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見龍在田 第二百四十二章 伴駕(三)

小公主落水了!

劉闞作為中郎騎將,主要是負責外圍的警戒。故而當始皇帝一行人觀潮之時,他並未在場。

率領騎軍散開,警戒周遭動靜!

當聽到『小公主』落水的消息時,劉闞硬是沒有反應過來:這小公主,究竟是何許人?

小公主,是始皇帝極為寵愛的幼女贏果,也是嬴胡亥的姐。嬴氏諸子當中,扶蘇曾伴駕兩次,胡亥這是第一次。只有贏果,始皇帝三次巡狩,都點名要她陪伴。始皇帝對她的寵愛,由此可見一斑。

幸虧自己沒有伴駕觀潮,否則出了這麼一檔子事,少不得要受到波及。

劉闞的第一個念頭,居然是感到慶幸。至於那小公主長什麼樣子,漂不漂亮,倒是沒有多想。

前世時,就是一個獨身主義者。

而在這一世,融合了兩世的記憶之後,劉闞的實際年齡,怕已過了四十。身體雖說正在青春年少,可思想已有些蒼老。特別是呂雉死後,讓劉闞生出了許多感觸。家中有嬌妻,蜀中尚有紅顏知己,拈花惹草的心思,早已經淡了許多。他現在最期待的,怕是天下太平,一世平安吧。

「二叔,小公主長甚樣子?」

反倒是劉信很有興趣,拉著劉闞問東問西。

也難怪,他整日里除了練武,就是練武,生平接觸到的女人,除了母親呂嬃和闞老夫人之外,也就只有那個小戚姬了……不過,戚姬對他的興趣似乎不是很大,倒是和韓信司馬喜說話較多。那兩人都是儀錶堂堂,英武儒雅。而劉信呢,五大三粗且不好說話。個頭驚人,在他身邊,很容易讓人生出壓迫感。再說了,木訥的緊,這樣的人,怎能討女孩子歡喜?

也就是因為這個原因,王姬才會生出讓劉闞帶劉信歷練的想法。

劉闞聽了這個問題,想了一想,笑道:「一個鼻子兩隻眼,一張嘴巴一對耳,總不成生的兩個鼻子三隻眼吧。」

「那不是和普通人一樣?」

「本來就是普通人嘛……」

「可為甚大家都對她很怕?我這兩天路過中軍,看他們都是愁眉苦臉。還有那些當官的,也是那種模樣。她要是普通人,怎可能會是這樣子的情況?母親和嬸嬸,就不會讓人害怕。」

這年月,雖說皇權不振,但始皇帝的威嚴卻令人不得不懼。

劉闞實在是不敢和劉信再說下去了。

他說不出『燕雀焉知鴻鵠之志』之類的話語,更不能像那個狂吼『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陳勝。有些話,在這個階段,心裡明白可以,但是卻不能說出來。畢竟,始皇猶在,大秦猶在。

至於這傻小子,還是讓他留一份畏懼之心吧……萬一說走了嘴,那可是滿門抄斬的大罪名。

不過話說起來,陳勝吳廣如今又在何處?

在這個時代生活了太久,許多記憶都已經模糊了。但有些人,有些事,卻不能不牢記心中。自擔當了泗水都尉以後,劉闞發現歷史上著名的『大澤鄉起義』之地,大澤鄉就在他的管轄範圍。史書上說,陳勝吳廣是在往漁陽的路上,在大澤鄉揭竿起義。而漁陽,在北方。

劉闞不得不懷疑一下,陳勝吳廣,是不是就在他的治下?

所以當上了泗水都尉以後,劉闞就暗令呂釋之調查,看看能不能在泗洪地區找到那陳勝吳廣。

如果能找到的話,即便不能幹掉他們,也要小心看管起來。

但一直到劉闞奉詔候駕之前,呂釋之也沒有查到陳勝吳廣的蹤跡。這也讓他在內心中,多了許多不安。大澤鄉距離樓倉太近了……萬一出現狀況的話,樓倉作為泗洪地區的戰略物資儲備中心,就會首當其衝。這也是劉闞為什麼會讓鍾離昧從樓倉軍調出人馬駐守大澤鄉的原因。

「信,不許胡說八道!」

劉闞摸了摸劉信的腦袋,「記住,有些話在我面前可以說,但只要有第三個人在,就不許再提起。

好了,別胡思亂想了。

隨我一同巡視……小公主這一出事兒,只怕是要在這裡耽擱兩天。此乃楚地,要多加小心。」

劉信瓮聲瓮氣的點頭應了,默默的隨著劉闞身後,繼續巡視起來。

一連數日,小公主終於脫離了危險。

只是受了些風寒,加上又被驚嚇了一番,一時間也不能走動。又在錢塘停留了十餘日,見小公主已經沒事兒了,始皇帝這才下令,起駕繼續巡狩。自錢塘西行一百二十里,在陿中渡過富春江。

秦制一里,與後世不同。

六尺為一步,三百步為一里。細計算起來,一里也就等於後世的415米。一百二十里,也就是後世的一百里左右。

會稽的官員,早已奉命在會稽山下的諸暨候駕。

車仗抵達,會稽郡郡守殷通,帶著大小官員,以及當地的豪族大戶,列隊跪在道路兩旁,恭迎始皇帝駕臨。

會稽山,本名茅山。

因大禹王當初治水完畢之後,召集了天下諸侯前來,『大會計,爵有德,封有功,更名茅山曰會稽。會稽者,大會計也』。大禹王在此次諸侯大會上,斬遲到的防風氏,而坐穩了共主之位。

會稽山因此而聞名天下,後大禹王更葬於會稽山。

始皇帝自比功蓋三皇五帝,可是在名義上,還是要尊一尊大禹王。

而且,他此次巡狩東南,還有另一層深意。楚地是反秦勢力最盛的地方,楚人性蠻,那些六國餘孽藏於民間,難以尋找。所以,他要借巡狩之際,宣揚大秦之威風,以震懾反賊。

在諸暨,始皇帝和顏悅色的召見了會稽郡大小官員,勉勵有加。

而後擇黃道吉日,登山祭祀大禹王。

由於之前在錢塘出了一場意外,始皇帝此次登山祭祀,沒有再帶著小公主贏果。讓小公主贏果和隨行嬪妃都留在諸暨行營之中,並讓中尉騎軍留守看護行營。畢竟,在山林之中,騎軍的作用不會太大。行營地勢空曠,若遭遇襲擊,騎軍的殺傷力,也遠遠超過了步軍。

劉闞作為中郎騎將,奉命留守行營。

這可不是一個好差事,行營分內外兩部分。

內營是始皇帝的臨時行宮所在,嬪妃們大都居住於此處。隨行的大臣,都在外營靠近內營的地方居住,有五百鐵鷹銳士,駐紮於此地。中尉軍則分駐外圍。又有步軍、車兵和騎軍劃分。

騎軍原本不在行營駐紮,而是在行營旁側,另立小營。

始皇帝登山祭祀,帶走了大部分兵馬。但行營之中,除了劉闞所部的騎軍之外,還留有兵卒守衛。

劉闞的騎軍,也從小營移至大營外圍。

始皇登會稽山去了……馬上就是清明節了,始皇帝選這個時候登山,恰好也應了這祭祀的習俗。不過,清明節頭兩日,還有一個寒食節。據說這是為了紀念晉文公大臣介子推而立下的習俗。

寒食節期間,不得生煙火用熟食。

劉闞早已有了準備,命人準備了許多麥餅,以防在寒食節期間生出事端。

這一天,劉闞巡視行營完畢,回到軍帳之中坐下。

「信,取些麥餅來!」

寅時率部巡視,眼看著已快辰時,劉闞的肚子,不免飢腸轆轆。

若是在平常,劉闞這已呼喚,劉信會快步趕來聽命。可不知為什麼,今天卻有些奇怪。劉闞連叫兩聲,劉信卻始終未出現。眉頭不由得一蹙,劉闞站起身來,邁大步往軍帳外走去。

「薛鷗,可見到劉信了嗎?」

薛鷗搖了搖頭,「未曾見到……都尉有事嗎?小將這就去找他過來。」

「算了,先給我取些髓餅來。」劉闞想了一想,又吩咐道:「順便去他的營帳里看看,叫他過來。」

「喏!」

薛鷗領命而去,不一會兒有親兵送來了一盤髓餅,擺放在劉闞的面前。同時,還端來了一斛水,放在桌案上。劉闞咬了一口髓餅,端起水來正要飲用,這時候,軍帳外傳來一陣騷亂。

「甚事喧嘩?」

劉闞放下手中的食物,蹙眉問道。

「啟稟中郎騎將,有行宮內營派來使者,說是有要事求見。」

行宮內營?那不是嬪妃們居住的地方?劉闞疑惑的站起身來,有點不明白,內侍過來有什麼事情找他。要知道,中尉軍雖為王族親軍,但素來不與內廷有瓜葛。始皇帝也非常忌諱這個。

想當年,皇太后趙姬淫穢宮廷,險些對始皇帝造成威脅。

所以始皇帝決不允許內廷中的人,和外臣有聯繫。即便是他最信任的趙高,手中也只有中車府而已。沒有始皇帝的命令,趙高也無法對外臣指手畫腳。至於內廷嬪妃,權力也更小。

劉闞走出軍帳,見外面有一黑衣內侍垂手而立。

不是趙高……趙高作為中車府令,隨始皇帝一同登會稽山去了。眼前的這名內侍,裝束雖然和趙高沒什麼區別,但不管是在氣度上,還是在外形上,都有天壤之別,是個普通內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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