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龍戰於野 第二百七十五章 有熊出沒之青魚門徒

樓倉之戰已持續整整三日。

第一日,樓倉先是設計誘殺了秦嘉,而後主動出擊,在樓倉城下大敗韓軍,葛嬰所部損兵折將。

不過,葛嬰還是有能力的。

連夜整束兵馬,雖死傷無數,但依舊占居絕對優勢。葛嬰接下來變得越發小心,站穩陣腳之後,才展開了對樓倉猛烈的攻擊。不可否認,葛嬰的攻擊的確兇悍,麾下士卒也頗不畏死。只是這樓倉在建設之初,就考慮到了各方面的因素。歷經劉闞設計,別墨鉅子苦行者後來更進一步的完善之後,可謂是固若金湯。葛嬰兵馬雖多,但面對樓倉,也只能扼腕長嘆。

從正面攻擊,就要時刻防備側堡的偷襲。

若想先打下側堡呢,就必須要小心樓倉正面的突擊。

想要一口吞下主城和側堡,那就什麼也吃不到。側堡和主城之間有石甬連接,也無需擔心箭矢糧草不足。一個側堡里,只要安排三百人輪番上陣,就可以抵禦住千軍萬馬的衝鋒。

再者說,就算是打下了側堡,樓倉主城只需轟塌石甬,就可以非常輕鬆的斷絕通路。

攻打側堡,得不償失。可你不打側堡,就好像喉嚨里有一根魚刺卡著,讓你難受的想吐血。

葛嬰數次想要誘使樓倉再一次出城決戰,但城中卻沒有反應。

無奈何之下,葛嬰只能用人命去填這個窟窿,和樓倉打消耗戰。樓倉,消耗的是人力,而葛嬰,消耗的則是輜重和糧草。看誰先頂不住!若非是迫不得已,葛嬰可真不願意這麼去做。

只一天光景,葛嬰就失去了三四千人。

十成兵馬折了一成,就算是葛嬰的人馬再多,也經不住如此消耗……滿營的哀嚎哭泣聲,回蕩在樓倉上空。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這一日,樓倉怕也折損了不少兵馬……有一二百人?

已騎虎難下,如果這時候撤退,可以想像會是什麼樣的情形。

兵馬全都是由流民和逃亡的役夫組成,說穿了就是一群烏合之眾。順利的時候,這幫傢伙絕對是如狼似虎。可一旦遭遇失利,別說幾萬大軍,哪怕是幾十萬,上百萬,瞬間灰飛煙滅。

樓倉必須要打,而且一定要打下來。

從作戰的第一天開始,葛嬰就派人回報僮縣,請求在僮縣、下相、取慮三地強行徵召兵員。

你樓倉不是能打嗎?

可你又有多少人可以參戰!

說實話,韓王成覺絕對算不上是一個英明的君主。朱雞石和葛嬰雖然善戰,卻非智謀之士。

正如同李左車分析的那樣,葛嬰立韓王成,雖然擺脫了流寇的身份,可這泗洪位於楚地,韓王成的號召力在這個地區,並不算太強大。有戰略頭腦的人,絕對不會在泗洪地區立足。韓軍的根基在故韓的領土上,也就是現如今的潁川郡。葛嬰不該打樓倉,應該迅速奔襲潁川郡。

如今,受陳涉的影響,各地義軍蜂起。

毗鄰潁川郡的陳郡,已經落入陳涉的手中,正整裝待發,虎視眈眈。雖然沒有什麼大的行動,可是對潁川泗水碭郡三地的威懾已經存在。這種情況下,葛嬰如果奔襲潁川,高舉韓王成的旗號,說不得潁川百姓會立刻響應,即便是路途中有所折損,卻何嘗不是一次練兵?

可惜,葛嬰沒有看到,朱雞石也沒有看到。

秦王政十八年(前330年),秦內史勝率部攻陷新鄭,生擒了韓王安。當時只有十幾歲大的王子成就開始了顛簸流離的生活。二十一年的逃亡,早已經讓王子成雄心盡湮。好不容易又成了韓王,可他哪有什麼戰略眼光?能安逸享樂才最重要,至於回歸故里,卻從未考慮。

所以,葛嬰徵兵的請求,韓王成和朱雞石毫不猶豫的應下。

一時間,三處縣城雞飛狗跳,但有那青壯的,不問情由,上去就抓走。現在僮縣集中,而後準備送往樓倉。泗洪地區,原本就不算個什麼富庶之地,這一徵兵,卻無異於殺雞取卵一般。

可韓王成不管!

而葛嬰更是顧不上管……

朱雞石是個性情暴烈之人,若有抵抗者,就毫不猶豫的斬殺。

在樓倉之戰進行到第四天的時候,葛嬰再一次派來了使者,請求僮縣加快徵兵,以補充兵員。

「徵兵徵兵!」

朱雞石暴怒不已,「這泗洪之地,刁民無數。聞聽徵召者,竟舉家逃逸,更甚者還聚眾反抗。這兩日工夫,雖徵召了數千人,可是我部下也死傷頗重。他打不下樓倉也就罷了,何苦為難與我?再這麼徵召下去,只怕整個泗洪都要和我們為敵了……如果他打不下樓倉,就換我過去。」

韓王成三十齣頭,生的文文弱弱,不似強硬之主。

朱雞石在堂上暴跳如雷,全無君臣之禮。可韓王成卻熟視無睹,笑嘻嘻的說:「朱將軍別發火,葛將軍派人來也沒有怪罪,只是說讓咱們加快速度,徵召兵馬……這樣吧,明日一早,把這兩日徵召來的人全部送過去,也有個三四千人,至少能抵擋一段時間,你看怎麼樣?」

朱雞石點點頭,「可這三四千人,怕是派不上大用處吧。」

「派的上,派不上,那是葛將軍的事情。咱們已經儘力了,送一批人過去,也好封住他的嘴巴。

你這邊再加把勁,徵召一批新人。

如果這樣子葛將軍還打不下樓倉的話,那也怪不得咱們,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還有啊,徵收的糧草也有一兩萬石了,明日一早一起送過去。想來這樣子,葛將軍就算再想要人要糧,也不好意思那麼快張口了。這樣一來,咱們豈不是又得了許多空閑時間,再另想辦法。

我聽說,一些我韓國的老臣子,已經在籌集輜重和人馬,正向我們靠攏過來。

堅持一下吧,也許過上幾日,情況就會好轉。到時候咱們打下樓倉,就再也無需為此煩惱。」

朱雞石聽罷,也只能這樣了。

天色已晚,韓王成正打算讓人準備酒宴。

突然有人來報,「啟稟王上,葛嬰將軍派人前來,說是有要事求見!」

朱雞石一聽這話,剛壓下去的火氣頓時騰地一下子有竄了上來。

「要事,要事!他葛嬰除了要人要糧,還能有什麼要事?娘的,日間剛派人來,現在又派人過來催了。」

「朱將軍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韓王成連忙勸說朱雞石,總算是讓朱雞石閉上了嘴巴。他想了想,「讓他們等著吧……就說孤與朱將軍都去督促糧草了,讓他們在營中待著。對了,給他們準備一些粗鄙的飯菜足矣。」

朱雞石一怔,奇道:「為何要給他們粗鄙飯食?」

「不如此,他們怎知我僮縣的困難?等他們回去之後,告之葛嬰,咱們僮縣如今也是糧草緊張,葛嬰還好意思找我們催要?嘿嘿,他這一不好意思,咱們這邊的壓力豈不是輕了許多?」

朱雞石是個粗人。

原本在符離靠漁獵為生,那懂得這裡面許多的彎彎繞?

聞聽韓王成這麼一說,不由得贊道:「王上果然高明……如此一來,葛嬰肯定會覺得不好意思。

我帶人出去走走,看看能不能再徵召一些。

反正是要吐出去的,索性一次給他多一點,想必他下一次,就該不好意思再這樣派人催促。」

「辛苦將軍!」

韓王成笑呵呵的送走了朱雞石,扭頭啐了一口唾沫,「一群粗鄙賤奴,居然敢在孤面前如此放肆。若非孤現如今身邊無可用之人,定不容爾!不過,子房他們,究竟什麼時候會來呢?」

自言自語之後,又長嘆一聲。

有侍衛送來了飯菜,其中還有一瓿五年窖的泗水花雕。

自從劉闞把酒場搬到江陽,更名為瀘州老窖後,這昔年的泗水花雕,可就變得越發珍貴了。

有價無市!

就算是有錢也買不來。

韓王成美滋滋的喝著酒,吃著菜,一晃就過去了一個多時辰。酒足飯飽,人也有些熏熏然。

「王上,葛將軍的使者已等候多時,您看要不要見他一下?」

「見個鬼了……」韓王成嘟囔道:「見了還不是催要兵員糧草,有什麼可見……不見,不見!」

那親隨扭頭準備離去,韓王成卻突然叫住了他。

「算了,還是見一見吧。」他說著,吩咐親隨過來,「讓人準備一些粗食,擺放在這裡。」

讓葛嬰的使者看看,堂堂韓王,如今也要吃這種粗鄙的食物。到時候看那葛嬰還能說什麼。

還別說,這韓王成別看沒什麼本事,但這種小聰明,卻是說有就有。

他起身到內堂中,把華美的服飾脫下來,換上了一身粗布衣服,還罩上了一件黒兕甲,在臉上抹了兩道黑灰,然後對著銅鏡裝模作樣了好長時間,這才滿意的點點頭。做出一副疲憊之態,他回到正堂。只見一個清瘦的青年,身披破舊的黒兕甲,單膝跪地,正等候著韓王成。

恩,看起來的確是葛嬰的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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