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或躍在淵 第三百六十四章 江山一盤棋(五)

秦二世四年八月……

準確的說,秦二世已經死了,大秦帝國也隨二世嬴胡亥的死亡,變成了一個過去式。但天下,仍處於極度的混亂中。山東之地,盤踞著齊、魏、趙、楚、唐五國,以及大大小小的軍閥和諸侯;而關中雖略顯平穩,卻又暗流激涌……小公主贏果停留漢中,遲遲不肯出川。

關中究竟是姓嬴還是姓劉,始終不能確定。

雖則劉氏唐國已經掌控了關中,但關中百姓卻仍在觀望。

一方面,嬴秦五百年統治,讓關中人猶豫不決;另一方面,劉氏唐國的強勢崛起,也讓關中人感到一絲安定。可若是要關中百姓,一下子從嬴改姓劉,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這裡面牽扯到方方面面,既有感情上的因素,也有軍事政治上的緣由,總之一時間無法決定下來。

正因為這樣,嬴胡亥雖然死了,可史書上還是習慣性的把這一年,稱之為二世四年。

關中人在觀望,在觀察……

楚項屯兵於雒陽,劉氏唐國,又將如何應對?

對劉闞而言,阻擋楚項,是關中人對他的一次考校。如果合格了,那麼他就能坐穩關中。

如果不能讓關中百姓滿意,那麼停留在漢中的小公主贏果,將挾嬴氏餘威,重返咸陽。

不僅僅是劉闞知道這一點,許多人都清楚這一點。

小公主贏果之所以突然改變行程,停留在漢中遲遲不肯動身,恐怕也有在一旁觀望的含義。

一俟贏果回咸陽,劉闞將陷入尷尬境地!

※※※

八月初,河北韓信自巨鹿揮兵西進,橫掃邯鄲上黨各地匪患,並實行堅壁清野的政策,使得縱橫於邯鄲上黨等地的老秦殘兵,陷入窘迫之境。有近萬名秦兵不得不出山,向韓信投降。

而韓信一改先前項羽對秦軍的鐵血手腕,轉而使用懷柔之法。

秦軍殘餘不得不在王瓊的帶領下,遁入太行山中,躲避韓信的鋒芒……

八月中,劉闞率部出函谷關,攻佔陝縣和澠池,大將呂釋之親率兵馬,強行奪取風陵渡,河東震蕩。韓信以棘蒲軍大將柴武為主帥,進駐河東,準備奪取風陵渡口。

幾乎是在同日,司馬卬兵出太原郡,立西晉國,號晉王,佔領了上黨郡。

與此同時,晉王司馬卬和趙王歇達成同盟,趙王歇命趙國丞相陳余,率兵攻佔井陘關,兵鋒直指邯鄲郡。

而三齊田榮,廢齊王田假,取而代之。

命麾下大將彭越自平原津渡過河水,直撲巨鹿,攻佔沙丘平台,虎視眈眈,欲奪取巨鹿縣。

奉命留守巨鹿的張耳,立刻向韓信求援。

韓信以龍且為帥,馳援巨鹿,並派大將陳豨自河內出兵,佔領壺關。

短短十數日,整個山東地區,就好像變成了一鍋粥,亂得不可開交。項羽前腳剛抵達滎陽,後腳就接到了河北動蕩的消息。韓信掃蕩河北,項羽一點也不奇怪,因為這本就是他交代給韓信的事情;可司馬卬自立晉國,和趙王歇聯手作亂,卻出乎了項羽的預料之外……

據韓信戰報,司馬卬手中突然出現了一支近兩萬人的騎軍,戰鬥力極其強大。

不僅僅是司馬卬,還有趙王歇所部,也有一支強大的騎軍,使得韓信對此頗為頭疼。項羽精於騎戰,可中原歷來缺馬。他憑藉巨鹿之戰,好不容易從河北搜刮來了兩萬匹精壯良駒,可不成想一眨眼的功夫,這司馬卬和趙王歇的手裡,就出現了三萬騎軍,著實令人震驚。

騎軍來去如風,加之裝備精良,讓韓信頗有些不好應對。

而齊王田榮出兵,更讓項羽感到了一絲莫名的恐慌……

「定是那劉氏唐國,在後面作祟!」

項羽在滎陽府衙中暴跳如雷,憤怒咆哮。

范增臉色陰沉,舉目看著項羽說:「上將軍,如今不是發怒的時候。劉氏唐國野心甚大,那唐王劉氏子,更是深謀遠慮之輩。只看他從樓倉撤出之後,步步為營,幾乎所有都掌控手中,迅速站穩河南地,就能看出這個人,不好對付。如今,他更趁亂奪取關中,其勢已成啊……」

若范增說的是旁人,項羽定不會高興。

這麼評價對手,豈不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可對劉闞,項羽卻格外的重視。自以為傲的武勇,似乎與劉闞在伯仲之間,更何況劉闞的身後,還有一個怪物一樣存在的劉巨;論兵法,項羽也自認不俗。特別是捕捉戰機的能力,在巨鹿之戰中已顯露無疑。但和劉闞的交鋒中,劉闞似乎處處占居上風,讓項羽好生不舒服。

所以,這也讓項羽對劉闞,無形中生出重視之心。

倒是虞子期有些不服氣,「那劉闞不過一介勇夫,若說能說服司馬卬和趙歇出兵,怕不可能。」

這府衙中坐的,都是項羽的親信。

所以虞子期說話,倒也沒什麼顧忌。反正心裏面想什麼,口中就說什麼……

范增說:「司馬卬和趙歇出兵,有很明顯的劉唐印記。不管是司馬卬還是趙歇,那三萬匹戰馬,從何而來?

劉唐雄踞河南地,掌控北疆馬場。

如今中原的馬匹,有六成以上源自於北疆。如果不是劉氏唐國將馬匹賣給司馬卬和趙歇的話,他們的馬從何而來?依我看,這裡面肯定存在有一些不為我們所知的交易,否則司馬卬和趙歇,絕不會擅自出兵。如今,他們這一出兵,等同於攪亂了我們在河北的布局。而三齊……」

范增的臉色一變,扭頭問道:「陳先生如何看?」

陳嬰沉吟,輕聲道:「以我對劉唐的了解,他做事非常縝密,常環環相連,一計連著一計。

田榮自立為王,甚有可能和劉唐有關。

不過田榮這個人,雖有野心,但終究格局太小,不足以成大氣候。我擔心……劉唐的後著,不止於此。在他還沒有暴露出所有的招數之前,絕不可以輕舉妄動,更不能和他擅自交鋒。」

項羽對此,倒是深有體會。

范增卻頗不以為然道:「陳先生所言雖是,但我幾十萬大軍,屯紮於此,若不儘早奪回澠池,將劉唐打回函谷關的話,只怕徒遭天下人恥笑。就算是休兵罷戰,也需復奪澠池之後。

至於劉唐的後著……

我倒是想不出,他還能耍什麼花招?」

范增這番話一出口,基本上就算是定下了基調。

陳嬰心中暗自苦笑不迭:那唐王若是好對付,豈能有今日局面?你想不出他的後著,這才是最可怕的事情。那傢伙每每出招,都出人預料。不等他後著亮出,你永遠不可能知他想法。

從樓倉開始,就是如此!

一開始以為他要在樓倉決戰,卻不想利用樓倉輜重,來了個金蟬脫殼。

雖項梁佔了便宜,但也是損兵折將。最重要的是,令劉闞一行人馬,順利的從樓倉,脫離出去。

再到後來,所有人都以為他要北上塞外,卻不想王離戰敗,被他搶走河南地,立穩腳跟。

劉邦攻入關中,利用趙高誘殺秦二世,攪得關中人心浮動。眼見得手之際,卻被劉闞打得七零八落,自己還丟了性命。一手營造出來的大好局勢,竟然平白便宜了劉闞……可以說劉闞的運氣好,但也不能否認,這劉闞的後著,的確是非常厲害。如今楚人大軍壓境,可劉闞竟然搶先挑起戰端,奪取了澠池這麼一個重要的地方,直接威脅到了雒陽,擺出決戰之勢。

他真的要決戰嗎?

不到最後時刻,陳嬰還真的不敢肯定下來……

可即便是他心存疑慮,又能如何?

項羽也好,范增也罷,雖然對他很是親密,甚至將他作為心腹。可有些時候,總有意無意的反對他的意見。陳嬰心裡清楚,當年他擅自追擊劉闞,讓項羽失了信諾,而後又逃回來,令項羽范增產生懷疑。雖然表面上很親熱,但實際上,他的地位甚至比不得虞子期重要。

想到這些,陳嬰感到有些黯然。

於是閉上嘴巴,不再發言。

項羽和范增又商議了片刻,最終決定,要在冬日來臨之前,集中兵力,將劉闞打回函谷關內。

一經議定,立刻開始準備。

第二天一早,項羽頂盔貫甲,罩袍束帶,跨上烏騅馬,準備出發,前往洛陽。

可大軍還未等開拔,就見一信使風塵僕僕的來到項羽馬前,滾鞍落馬。

「啟稟上將軍,董郡守派末將前來送信,項莊將軍,項莊將軍他……」

那信使氣喘吁吁,項羽的心中,卻頓時生出一種不祥的預兆。

董翳派人過來,又有什麼事情?

項莊是我的前鋒主將,難不成出了什麼變故?

「項莊他,如何了?」

項羽在馬上急切的詢問。

信使喘了口氣,顫聲道:「兩日之前,項莊將軍抵達雒陽。

聽聞唐軍佔領了澠池,項莊將軍非常生氣,要立刻出兵復奪澠池。董郡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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