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或躍在淵 第三百五十八章 高祖末日(二)

邯鄲,故趙國都。

在經歷了連番血戰之後,古老的都城已漸漸平靜下來,慢慢恢複了往昔的喧囂。

不過那城外的田地,因為過去一年中的連綿戰事,大都荒廢了。但只要有人,這些田地遲早還會變成一片沃野。也許就在明年……亦或者,還要再等上一些時候。

秋風送爽,陽光明媚。

官道上,一隊騎軍正疾馳而來。

距離城門尚有距離,就聽有人呼喊:「前方關卡速速讓路,韓將軍奉上將軍之命,前來報到!」

韓將軍是誰?

在楚項中,得授以將軍之職的人,不過七八人而已。

而這七八人裡面,年紀最輕,戰功最顯赫的,莫過於被冠以『五大將』名號之一的韓信。

門伯立刻打開大門,一行騎隊風馳電掣就衝進了城中。

「老哥,韓將軍不是在巨鹿駐守,為何突然回邯鄲了呢?」

「肯定是有大事情發生!」門伯看著騎隊的背影,低聲道:「上將軍已決意要圍剿太行山秦匪,如今突然要韓將軍回來,說不定是出了什麼岔子。依我看,恐怕上將軍要有大舉措了。」

門卒們在城門口議論著,騎隊已經抵達邯鄲王宮門前。

這邯鄲,原本是趙國的都城。

後來始皇帝攻破邯鄲,盡屠邯鄲人,連帶著把趙王宮也一把火焚毀。後來武臣等人來到邯鄲之後,復立趙國。在原先的王宮廢墟上,重又修建了一座王宮,如今被項羽做帥府使用。

韓信從馬上下來,大步流星來到宮門前。

「韓將軍,上將軍正召集大家議事,有吩咐說,將軍一至,可馬上前去見他。」

韓信認得這人,是陳嬰的家人。

陳嬰如今雖不得重用,但畢竟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在項羽帳中,依舊有著不小的威信。眼前之人,名叫陳二,是陳嬰的家奴。當年曾解救陳嬰從彭城逃走,現在擔任宮門伯,看守趙王宮。

韓信對陳嬰,倒是頗為尊重。

也知陳嬰對這個陳二,非常的看重。

所以言辭之間,非常客氣,微微一笑道:「如此,就煩勞二哥帶路。」

能得韓信一個『二哥』的稱呼,在楚營當中,無疑是極為罕見的事情。陳二連稱不敢,在前面領路,帶著韓信走進了趙王宮中。

「二哥,上將軍急招我回來,可是發生了什麼大事?」

陳二輕聲道:「韓將軍,您有所不知,武安侯在十日之前,率領兵馬攻破武關,殺進了關中!」

「啊!」

韓信聞聽,不由得大吃一驚,脫口問道:「可是那琅琊郡擁立楚王的武安侯劉邦?」

韓信和劉邦沒有什麼交集,如果說唯一有交集的地方,就是當年劉邦擁立楚王,說降薛郡王恪時,韓信不理不睬,繼續攻擊薛郡,使得劉邦手下重要謀臣酈食其,被王恪在薛郡烹殺。在那之後,韓信一直在外面統兵,也沒有和劉邦結識的機會,故而只聞其名,未見其人。

「大王似是要率兵攻打關中!」

韓信點了點頭,示意陳二不要再說下去。

「二哥,我觀你也是個機靈人,有沒有興趣,來我軍中效力?」

「韓將軍說笑了,我不過一介奴僕,哪敢說什麼興趣。」陳二笑呵呵的說:「此事還需我家公子做主。」

陳二口中的公子,就是指陳嬰。

韓信笑了笑,倒也明白陳二並非推托之詞。

兩個人在說話間,就來到了王宮大殿門口。陳二停下腳步,恭敬道:「韓將軍,上將軍在裡面等您!」

韓信抬頭看去,只見巍峨宮殿,矗立面前。

他連忙正了正衣冠,然後將肋下佩劍摘下來,遞給陳二。

「末將韓信,奉命趕回,求見上將軍,柱國大人!」

韓信洪聲報名,在禮儀之間,絲毫沒有半點的怠慢。這也是他當年在樓倉學會的東西,就如劉闞所言:禮多人不怪。韓信既然為項羽效力,這上下級之間的姿態,他必須要把握住才行。

而項羽,對韓信的這種知進退,曉禮儀也非常歡喜。

不僅僅是項羽喜歡,就連范增陳嬰,還有張耳等人在內,對韓信的這種恭歉,也非常看重。

否則的話,韓信不可能以短短時間,位列五大將之中。

他剛報名過,就見一名親隨從大殿里出來,「上將軍請韓將軍入殿說話。」

韓信這才邁步走上台階,走進了大殿之中。

殿堂上,項羽高踞主位,兩邊有文武分列。一邊是范增張耳陳嬰,一邊是黥布曹咎和龍且。

其中,龍且和韓信關係最好,一見韓信進來,立刻起身上前,摟住了韓信的脖子。

「老韓,你怎地現在才來。」

韓信沒有回答,而是先向項羽行禮,再一一向范增等人問好,最後才瞪了龍且一眼,「老龍,上將軍當面,不要無禮。」

范增陳嬰三人,輕輕點頭,表示讚賞。

項羽露出一抹笑容,「阿信,都是自家兄弟,無需多禮。」

雖嘴巴上說不用多禮,可心裏面卻覺得,韓信這小子懂禮貌,識大體,知道這上下尊卑。相比之下,龍且黥布等人,則少了幾分禮數。項羽雖然不在意,可感情上對韓信又多了一份接受。

韓信禮畢,在陳嬰身邊坐下。

「阿信,我十萬火急將你從巨鹿招來,是有大事情要商議。」

項羽說:「剛得到消息,劉邦十日前攻破武關,進入關中……如今節節勝利,已逼近了咸陽。

我聽說,他在關中大肆收買人心,意圖自立。

咱們在河北拼死拼活,那劉邦卻趁此機會,佔領了關中,實不為人子,我意出兵,將其消滅。」

「上將軍若出兵,我願為先鋒,攻破函谷關!」

龍且呼的站起來,振臂大聲呼喊。

項莊也說:「兄長,我早就看那長臂賊不順眼,兄長若要將其消滅,項莊義不容辭。」

韓信早已知道了這個結果,所以沒有開口。

黥布說:「上將軍,我部兵馬,於巨鹿之時損傷頗重。雖略經休整,但是想要再戰,怕是無力。」

曹咎道:「如今河北之地,動亂尚未平息。

陳余復立趙國,司馬卬立足太原,意向都不甚明確。更有那北疆唐國大將鍾離昧,李左車,坐鎮雁門,代郡,對河北之地虎視眈眈……如果不能將這些隱患消滅,河北定難平靖啊。」

項羽面無表情,向范增看去。

「我倒是不擔心陳余司馬卬之流,不過卻是擔心那北疆唐國。

那劉氏唐國,與瞬息間盡取北疆四郡之地,如今聲威正隆……上將軍若撤離河北,唐軍只怕不會善罷甘休。不過,關中也的確不能不打,若是那武安侯站穩關中,再與大王聯手,則上將軍將難有立錐之地。所以,關中必須要打,可是河北之亂,也需有人能將其平靖下來。」

陳嬰也道:「上將軍對關中用兵,還需小心那魏國和齊國,他們恐怕不會和咱們一條心。」

「沒錯,齊、魏對上將軍一向是嫉妒。特別是那齊國,上將軍斬殺宋義,之前還攻入薛郡,讓齊人顏面盡失。若是我等對關中用兵,齊人和魏人,不得不防,需有人能將其震懾才好。」

當眾人議論紛紛之時,范增的目光,卻落在了韓信身上。

「韓將軍,你為何不說話?」

韓信連忙起身道:「信無甚話說,上將軍如何吩咐,信就如何去做。信有一言,上將軍若對關中用兵,信可保河北無虞,並牽制齊人大將彭越所部兵馬,令其無法對上將軍產生威脅。」

說了半天,韓信這一句話,正中項羽下懷。

河北要平靖,齊人需牽制……

項羽和范增相視一眼,暗自點了點頭,「阿信,我將河北交付與你,你可有把握將秦匪剿滅?」

「太行山秦匪,不過鱗介之癬。只需堅壁清野,就能使之難有作為。

平靖河北,信不敢妄言。然則令河北無虞,不令上將軍有後顧之憂,信卻能保證。如若做不到,信願將人頭,獻於上將軍。」

「韓信,我果然沒有看錯你!」

項羽忍不住放聲大笑,「既然如此,我就將河北交付與你。亞父,你即刻派人前往巨鹿,命子期率部返回彭城,保護大王周全;黥布,你留駐定陶,休整兵馬,以監視魏人兵馬的動向;曹咎撤離上黨郡,交由柴武鎮守,你率部返回河南,務必於最短時間內,復奪潁川各地。

龍且,你與韓信兩人,鎮守河北,不得有誤。」

雖然說,不能攻打函谷關,讓龍且頗有些失落的感覺。

可是能和韓信合作,倒也是一樁美事。龍且至今仍記得,當年他和韓信,橫掃東海時的暢快。

「老韓,這一次咱們可又要一起了!」

范增卻笑道:「老龍,你莫要高興,此次出鎮河北,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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