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或躍在淵 第三百三十九章 二十萬秦軍齊暴動

六月的邯鄲,炎熱而燥郁。

連續五六日的濛濛細雨,非但沒有給這座城市帶來一絲涼爽,反而又增添了一種濕悶燥熱。

算算時間,駐紮在邯鄲的楚軍,已經離家很久。

最短的也有一年時間,這北方的燥熱濕悶,讓許多楚軍生出了思鄉之情,心情也隨之變得暴躁起來。

「該死的秦狗,竟然敢擋路?」

邯鄲街頭,兩個楚軍將一名秦軍降卒踹翻在地,不由分說就是一通爆揍。

那秦軍降卒被打得頭破血流,哀求不止。可他們的哀求,非但沒有讓楚軍停手,更增添了幾分宣洩的快意。於是打得更狠,直到把那秦軍降卒打得氣息奄奄,兩個楚軍才停手,大笑著揚長而去。

同一幕景象,在邯鄲街頭巷尾不斷的發生。

秦楚之間的恩怨糾葛,斷斷續續的,也有百年之久。那絕非是一朝一夕能夠化解,因為這種仇恨,已經融入到了骨子裡面。不過從前,秦人勢大,楚人也奈何不得。可現在,情況卻調轉過來,秦軍頹弱,楚軍氣盛。那百餘年的仇恨立刻湧上心頭,怎能不好好的發泄一番?

項羽等人很清楚這種狀況,但是卻無人出面阻止。

而章邯,身為降將本就有點自身難保的意思,那還會站出來,為秦軍的降卒求情,說公道?

陳嬰倒是覺察到了端倪,但卻礙於自己目前的處境也不好,有心勸說,卻無法開口。

秦軍降卒的怨念,就在這接連的羞辱中,不斷增加。

「三哥,我們反了吧!」

在一家酒肆的雅間當中,幾名秦軍軍官聚在一起,咬牙切齒的說:「了不起就是一死而已,總好過整日受那些荊蠻的窩囊氣。今天,又有兩個兄弟在過街的時候,被荊蠻子活活打死。」

三哥是一個身高八尺,膀闊腰圓的壯漢。

看年紀大約在四十歲上下,頜下短髯,面沉似水。

這人本名王瓊,是頻陽王氏族人的旁支,一直在軍中效力,官拜校尉之職,算得上是中層軍官。他靜靜的坐在榻上,一口銀牙咬得嘎嘣嘣直響,手握成了拳頭,手臂上更是青筋畢露。

竭力的控制住了心中的怒氣,王瓊道:「前些日子你們去見章邯將軍,又如何說?」

一名軍侯冷笑道:「如今的章邯,可不是當初在渭水河畔,帶著咱們一起和反賊們拼殺的少府大人了……前些時日,我們派人去見他,結果連人都沒見到,只讓人轉給我們了一句話。」

「甚話?」

「忍一忍吧,過去就好了!」

王瓊聞聽,蓬的一聲,狠狠擂在食案上。

今日前來的秦軍軍官,大都是中尉軍出身的西垂老秦。

王瓊作為這裡軍職最大的人,倒也不擔心這些人會出賣他。

眼中流露出一抹失望之色,他輕聲道:「既然章少府不願意為我們出面,那就只有靠咱們自己了。」

就在這時候,房門篤篤篤被人敲響。

王瓊等人驀地緊張起來,抬頭向房門看去。

門,輕輕的被推開了,從門外走進來了一個大家都感到陌生的男子。不過看這人的裝束和衣衫,應該是楚軍的人。一身皂青色的短襖夾衣,頭戴抹額,配一枚青銅環,將抹額固定。

王瓊習慣性的就要抓兵器,可是伸出手之後,又尷尬的收了回去。

他想起來,自從投降了楚軍之後,他們這些人的兵器,都已經被收走了,至今仍沒有發還。

王瓊示意眾人不要衝動,站起來拱手說:「這位大人,有何事吩咐?」

來人微微一笑,反手把房門關上,掃視屋裡的眾人,輕聲道:「你們這些傢伙,膽子可真大!」

王瓊的臉色,頓時變了。

來人說:「你們這樣明目張胆的聚會,還沒有半點掩飾。如果被旁人知道了,定會認為你們聚在一起,是要圖謀不軌。」

「荊蠻子,爺爺和你拼了!」

一名西垂老秦呼的起身,就要動手。

王瓊一把拉住了他,目光直勾勾的盯著來人,「閣下,明人不做暗事,敢問閣下是什麼人?」

來人笑了笑,從懷中取出一枚青銅色的鐵鷹銅牌,遞給了王瓊。

「鐵鷹銳士?」

王瓊一眼就認出,這銅牌正是鐵鷹銳士的標誌,不由得大驚失色,「你,莫非是鐵鷹銳士?」

也難怪他會懷疑,眼前這人,看上去單薄瘦弱,怎麼看都不像是鐵鷹銳士。

來人笑了,「我生於東陽,又如何做那老秦的鐵鷹銳士?不過這塊鷹牌的主人,的確是一名鐵鷹銳士。不但是鐵鷹銳士,而且還做過鷹郎將,也就是老秦內廷之中,最為神秘的八大郎中。」

王瓊等人面面相覷,看著來人,不知該說些什麼。

「賤名陳小二,奉命來提醒各位。

你們這樣子聚集一處,很容易讓一些人感到恐慌。二十萬秦軍,幾乎和楚軍人數持平,很容易讓人產生出忌憚之心。時間拖的越久,人家的忌憚心就越重。有人讓我轉告你們,早一日行動,多一分把握。若是等楚軍從各地都匯合到了邯鄲城之後,你們再行動就來不及了!」

章邯投降,本就是一件很突然的事情。

此時,楚軍大將韓信坐鎮巨鹿,威懾三齊,虎視陳余。

而項羽麾下大將黥布,則奉命過河前往東郡,重新整備兵馬。因為巨鹿一戰,黥布麾下的損失,最大……至於曹咎部,則坐守上黨郡,監視著司馬卬的一舉一動。由於章邯突然投降,楚軍各路兵馬都還沒來得及匯合。所以就目前而言,邯鄲楚軍對秦軍降卒,監控並不很嚴密。

可一旦楚軍匯合起來……

王瓊聽明白了這陳小二的話中之意,心裡不由得一咯噔。

他們到目前而言,並沒有太多的想法。更多的人,還是希望章邯和司馬欣站出來為他們說話。

但陳小二的意思分明是說:章邯靠不住!

聯繫之前章邯的表現,王瓊倒也沒有生出排斥之心。

只不過,他還沒有弄清楚這陳小二究竟是什麼來歷。即便他手裡有鷹牌,王瓊也必須謹慎。

「那拜託陳先生來的人,有沒有別的交代?」

「呵呵,從何處來,回何處去!」

陳小二站起來,一拱手,「言盡於此,各位好生斟酌,保重!」

說完,他轉身拉開房門,揚長而去。只留下一屋子的秦軍軍官,你看我,我看你,不知所措。

「三哥,這傢伙……什麼來歷?」

王瓊喃喃自語,「從何處來,回何處去?」

他突然問道:「我們是從何處來?」

「從關中,從咸陽而來啊!」

王瓊用力的搖頭,「不不不,那是你們幾個……這邯鄲城中六成以上的軍卒,卻是來自九原!」

「九原?」

一個中尉軍軍官愣了一下,突然眼睛一亮,「我想起來了!」

「你想起甚?」

中尉軍軍侯說:「當年先帝東巡,曾委派一人為中郎騎將,後調至內廷,擔任了鷹郎將之職。

各位,知北廣武君否?」

「可是那西唐劉廣武?」

「呵呵,如今應該稱做西唐王了!」

幾個中尉軍軍官低聲的交談,片刻之後,目光齊刷刷的落在了王瓊的身上。

畢竟,劉闞如今占居的河南地,昔日是由王離鎮守。現在,河南地已不復存在,西唐崛起,雄霸北疆。中尉軍忠於老秦,但自嬴胡亥登基之後,昔日威名赫赫的西垂中尉,如今已所剩不多。加之嬴氏作為,也讓這些人感到了不快。對於嬴氏的那份忠誠,已隨著章邯投降,所剩無幾。

如果劉闞真的能護佑三秦,降他何妨?

只是,不曉得王瓊怎麼看待劉闞。說起來,劉闞手裡的河南地,還是從王離手中騙過來的呢。

而且降卒之中,有六成是北疆兵馬。

如果王瓊不同意,只怕會增添許多困難吧……

王瓊笑道:「你們看我做甚?劉廣武能從上將軍手裡騙走河南地,那也是他有這樣的本事。

我對劉廣武……哦,應該稱之為唐王才對。我對唐王素來是敬重的。呵呵,你們或許不知道,當年唐王在臨河追殺匈奴左谷蠡王呼衍提的時候,我就在東陵侯麾下效力,當時還接應過唐王……想想,也真是有意思。距離當年臨河之戰,一晃已經過去了八年,可真快啊!」

「那我們,去投唐王?」

回河南地嗎?

這說起來容易,可做起來就難了!

他們現在是在邯鄲,而不是在太原或者恆山郡……

從邯鄲逃出去,一路到勾注山,只怕有千里之遙。更不要說,這途中要經過上黨、太原之地,可謂關隘重重,兇險無數。從邯鄲一直向北,勾注山以南,幾乎全都是反對老秦的人。

更何況,他們現在是在趙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