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龍戰於野 第三百零二章 樓倉之戰(二)

清晨,楚軍在樓倉城外,列開戰陣。

不過當先的楚軍,手中拿著的並不是刀槍斧鉞,而是一個個裝滿泥沙的麻布口袋。隨著激昂的鼓聲響起,楚軍陣營中傳來震天介的吶喊之聲。一隊隊,一列列士兵在木櫓的掩護下,迅速向樓倉撲來。他們把手中的麻袋投入水渠裡面,而後迅速後退,跟上的士卒,繼續填渠。

劉闞站在城頭上,手搭涼棚眺望。

「看樣子,陳嬰是早有準備啊!」

李成淡定一笑,「君侯數次徵召,可這陳嬰雖未回應,想來這心裡,早就存有不軌的企圖。既然心存不軌,怎可能不留意樓倉的狀況?要攻樓倉,就一定要先把這裡縱橫密布的溝渠填平。否則他們的衝車雲梯,一應大型的攻城器械就無法使用。怪不得,他要停留徐縣一日。」

「君侯,咱們是不是可以嘗試著進攻一次?」

屠屠看著楚軍不斷填平溝渠,漸漸逼近樓倉,忍不住問道:「難不成看著他們放手施為不成?」

劉闞,沒有回答。

「屠屠,看見那土丘了沒有?」

李成一指樓倉側面的一座山丘,「陳嬰不是個莽撞之輩,既然出擊,就一定有所防備。我敢肯定,那土丘之後定有楚軍精銳騎軍埋伏,只要我們敢出擊阻攔,楚軍就一定會發動偷襲。」

屠屠順著李成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土丘,名叫紅土窪,正位於睢水河灣之處。那裡水勢平緩,河灣有平坦的灘地,可埋伏萬餘人,而不露半點痕迹。此時,紅土窪靜悄悄,好像非常平靜。可越是平靜,就越是有鬼。樓倉如果出擊,楚軍自紅土窪偷襲的話,定然會給樓倉造成巨大的威脅,不可不防備。

劉闞突然說:「看起來,項籍學聰明了!」

他轉過身,沉聲喝道:「傳令下去,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出擊。將竹矛架設妥當,等待我的命令。」

竹矛,是當初苦行者在樓倉時,根據樓倉的條件,而設計出來的一種武器。

材料選用泗洪本地盛產的毛竹,粗細大約和嬰兒的手臂一般。把毛竹挖空,關注進去一種特製的液體,通過樓倉城頭架設的大黃參連弩射出。毛竹在擊中目標後發生碎裂,將關注在毛竹裡面,帶有強烈腐蝕作用的毒液濺灑出去。只要是被濺到,肌膚就會迅速的潰爛。

用劉闞的話說:這叫做大規模殺傷性生化武器。

樓倉城裡,專門有一個倉庫,是用來存放這種武器,並且有重兵看管,守衛森嚴。

楚軍,越來越近。

一開始的時候,他們還擔心樓倉會出兵阻止,但慢慢的,發現樓倉城上一點動靜都沒有,這心也就放回了肚子里。反倒是站在輕車上的陳嬰,突然間感到了一絲不安。樓倉越是安靜,說明他們的反擊,會越猛烈。而直到現在,樓倉也沒有出擊,顯然是看穿了他的埋伏。

「通知少將軍,請他多加留意,樓倉可能會有陰謀!」

傳令兵立刻答應,可是還沒等他上馬離開,就聽見樓倉城頭上,突然間傳來一陣隆隆鼓聲。

嘎吱,嘎吱……

弓弦顫動聲不絕於耳,數百支毛竹離弦而去,呼嘯著飛向了逐漸推進的楚軍。

出手了嗎?

陳嬰一怔,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樓倉有大黃參連弩,這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陳嬰並不奇怪。

可是,沒等他嘴角的笑意完全展開,就聽蓬蓬蓬一連串沉悶的聲響,緊跟著木櫓碎裂,伴隨之凄厲的慘叫聲,在空中回蕩。大黃參連弩的射程,在六百步到八百步左右,是防禦大型攻城器械的絕佳武器。如果樓倉不行動,就要眼睜睜的看著以為屏障的溝渠被楚軍填平。

但如果攻擊,實際殺傷力,卻並不算太大。

畢竟,大黃參連弩也就那麼多,一支弩箭射殺一個人,樓倉能有多少弩箭,可以使用呢?

弩箭消耗太多的話,當攻城器械登場時,樓倉就防禦力,就大大降低。

說穿了,填平溝渠,實際上也是陳嬰的消耗戰術。可沒想到,樓倉的弩箭竟然……

竹矛擊中木櫓,頓時碎裂開來。黑色的毒液在空中揮灑開來,一直竹矛碎掉,毒液至少覆蓋十數人。楚軍猝不及防,被毒液濺在身上。剛開始還沒有在意,可很快的,身上被濺灑到毒液的地方,就出現了潰爛。而且,毒液並非產生劇痛,而是奇癢無比,只讓人在地上翻滾不停,用手抓,用手撓,恨不得把肉都給撓爛……那凄厲的哭號聲,讓陳嬰心驚肉跳。

該死的秦人,用的什麼武器?

陳嬰還在奇怪,這第二輪的竹矛,已經從城樓上發射出來。

失去了木櫓的掩護,楚軍士卒頓時慌亂不堪,四處奔逃。大多數的竹矛落在了地上,碎開……毒液飛濺,這一來,卻使得殺傷的面積陡然增大,近千名楚軍被毒液濺到,在地上翻滾嚎叫。那些被竹矛釘死的楚軍,相比之下要幸運許多,畢竟死了就死了,無需忍受那般痛苦。

看著楚軍士卒,一個個把自己抓撓的血肉模糊,陣中的楚軍士卒,一個個魂飛魄散。

「停止前進,停止前進!」

陳嬰聲嘶力竭的叫喊,隨著銅鑼聲響起,潰敗下來的楚軍士卒,面無人色的退回了本陣之中。而那些留在戰場上的楚軍士卒,依舊嚎叫著,翻滾著,抓撓著,讓人看著,頓生懼意。

「弓箭手,放箭!」

陳嬰果斷的發出命令。

可弓箭手卻遲疑了,「軍師,往何處射?」

「把那些士卒……」陳嬰手指著在戰場上鬼哭狼嚎的楚軍,咬著牙說:「全部射殺,全部射殺!」

「軍師,那是自己人啊!」

「我當然知道那是自己人……可你們想要看他們,再那裡活活受罪,把腸子也給抓撓出來嗎?」

一席話,讓周圍將官都沉默了!

是啊,看那些人的模樣,簡直就是在活受罪;可射殺自己人……

「放箭!」陳嬰怒道:「再不放箭,休怪我以違抗軍令處置。」

掌旗官深吸一口氣,搖擺手中大纛。

弓箭手萬箭齊發,將戰場上的楚軍士卒,紛紛射殺當場。哀號聲,漸漸平息。可是陳嬰卻清楚的感覺到,自家的兵丁,看自己的眼神兒明顯不太對,士氣更是隨之減低到了極致。

也難怪,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射殺自己人,很容易招惹來仇視。

所謂兔死狐悲的道理,大家都清楚。今天射殺了那些人,明天,會不會射殺自己?可在陳嬰而言,又有什麼辦法?不射殺他們的話,只那慘狀和嚎叫聲,也足以讓己方的士氣消失。

劉闞在城樓上笑了!

身後的士卒,歡呼雀躍起來,高呼『炎黃威武,君侯萬歲』的口號。

事實上,當竹矛射出的一剎那,劉闞就知道會產生什麼樣的結果。這叫做武器致勝論,先進的武器,超乎尋常的殺傷,對敵人造成的威懾力,是難以估量的。倒是陳嬰果敢射殺傷員,讓劉闞暗自點頭。不過他也知道,接下來……楚軍一定會調整狀態,展開最瘋狂的報復。

「軍師,為什麼要射殺自己人?」

項羽得到了消息,再也無法在紅土窪呆著。

他帶著親隨,立刻趕到了陣前,怒氣沖沖的吼道:「那些,可都是我大楚的好兒郎,為何要……」

項羽雖遭逢了大敗,可是在楚軍之中的威望,卻絲毫不減。

同前些日子的意氣風發相比,他看上去有一些憔悴。不過暴怒之時,依舊是帶著駭人煞氣。

陳嬰手指陣前死屍,苦笑著說:「少將軍,如果再讓他們叫喊下去,只怕會把整個大軍的士氣,全都喊沒了。嬰也是無奈之舉……天曉得,這該死的樓倉,怎會有這樣惡毒的武器呢?」

「你不是早有籌謀,為何沒有半點防備?」

項羽怒聲喝問,撥轉馬頭,看著遍地的楚軍屍體,竟忍不住悲由心生,眼睛不自覺的濕潤了。

「我說過,秦狗狡詐!」

他咬牙切齒道:「搞什麼步步推進,我大軍既然兵臨城下,自當一鼓作氣,發動進攻。就算是戰死疆場,也是不負我大楚男兒的威名。自己殺自己人……豈不是讓兒郎們感到心冷?」

陳嬰臉色陰沉,沒有出聲。

項羽本就是狂傲之人,之前遭逢敗績,有所收斂。

可那刻到了骨子裡的婦人之仁,當見到麾下士卒的慘狀之後,就再也無法忍住了。

他縱馬馳騁在陣前,振臂厲聲喊喝:「兒郎們,秦狗子就在面前,隨我攻破樓倉,殺光秦狗!」

「攻破樓倉,殺光秦狗!」

不得不承認一點,項羽在鼓動士氣方面,的確很有一套。

他挑下戰馬,抽出鐵劍,探手搶過一面盾牌,厲聲道:「大楚男兒,隨我衝鋒!」

隆隆的戰鼓聲敲響,回蕩在蒼穹。

一隊隊楚軍,在項羽的帶領下,如同潮水一般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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