贏果走了!
她究竟是帶著怎樣一種心情離開了漢中?劉闞不是很清楚。
王朝更迭,難免是幾家歡樂幾家愁。劉闞關心的,是贏果去了何處?不管他嘴上說的如何輕鬆,可心裏面始終有一根刺橫著。直到數十日後,西南典屬傳來消息,贏果自偂氐(今四川松藩)出走,過大金川,向西去了。
劉闞查了一下地圖,發現贏果竟是往後世的西藏而去。
此時的西藏,尚屬蠻荒,究竟是什麼樣的情況,劉闞也說不準。
於是在三思過後,他下令蜀郡郡守,西南典屬行客巴棘,在偂氐設立關隘,並委派關尉,以監視西南動向……不管贏果是不是去了西藏,劉闞都必須要做出決斷,嚴密監視西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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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何派人查看日期,選定黃道吉日。
劉闞登基,不過是早晚的問題。與此同時,十數支信使自咸陽飛騎而出,向北疆、巴蜀、河北等地而去。一個個命令傳遞出去之後,接下來的事情,就是等待時機,而後雷霆一擊。
唐大治元年,也就是公元206年正月初七,劉闞在咸陽登基,立國號為唐。
以呂嬃和巴曼二人為兩宮皇后,並沿用秦制,封薄女為夫人,下設美人、良人、八子、七子、長使和少使等品秩。不過由於劉闞的崛起極富戲劇性,從復立唐國到登基九五,不過短短兩年,身邊的女人也只有三人而已,所以各品秩的嬪妃,除皇后和夫人之外,全都閑置。
而且,劉闞也沒有時間去考慮這些事情。
登基之後,劉闞依照蕭何的建議,依舊沿用秦制,設立三公九卿。
蕭何正式被封為丞相,陳平為太尉,雲中郡守李成,則被調回了咸陽,出任御史大夫的職務。
而雲中郡守一職,則有蒙疾接手。
九卿之職,以此封賞。同時劉巨被封為唐王,算是接替劉闞之前的王爵。
劉信為武義侯,在呂嬃的建議下,與烏孫國公主蓮花成親。對此,烏孫國女王倒是非常開心,而劉信雖然不太樂意,可贏果已經西行遠去,他也只有聽從父母的安排,成為烏孫國駙馬。
正月初十,劉闞赴雞頭山封禪。
昔年始皇帝曾在此封禪,劉闞的這一舉動,也是向關中人表明,對昔日老秦的一番尊重。
封禪之後,劉闞下詔,立劉秦為太子,也算是了卻呂嬃的一樁心事。
十五日,項羽在臨淄突然分兵。
命黥布繼續向膠東出擊,自己則親率騎軍萬人,回師救援彭城。項羽的行動非常突然,在此之前甚至沒有任何跡象。而魏豹在佔領了彭城之後,還沒有來得及進行布置,被項羽千里奔襲,倉皇應戰。
項羽的風格變了!
按照他以前的習慣,定然是正面硬撼魏軍。
可這一次,他卻放棄了和魏軍的正面交鋒,而是自琅琊郡迂迴,繞過胡陵,從昭陽大澤穿越,直撲彭城。當魏豹依舊沉迷於歌舞酒色中的時候,楚軍兵臨城下,並一舉擊潰了魏軍。
魏豹是在楚王宮中被找到,但已經自盡身亡。
項羽沒有就此罷手,而是把魏豹的屍體拉出來,鞭屍百下,棄之鬧事。
魏豹的春秋夢只做了二十天,就滅亡了……
但項羽鞭屍的行為,卻激怒了魏人。不管怎麼樣,魏豹也是魏王后裔。兩國交鋒,即便是魏豹攻破彭城,也是將楚王厚葬,並沒有半點不妥。可項羽鞭屍的行為,令魏人非常不滿。
魏國丞相周市,攻克了大梁。
令全軍戴孝,而後立魏咎遺腹子為王,誓要為魏豹報仇。
項羽沒有理睬周市的行為,只是下令碭郡郡守曹咎自睢陽出擊,以解決魏國的事端。至於項羽自己呢,則另有一番盤算。楚王羋心已死,那楚國豈非群龍無首?如今和當初項梁過江的時節已大有不同。項羽經過一連串的勝利,在楚國的聲望,甚至早已蓋過了楚王羋心。
劉闞在關中登基,極大的刺激了項羽。
他開始盤算著,在楚地稱王,而後再與劉闞決戰。
這心思一起,可就再也壓制不住。於是項羽緊急召回了范增,商量稱王之事,反倒把其他事情,擱置在了一旁。
劉闞稱帝,楚王已死,魏王喪命……
許多人都認為,在這個萬物生長的時節,應該會有一段平靜的時光。
但在洛陽,卻已是風起雲湧。
章邯董翳都有些惶恐。
此時的章邯,也早已不再是當初那個臨危受命,指揮百萬大軍東出函谷關,消滅張楚的名將。
這人啊,有的時候是經不起挫折。
特別是章邯投降楚國,累得十萬秦軍被坑殺,心裡不免懷有愧疚之心。
聽人說,關中父老對他二人是恨之入骨。甚至連家鄉的祖墳,都被痛失親人的百姓掘開。
當初,是看老秦已沒有希望,不得已投降了楚國。
但誰能想到,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這風水轉的太快。才一眨眼的工夫,老秦朝代更迭,劉唐崛起關中,這變化之快,讓人有些目不暇給。章邯有點看不明白,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昔日惶惶如喪家之犬,困守樓倉一隅之地的劉闞,怎麼一下子就入主關中了呢?
如果說,劉闞崛起北疆,章邯還可以用劉闞運氣好來開脫,可劉闞入主了關中,先是在澠池大戰楚軍,而後唐軍在山東北部如風卷參與一樣的縱橫馳騁,用運氣兩字,顯然解釋不來。
而今,河洛夾在唐、魏之間,苟延殘喘。
章邯和董翳有心想要投降,可一想到那十萬冤魂,又改變了主意。
初春時節,雒陽城外的桃花,業已綻放。
陳嬰披著一件單衣,坐在曲折的迴廊之上,靜靜的觀賞園中百花綻放。
自從項羽率兵離開之後,他奉命留守雒陽,名為監視章邯董翳,實則是被棄用。沒錯,監視章邯董翳,聽上去好像不錯,但他手中只不過數百私兵,沒有半點實權。軍政大權,被章、董兩人把持,陳嬰要做任何事,都必須要先和章邯董翳商議,如果二人不同意,休想成功。
陳嬰何等人物?
想當年項梁剛渡過長江,范增還未歸降時,他可是首席謀士。
而今,連做點小事情,都要看人眼色,甚至還要做那告密之輩,陳嬰的心裏面,如何釋懷?
索性不再理睬外面的事情,整日在家中寫寫文章,飲酒作樂。
但內心的苦悶,卻一日甚於一日……
「主人,何故獨自飲酒?」
陳嬰扭頭看去,卻是自己的心腹家人陳二,肅手立於身後。
「小二,坐下來陪我一起飲酒。」
陳嬰笑呵呵的一擺手,示意陳二坐下來,「這可是正宗的萬歲酒,當年秦皇賜予李由,不想卻被你我享用。相傳,這萬歲酒能振奮精神,壯人膽氣。你也喝兩口,看看是否真的如此。」
陳二怔怔的看著陳嬰,許久後輕聲道:「主人,何故如此?」
「小二啊,這偌大的洛陽城,如今也只有你還尊我一聲主人,稱我一聲先生……
我頗有些後悔,當初韓信向我借你的時候,我應該答應。可現在,你跟著我,怕也吃了不少白眼吧。」
陳二,默然無語。
「我聽說,楚王被殺了。
想來用不了多久,那項籍就要自立為王。
他聲譽雖高,但若稱王,只怕名不正,言不順……如果沒有那劉闞,或許還有一些機會,但如今劉闞坐鎮關中,項羽稱王,也難以被人信服。小二啊,這稱王之事,絕非那麼簡單。
劉闞不會讓他坐穩王位的……不出旬日,那關中必然會有動作。
可笑,我當年還恥笑那劉闞,說他是螳臂當車。如今看來,卻是我坐井觀天,小覷了關中英豪。」
「主人既然過的不快活,何不早尋他路?」
「事到如今,我又有何出路?」
陳二猶豫了一下,低聲道:「我曾聽人說,唐王對主人頗為讚賞,當初在樓倉時,就多次想要請主人相助。
今楚王被殺,楚國已亡。
項籍無識人之明,只知一味好勇鬥狠,賞罰不明,恐怕也難成大氣候。
有道是良禽擇木而棲,既然楚國已經無望,主人應該早作打算,才是正理。有道是,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望主人三思。」
陳嬰,眯起了眼睛。
「小二,其實我心中一直存有疑惑,不知你能否為我解說?」
「小二當知無不言。」
陳嬰笑了笑,把酒杯放在一旁,輕聲問道:「當年我派遣多人,往樓倉為內應。
然則其他人都被發現了,為何惟獨你一人倖免?別說你從前的那些話,劉闞身邊謀士無數,蒯徹陸賈皆思慮細密之輩,你能瞞過他們的眼睛?還能偷得戰馬,救我出險境?我不信。」
陳二的臉色,刷的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