珣忽又笑了起來,他伸出手,輕放在水蝶蘭肩膀上:「抱歉,當時我也沒有想到,事情會變得那麼糟糕。不過,夫人萬里回援的恩情,我是一定會記在心上的。」

水蝶蘭何等聰明,立時便明白李珣想到了什麼,不過,她更在意的還是李珣那種稱呼。她抬眼掃了一下,似笑非笑地伸手,輕按在李珣的胸膛上:「真難得你還有這份自覺!咦,你的心跳有點兒……呀!」

她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呼,而稍前一點和時間,李珣突然發力,將她摟進了自己懷中,兩人的肌體發出一聲碰撞的悶響,在水蝶蘭的呼痛聲中,李珣緊緊地摟著她,幾乎要使她窒息。

頸後火熱的噴息幾乎是在灼烤著皮膚,李珣是在劇烈地呼吸,而水蝶蘭則在沉默。因為她發現,當她不再用居高臨下的態度,來與這個奇特的傢伙交往時,許多事情都已經脫出了控制。

她對人類的情緒變化有著極深刻的理解,但是將這結論放在李珣身上,有時候卻會誤差。

比如現在!

當李珣這樣深沉內斂的個性,因為一個極微妙的誘因,而突然迸發出如岩漿般灼熱滾盪的情緒時,她本能地有些失措。

她只知道,造成這激情的微妙元素,在事後只會隱藏得更深。而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這「元素」,不是自己。

所以,水蝶蘭沉默了。

李珣終於發現了自己的失態,在水蝶蘭出奇的沉默中,他有些尷尬的鬆開手,然後解釋說:「呃,真像你說的,修鍊《血神子》太快,情緒總有點兒把持不住。不過……夫人你不盡一下妻子的義務嗎?」

這個玩笑宣告兩人的關係恢複常態。水蝶蘭白他一眼,接著看他一身打扮,有些想笑:「你就這模樣護送?靈竹不靈竹,百鬼不百鬼,或者是想換個新的身分玩玩兒?」

「只是權宜之計吧!」

李珣隨手脫下已被鮮血污損的外袍,露出其中一身短打打扮。他皺著眉頭想了想,道:「百鬼仍在閉關,過早出來又是麻煩。還是用靈竹吧,雖說突然在西南冒頭有點兒突兀,不過總體來說,還能應付。」

說話間,他已經運功變化臉型,又喚出幽一,將靈竹的一身裝備都拿了出來,正想往上套,水蝶蘭忽地叫了一聲:「等等!」

李珣「嗯」了一聲,回過頭來,但很快他便抽了一口涼氣,手臂很明顯地後縮。一聲微響,水蝶蘭看得真切,有個玉制的小玩意兒掉落在草叢裡。而李珣怔了半晌,才攤開手,手心裡,一片焦黑。

水蝶蘭立刻明白過來,她將那小掛件撿起來,果然,這就是李珣身上最寶貴的法寶之一:玉辟邪。

這個自李珣少年時代便放在他身上的絕妙法寶,此刻卻翻臉不認人,以一記重擊,給了李珣好看。

水蝶蘭嘆了口氣,對李珣道:「完了!」

李珣怔怔抬眼看她。水蝶蘭微一搖頭:「不能再變回去了,《血神子》的修鍊表徵太過明顯,就算是你變成靈竹的臉,也掩不住那一身血腥氣。這個玩意兒……你也不要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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