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二世二年四月,得到了輜重的補給,獲取了大量兵器鎧甲的楚軍,發起了反擊。
項梁親自督帥,兵發竹邑。
章邯沒有做出任何的抵抗,迅速撤出竹邑,退守相縣。
同時,讓出了陳縣,退回潁川,以許縣為橋頭堡,搭建起來了一條穩固的防線。之所以退出陳縣,也是不得已而為之。潁川郡如今人心惶惶,許多故韓國的貴裔,開始蠢蠢欲動起來。
過長的戰線,讓章邯難以支撐下去。
讓出陳縣,算是一種戰略上的收縮,不但可以集中兵力,更能威懾潁川的宵小。而最重要的一點,章邯的戰略撤退,迫使魏咎大將張魘收兵撤回尉氏,在很大程度上緩解了李由的壓力。
※※※
泗水郡,下邳!
韓信正坐在府衙中,布置下一步的行動。
龍且在十天之前,突入東海郡,大軍一路北上,勢如破竹一般,掃蕩了殘留在東海郡的各路秦軍兵馬,並攻取了東海郡的治所所在,郯縣。表面上看,龍且是大軍的主帥,可實際上呢,龍且在更多的時候,充當的是衝鋒陷陣的角色,而把各種軍務指揮大權,交給了韓信。
韓信從某種程度上而言,已成為了一軍主帥。
對於這一點,已佔領了取慮縣城的項羽,心裡非常清楚,不過沒有表示任何意見。
也就是說,項羽默認了韓信的主帥地位!
攻取郯縣之後,龍且立刻派人來下邳,向韓信詢問下一步的行動計畫。韓信呢,也必須要根據最新的情況,制定出相應的策略來。此時此刻,他正在大廳里,觀看著東海泗水兩郡地圖。
「將軍,外面有人求見,說是將軍的故人。」
韓信收回思緒,詫異地看了一眼親兵。心裡很疑惑,他這些年來,哪有什麼故人?除非是……
腦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現出一個雄壯的身影,韓信心裡一亂。
反出樓倉,對韓信而言,也許是一生里都難以磨滅的遺憾。特別是將和他同窗多年的司馬喜殺死,讓韓信更是感覺不安。一直以來,他都不敢太過張揚。直到劉闞離開了樓倉之後,他才算是亮出了旗號。不管怎麼說,劉闞對他有知遇之恩,而他呢,則以背叛作為回報。
猶豫了一下,韓信從牙縫裡擠出了一個字:「請!」
親兵喏了一聲,急匆匆離去。不一會兒的功夫,就見一個中年文士,在兩個親兵的陪同下,走進了大廳。
韓信一怔,不認識這個人。
可沒等他開口,文士卻笑道:「敢問,可是淮陰韓信當面?」
「大膽,敢對我家將軍無禮?」
韓信如今在軍中,擔任著司馬的職務,說穿了就是謀士。不過呢,他喜歡別人稱呼他做將軍。
除了龍且稱呼他做『老韓』之外,餘下兵將,見韓信面,都必須尊稱一聲『將軍』。
這人著實無禮,竟然直呼韓信之名。
韓信的親兵,當然不答應……
韓信卻擺了擺手,拱手道:「在下正是韓信,敢問閣下高姓大名?」
「鄙人乃無名小卒,不過受將軍故人所託,送一封書信。」
韓信擺擺手,示意親兵退下。
「敢問,是哪位故人?」
「將軍的故人很多嗎?」文士微微一笑,取出一封書信,放在韓信面前。信封上,寫著淮陰韓信親啟的字樣。那封口火漆,卻蓋著一個蒼龍印記,讓韓信的瞳孔,不由得一陣收縮。
蒼龍印記,乃老秦的標記。
但是和老秦的九爪蒼龍不一樣,信上的印記是六爪蒼龍。
一來,是不逾矩;二來,也是區分官印和私印。這是劉闞獨有的標記,韓信怎可能認不出?
嗓子有點發乾,身子有點發僵。
雖然劉闞不在這裡,可韓信仍能感受到,一種莫名的恐懼。
「君侯,安好否?」
文士一笑,「君侯說,還沒有被你氣死。」
韓信的臉上,有一絲愧疚的表情,同時心裡,更有一種輕鬆。
「君侯說,人各有志……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說不得是什麼人的錯。只是,你不該傷了喜子。」
「喜子他……」
「他沒有死,不過少了一隻胳膊。」文士在一旁坐下,「君侯讓我轉告你,你和喜子之間的事情,將來自有喜子和你清算。」
「請代韓信向君侯問好,就說信……實愧對君侯。」
韓信心裡又一陣輕鬆,撕開封口,抖出裡面的信瓤,一目十行的掃過,臉色漸漸變得難看了。
「陸先生,君侯所言,當真?」
陸先生一笑,「想必是真的!韓將軍,楚王握在他人之手,只怕用不了多久,連項將軍都要受人節制。如果被他占居了薛郡,穩住了根基……哈,到時候以楚王之名昭示天下,項公是聽,還是不聽?」
韓信握緊了拳頭,目露殺機。
陸先生接著說:「我聽說韓將軍在東海郡勢頭甚好,所到之處,大小城關無不開城獻降。用不了太久,就可以直抵薛郡……拿下了薛郡,等同於為項公減緩了壓力,到時候可直逼三川郡。
此乃曠世功業,可如果薛郡被別人得了,將軍這不世功業,只怕要拱手相讓,白白便宜別人。」
韓信沉默的坐著,一言不發。
陸先生則顯得很輕鬆,從衣帶上抽出一柄竹摺扇,啪的一聲打開,輕輕搖著。
韓信一直盯著陸先生,許久之後,開口道:「但不知,君侯想要信,做些什麼呢?」
「呵呵,韓將軍這就錯了!」
陸先生忍不住莞爾,笑道:「此與君侯何干?君侯北上,從此與中原再無半點糾葛,誰佔了薛郡,誰稱王稱霸,和君侯沒有任何關係。之所以派我前來送信,只是不想韓將軍你到頭來,一場空……氣歸氣,可韓將軍你,終究是出自君侯門下,他也希望你,能夠建立功業。」
韓信的臉,紅了!
「君侯,真的不準備回來了?」
他有些猶疑的問道:「那北疆苦寒,以君侯之才名,即便不能稱王侯,在中原據一席之地,當不成問題。何苦要遠赴北疆呢?少將軍對君侯,也是敬佩有加,如果君侯願意,信可以……」
陸先生大笑,「非君侯願走,實中原無立錐之地。
與其看人眼色,不如在北疆逍遙快活。韓將軍,如果君侯願意的話,又何須什麼人為他引介?
不說別的,他創字造紙,文名天下……只是,這中原太小,卻容不下君侯。」
說完,陸先生站起身,向韓信一拱手,「信,我已為君侯送到,如何決斷,還要看將軍自己選擇。
另外,君侯在我臨來的時候,托我帶一句話給韓將軍。」
韓信連忙起身,「還請賜教。」
「君侯說,看好你的虎符,莫要輕信他人!」
「啊?」
「言盡於此,在下就告辭了……韓將軍,你多保重。」
陸先生邁步往外走,韓信連忙追上去,恭敬的送陸先生出門。
「先生,您乃大楚陸元侯之後,何不留下來,一同做番事業?以先生之才,若來相投的話,項公定會掃榻相迎。」
韓信在臨別時,想要挽留這位陸先生。
但陸先生卻笑著搖搖頭,「我本楚狂人,鳳歌笑孔丘……這是君侯贈與我的詩詞。賈,一介狂生,難免得罪他人。倒不如跟著君侯北上,逍遙塞外,何苦要為這名利,而奔波勞苦呢?」
說完,他登上了輕車,駕車離去。
韓信沒有再挽留,只是看著陸先生漸行漸遠的車輛,輕輕嘆了一口氣。
「來人!」
「喏!」
「立刻派人前往郯縣送信,請龍且將軍儘快起兵,橫掃東海郡,攻佔薛地……告訴龍將軍,如果不能儘快攻佔薛地,只怕到時候,會夜長夢多,白白的便宜了別人。一俟攻擊,不可停頓。」
「喏!」
「馬上備車!」
韓信吩咐完之後,立刻著人準備車馬。
「傳令下去,後軍立刻整備妥當,待我從取慮見少將軍回來之後,立刻出發,兵進東海郡。」
※※※
四月的風,很柔。
從黃河撲面而來的水氣,驅散了初夏時節的那一絲炎熱。
蕭何的估計並沒有錯,從巨野澤一路下來,沿途又有數千名流民加入了北上的隊伍。不過幸虧有所防範,否則就會造成激烈的衝突。季布率前軍,連同一萬五千人,順利渡過黃河;鍾離昧領中軍,帶兩萬多流民,正有秩序的從頓丘渡口,向黃河北岸轉移,也非常順利。
第三批,也是最後一批流民,約六千餘人,抵達了頓丘。
由呂釋之任敖兩人壓陣,倒也非常的平靜。
蕭何帶著曹參李成吳辰等人,終日忙碌,進行各種調整。當劉闞率部抵達頓丘的時候,中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