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或躍在淵 第三百三十四章 龍池斧鉞,劉氏當國(七)

秦中元十四年,榆次人蓋聶刺劉,不成,乃去。

——《唐書—高祖本紀》

所謂秦中元,是劉闞登基以後,做出的一項決斷。他將後世層出不窮的年號加以改變,統一稱作『中元』。以他穿越來到這個時代的那一年為中曆元年,而後以此推算,設立紀年體系。

後世的公曆,源自於西方,據說是起源於耶穌誕生之年。

劉闞心裡一直覺得不太舒服,自家事自家清,幹嘛要去追隨別人?西方的公曆元年……始皇帝統一六國的時候,耶穌還沒有出生呢。中國有那麼多聖人,為什麼要去學那一個西方的神棍?

所以,他登基之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設立紀年體系。

不過,在一部厚厚的《唐書》裡面,對於蓋聶刺殺的這一段故事,史家選擇了春秋筆法,一筆帶過。

※※※

長矟帶著一股銳風,從天而降。

突如其來的刺殺,讓許多人意想不到。不過,鍾離昧最先做出了反應,劈手躲過一桿長矟,橫身就擋在了劉闞的身前。大矟嗚的一聲撩起,只聽鐺的一聲響,將撲面而來的長矟崩開。

可來人卻沒有因此而受到任何的影響,兩矟交擊的一剎那,他猛然鬆手,從身上拽出一柄青色銅劍,雙腳在落地的一剎那,如同踩著彈簧一樣刷的重又竄起,一抹青光,直刺而來。

速度太快了,快的讓人眼花繚亂。

鍾離昧啊的一聲驚呼,撤步向後一退,猛然收回大矟,反手橫掃。

鐺的一聲,劍矟交擊。鍾離昧手中的長矟,頓時變成了兩節。來人猱身撲了過來,鍾離昧不得不側身躲閃。可這一閃,卻露出了一個空擋。來人根本意不在鍾離昧,直撲向了劉闞。

劉闞的臉色,在來人出現的一剎那,就變得凝重起來。

對這個人,他一點都不陌生。正是那個有天下第一劍客之稱的青魚蓋聶!

劉闞也清楚蓋聶為何而來!

攻取了五原城,殺了烏氏倮滿門之後,劉闞曾派人尋找過蓋聶。一來,這蓋聶是驪丘的老師,二來,他也不希望和蓋聶產生太大的誤會。畢竟被這麼一個人盯著,絕非一件好事情。

可是派人下去一問,才知道蓋聶在劉闞攻打五原城的前幾天動身,押送一批貨物前往匈奴了……

此時的人們,並沒有太強的國家民族觀念。

事實上,對於生活在燕趙之地的人而言,胡虜和諸侯沒什麼區別。蓋聶欽佩劉闞,不是因為劉闞抵抗胡虜,而是因為劉闞以數百人擋住十萬匈奴大軍的那份勇武,和那一份慨然之氣。

在蓋聶看來,劉闞在最困難的時候,烏氏倮幫了他,那就是救命之恩。

而劉闞抵達河南地之後,奪了烏氏倮的家業,又殺了烏氏倮全家,這就叫做恩將仇報,乃小人所為。特別是當烏應元在匈奴被殺之後,蓋聶對劉闞的恨意,也就越發的強烈。若非劉闞奪走了烏氏堡的財富,那烏應元又怎可能會求援冒頓,最後落得個亂刃分屍,死無全屍的下場。

不過,蓋聶也很清楚,此時的劉闞,可不是幾年前落難烏氏堡的劉闞。

劉闞武力之強,是蓋聶生平罕見。

他身邊要兵有兵,要將有將,可算得上是一方諸侯。要想刺殺劉闞,就必須有足夠的耐心才行。

務必要一擊必殺,否則休想再有下次。

為此,蓋聶一直在等,等一個他認為合適的時機。隨著劉闞出巡河南地,前往馬邑迎接秦軍,蓋聶立刻覺察到,這是一個最合適的機會。當劉闞接收了秦軍之後,一定會處於一個志得意滿的心情中,對於周遭的警惕,也必然會隨之鬆懈。到那時候,他就可以動手刺殺。

蓋聶抵達馬邑,混入了軍營之中。

如果在往常,以鍾離昧對部曲的控制力度,蓋聶也不好混進去。可偏偏,七萬老秦銳士進駐馬邑,接受重組。整個馬邑處於一個短暫的混亂狀態,蓋聶也就神不知鬼不覺的混入其中。

有道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

蓋聶和劉闞算不得仇人,但蓋聶殺劉闞之心,卻沒有半點動搖。

他用新打造的青魚劍,逼退了鍾離昧以後,縱步向劉闞撲來。可不成想,他剛逼退了鍾離昧,劉闞身邊還有一個屠屠。論武藝,屠屠比不得鍾離昧,但在劉闞麾下,也算得上好手。

蓋聶再次被擋了下來。

而一旁的鐘離昧,也換了一柄繯首鐵刀,猱身加入戰團。

他看得出來,屠屠不是蓋聶的對手。只兩三個回合,屠屠就顯得有些捉襟見肘,狼狽不堪。

鍾離昧一手持盾,一手舞刀,與屠屠合斗蓋聶。

而蓋聶一見刺殺劉闞不成,心中大怒不已。抖擻精神,青魚劍在他手中幻化出萬道劍氣,縱橫交錯,與鍾離屠屠二人戰在了一處。與此同時,劉闞身邊的親兵也湧上前來,將三人困在中間。

蓋聶偷眼看去,就見劉闞在戰團外,氣定神閑的看著這邊。

那臉上,似乎還帶著一種奇怪的笑意。這笑容,在蓋聶看來,毫無疑問是一種嘲諷的笑容。

氣沉丹田,口中發出如雷巨吼。

青魚劍的招數越發凌厲,剛猛起來……

蓋聶的這柄青魚劍,是特製而成。並不追求鋒利的程度,更在意一個重量。

他很清楚,劉闞手中的赤旗,是何等的鋒利。普通的寶劍,根本無法與之抗衡。既然寶劍無用,那就換做無鋒重劍。青魚劍長四尺七寸,形若游魚。可重量,卻有足足的五十六斤。

這樣一柄重劍,絲毫不遜色與斧鉞之類的重武器。

鍾離昧和屠屠被蓋聶的重劍,震得手臂發麻,漸漸有些抵擋不住。

「鍾離,屠屠,你們退下!」

劉闞突然在一旁開口,蓋聶聽聞,隨之向後一退,青魚劍橫在身前,警惕的看著劉闞,不敢鬆懈。

他知道,劉闞要出手了!

出城迎接劉闞的馬邑士紳豪強,早已經躲到了一邊。

城門口上,三排弓箭手將蓋聶圈在正中央,只要劉闞一聲令下,萬箭齊發,蓋聶休想活命。

鍾離昧和屠屠退下來,不停的抖動手臂。

屠屠認得蓋聶,倒也不覺得輸得冤枉。可鍾離昧卻沒有見過蓋聶,甚至在此之前,沒聽說過蓋聶的名字。

「主公,這老兒是什麼人,竟如此兇猛?」

劉闞笑了笑,「連荊軻都不敢向其拔劍的人,劍術自然高明?他叫蓋聶,綽號青魚,是驪丘的老師。」

「哦!」

鍾離昧想起來了。

驪丘的劍術,就已經很高明了,沒想到眼前這老人,竟是驪丘的老師,果然名師出高徒啊。

「驪丘的劍術,和他可不一樣啊!」

「各人有各人的道,驪丘師從蓋聶,未必就要一定走蓋聶的路數,你們退下去。」

劉闞說著,捧赤旗緩步上前,向蓋聶一拱手,「聶兄,別來無恙。」

蓋聶鬚髮賁張,虎目圓睜。

「蓋聶生平的朋友,都是頂天立地的好漢,沒有你這種忘恩負義之徒。聶兄這稱呼,蓋聶當不起!」

劉闞心裡一陣發苦……

「蓋大俠,我知你現在對我誤會頗多。

我可以告訴你的是,我殺烏氏倮,乃迫不得已而為之的事情。我欲立足北疆,就必不可少的要與烏氏倮發生衝突。不是我殺他,就是他殺我……更何況,我當初請烏氏倮進駐河南地,是希望他能抗擊胡虜,保一方平安。可是他,卻與月氏匈奴勾結,在這河南地為虎作倀。

蓋大俠,你也是明白人,為何不能理解我的苦衷?」

蓋聶怒吼一聲,「我不管什麼苦衷,我只知道,你害了烏氏倮的性命。可烏氏倮,曾在你最危難之時,出手援助於你。受人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至於他與胡虜勾結,與我有何干?」

劉闞的臉色,陰沉下來。

「蓋聶,我敬你為當世豪俠,卻不想你是個不明是非,不知輕重的莽夫。

虧你也敢自稱俠客,你可知,這『俠』字何解?烏氏倮勾結胡虜,與你無關?那他日胡虜佔領河南地,肆虐我中原百姓之時,你就是走狗,你就是幫凶。俠之大者,為國為民。蓋聶,你當不得這『俠』字,充其量,不過是一個徒有勇力,而不知何為大義當頭的武勇莽夫。」

蓋聶的臉,騰地一下子紅了。

不是羞愧而紅,而是憤怒而紅……

自他出道以來,誰不驚他俠義無雙?可是今天,卻被劉闞罵的一無是處,這心中如何不怒。

「狗賊,我不與你逞這口舌之利,今日定不饒你!」

說著話,蓋聶縱步上前,挺劍就刺。

劉闞只是冷冷一笑,「我以前還敬你是個英雄,卻要讓你三分。沒想到你是個不知輕重,不分善惡,為虎作倀之輩。既然你要如此不知進退,那就休要怪我,不記當年情義……」

赤旗在他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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