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或躍在淵 第三百二十四章 九原之爭第一彈(五)

劉闞盡量的低調,試圖掩蓋住烏氏堡被攻陷的消息。

但心裡卻明白,這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烏氏堡駐於北河之南,長城之外,相當於一個重要的樞紐之地。且不說別的,那往來於南北的商人們,天曉得有多少人是真正的商賈,又有多少人,其實是草原胡人派來的探子?這五原城裡的任何風吹草動,都引人關注。

就算是劉闞狠下心,盡屠五原城。

恐怕也無法完全封鎖住消息……北河有多長?幾近千里!其中直面草原塞北的河段,有幾百里地。這幾百里的沿河,只有一個臨河哨所,又如何封鎖消息?難,這絕對是非常困難!

劉闞似乎有點明白了,始皇帝為何在河水南岸修築長城,將六國長城連接成為一體。

萬裡邊防線,河岸、山口密布。如果每一處都駐守上兵馬的話,幾十萬人根本就不太夠用。

七雄並立時,北疆有燕、趙、魏、秦。

四國加起來百萬之師,也未能阻止住塞北異族的侵襲。

更何況,秦國時這區區三十萬人馬,想要守住整條邊防線,何異於痴人說夢?修築長城,建烽火台,將緊要地區設立關隘。雖未必能擋住異族,但從某種程度上而言,也減少了損失。

偷襲五原城的時候,劉闞在雪夜中,曾遠遠的看了一眼巍峨的長城。

對於這座被後世人稱之為凝聚了中華文明的古老建築,從月球上可以清楚看到影像的世界奇觀,劉闞心思很複雜。長城,雖然阻擋住了異族,但從某種程度上,也圈住了華人的心!

隨著歷朝歷代的修築,這道圍牆越來越厚!

直至,後來的閉關鎖國……

※※※

登上長城時,劉闞的心情,頗有些矛盾和複雜。

怔怔的看著宛如巨龍,匍匐在河岸邊緣的長城,劉闞的耳邊,突然迴響起了熟悉而陌生的歌聲。

都說長城兩邊是故鄉,

你知道長城有多長?

它一頭挑起大漠邊關的冷月,

一頭連著華夏兒女的心房。

太陽照,長城長。

長城雄風,萬古揚……

陽光很明媚,照耀在這雄偉的城牆上,劉闞的心,卻有一點發冷。

「君侯,為何嘆息?」

吳辰走上前,低聲的詢問。

劉闞看了看他,卻只是微微一笑,沒有回答。

攻掠了五原城之後,劉闞將河水以北,北河之南的大片土地,獨立一州。因位於兩河之間,而兩河並立,故名為并州。這和漢朝時的并州,完全不同,僅局限於這兩河之間的區域。

命曹參為并州長,季布為并州尉。

暫理并州事!

不過,劉闞很清楚,別看設立了一州,可實際上,這并州甚至比不得一個縣城,想要治理髮展起來,還需要做很多事情。劉闞在樓倉時,常感覺到人員充足。可是到了河南地,就發現身邊的人才,實在是太缺乏了……缺乏到連他自己身邊,都沒有什麼人了,確是頭疼啊!

不曉得,叔孫通為自己招攬人才的事情,進行的如何了?

「安民兄,朐衍那邊,已經安排妥當了嗎?」

安民,是吳辰的表字。也是吳辰在抵達河南地之後,給自己起的表字。

「朐衍一切正常,大部分流民,都已經得到了妥善的安置。不過,有些流民似乎不太安分,屢屢鬧出了事端。蕭先生已經把這些人處理了,只是還有一部分人,準備遷徙到這并州。」

「蕭先生考慮的不是沒有道理。

想來是擔心這并州,太過冷清,老曹不好治理吧……恩,拆分安置,倒也能減少一些麻煩。」

「蕭先生還說,君侯既然要在河南地發展,必須要儘快拿出一個章程。

各方面的律法,也需要儘早的完善……他的意思是,請君侯早些回去,也好商量相關事宜。」

其實,河南地大都還是荒蕪。

蕭何這麼早就開始考慮這律法的事情,倒也顯示出,他不同凡響的預見性。沒有規矩,不成方圓。如果等河南地發展起來,再去做這相關的事情,到時候就容易出現事倍功半的情況。

「莫著急,再等等吧!」

劉闞在等什麼?

吳辰並不清楚。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劉闞在等待的,一定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既然劉闞這麼說了,吳辰也不好再催促劉闞。於是站在劉闞的身後,和他欣賞這大河冰封的壯觀景色。

「啟稟君侯,季布將軍派人前來,說是有要事商議。」

眼見著將近正午,日光照在身上,有點暖洋洋。與十數日之前相比,今天的太陽頗為舒適。

一名軍校登上了長城,急匆匆來到劉闞跟前。

季布有要事?

吳辰的心裏面,陡然間咯噔了一下。

季布鎮守著臨河,難不成說,月氏人有行動了?

劉闞面無表情,道了一個字:「講!」

「季布將軍的信使,正在城下。」

「讓他上來!」

不一會兒的功夫,一個高顴白膚,髮髻有些曲卷的中年人走了過來。

他用頗為生硬的秦語向劉闞問安之後,從懷中取出了一封書信,雙手呈交到了劉闞的面前。

這傢伙,怎麼看都不像是秦人,與山東諸國之人,也不太一樣,是個胡人。

吳辰不免感到疑惑。

劉闞接過了書信,卻沒有立刻打開來看,而是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打量著那信使,突然問道:「你是何方人氏。」

「下國之民泥靡,乃烏孫國人。」

烏孫?

吳辰忍不住好奇的問道:「烏孫?可是那善養西極馬的烏孫國?」

「大人也知道烏孫?」

泥靡瞪大眼睛,看向了吳辰。

劉闞也聽說過烏孫國,但並不是很了解,這個種族。見吳辰和那泥靡問答,劉闞拆開了封口,抖出信瓤,展開書信觀看。眉頭一開始,略有些緊鎖,但漸漸的,臉上流露出了笑意。

「泥靡,你立刻回去,告訴你家主人,就說她的條件,我答應了。

她可以馬上通知你家大王,讓他派出人來,和我商議具體的細節問題……代我多謝她的心意。」

泥靡跪下來,磕了個頭,隨著軍校走了。

「君侯,這泥靡的主人,又是哪一個?」

劉闞微微一笑,「他的主人,嘿嘿……你將來自然知曉。」

說著話,劉闞讓人取來了一支火把,將書信焚燒掉。臉上,卻沒有半點先前的那種和顏悅色。

「君侯,您這是……」

劉闞強笑一聲,「安民,你立刻派人,以六百里加急,晝夜兼程趕赴雲中郡。

通知李成,讓他嚴密監視塞北東胡人的動靜,如果東胡人有異動,只要不是寇邊,一律不理。」

「啊?」

「你莫要再問了,日後自然知道。」

吳辰點點頭,快步離去。

劉闞看著那已經化為灰燼的書信,陡然間嘆了口氣:若我手中有十萬大軍,定能橫掃東胡!

可惜,實在是可惜了……

如此大好機會,卻只能在一旁觀陣,落不到半點好處,實在是讓人憋屈……實在是憋屈個人了!

書信最後一段寫著:若東胡與匈奴衝突,君侯有餘力,可趁機得漁人之利。

署名是『道子』。

劉闞感覺好生不快,陳平已經開始行動了,營造出如此大好的局面,偏偏自己現在,有心無力。

※※※

月氏王城,烏應元瘋子一樣的闖進了大殿。

「大王,還請為我烏家做主!」

月氏王挪動了一下肥胖的身軀,詫異地看著烏應元道:「烏少兄,出了何事?讓你如此失態?」

他稱呼烏應元為少兄,可論輩分,卻是烏應元的長輩。

這其中的機巧,大殿上的人,或多或少的知道一些。所以月氏王說出來時,並無人表示異議。

倒是坐在下首的一個青年,一臉憤怒之色。

想當初,烏應元的小妹嫁過來時,是嫁給月氏王子;哪知道這月氏王后來看中了,竟從自家兒子手中,硬搶了過來。這也讓月氏王子感到很沒有面子,對烏家的人,沒什麼好臉色。

可心裡既是在憤怒,也沒有辦法。

月氏的一切,都屬於月氏王。如果他有什麼激烈的反應,即便是月氏王的兒子,也性命難保。

烏應元在大殿上,放聲大哭。

「大王,那劉蠻子兇殘至極,我父與他有救命之恩,可不想他竟然好不念及舊情,反而……十日之前,劉蠻子偷襲烏氏堡,血洗我烏氏族人。如今,更已佔領了五原城,還請大王做主。」

大殿上,眾人表情不一。

有驚有怒,一時間亂作一團。

月氏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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