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見龍在田 第二百三十八章 大梁城外有賢人

候駕,並不等於見駕。

各地官員無數,等著、盼著始皇帝接見的人不計其數,劉闞不過是這許多人當中的一員罷了。

但不管怎樣,有了候駕的資格,就說明劉闞已經步入高等官吏的序列之中。

對於這麼一個結果,劉闞且驚且喜。

喜的是,多年的媳婦熬成婆,他不再是一個默默無聞的小吏。這數年的奮鬥,終有了成果。

然而,始皇帝又是什麼人物?

劉闞真的很擔心,見到始皇帝的時候,會被他看出什麼破綻……

哦,破綻!

好像也沒什麼破綻吧。

可劉闞心裡就是有一種七上八下的感覺,從得到要前往滎陽的消息之後,就感覺著忐忑不安。

另一方面,劉闞開始疑惑了!

始皇帝究竟什麼時候才會掛掉呢?能東來巡狩,說明這位千古一帝身體不差。根基現在的情況,只要不出意外,等再過個十年八載,整個天下的局勢就將完全穩定。六國後裔到時候再想折騰出什麼浪花,可就難了……六國後裔束手無策,天下穩定,大秦又怎可能迅速滅亡?

大秦不亡,霸王何在?

自己又該怎麼辦?

一輩子做始皇帝的臣子?

未來的局勢,會是什麼樣子?該如何走下去呢?

數不清楚的問題,糾纏在一起,讓劉闞感到無比的困擾。但困擾歸困擾,他還是要前去候駕。

周昌和苦行者,押送著劉家滿門老小去了蜀郡。

樓倉也沒什麼緊要的事情,於是劉闞讓灌嬰和鍾離昧留在軍營中,繼續操練兵馬;樓倉政務,皆有陳平蒯徹和曹參三人打理。安期生有心遠遊,但是在劉闞的勸說下,又留在樓倉。

韓信司馬喜兩人,負責打點田莊雜務。

兩人都已經過了十六,司馬喜略大一些,性情穩重;韓信則兔脫一些,常有天馬行空的奇思妙想。讀萬卷書,尚需學以致用。劉闞已著手安排兩人參與一些樓倉的政事軍務,也算是一種培養。

此次見駕,劉闞原本只想,帶賈紹一人足矣。

可是在臨出發前,王姬卻登門拜訪,「阿闞,信眼看著就要及冠,卻足不出樓倉,整日渾渾噩噩,只知練武打熬力氣。韓信和喜子,都已經能處理一些事情。我實擔心,這樣子下去,信會越發獃傻。此次你前去候駕,不知道能否帶上他呢?也算是開開眼界,多見些世面。」

想想看,這兩年劉信(即王信)的確是整日呆在演武場中。

上一次帶著他,本想一起去巴郡拜訪秦清。誰曉得在半路上聽說了始皇帝要焚書的消息,於是又急急忙忙的命劉信和韓信返回樓倉。如今,劉信業已十七歲了,但還是很不通世事。

除了家人之外,幾乎不和別人有什麼交流。

現在,他算是自己的侄子,帶他出去見見世面,培養一下倒也不是一件壞事。

想了一想,劉闞就答應下來。

兩天後,他帶著賈紹劉信,在二百樓煩騎軍的護衛下,和嬴鑊趕往相縣。嬴壯已經等得不耐煩。和劉闞匯合之後,他立刻點起三百甲士,兩股兵馬匯合一處,浩浩蕩蕩的開拔,趕往滎陽。

閑言少敘,這一路是曉行夜宿。

十五天,嬴壯和劉闞抵達滎陽城外……

這個時候,始皇帝的車駕,業已離開了咸陽,向三川郡行來。被點名前來候駕的各地官員,雲集滎陽城。

這滎陽,北臨黃河,是中原要地,素有三秦咽喉之稱。

劉闞也不是第一次來滎陽,但之前的幾次,全無這一次的忐忑和不安。

對始皇帝此次東巡的主要原因,嬴壯給出了一個答案。

和早先蒯徹陳平等人的猜測大致相同,不過陳平卻從始皇帝提前發出的東巡路線中,看出了一些其他的意味。

「山東經逢三田之亂,今年初又連番進行清剿,使得齊魯之地的百姓,難免心生恐慌之情。

早先因燕趙方士、齊魯儒生的幾次動蕩,陛下曾經發出過『山東黔首,不得留駐關中』的命令,本來就在一定程度上,使得山東百姓感到不安。再加上這兩年一連串的變故,百姓不安,也在情理之中。故而,我以為陛下巡狩東方,一方面是為了震懾六國貴勛後裔,令其不敢再招惹是非。

另一方面則有安撫六國百姓的意思……此次巡狩之後,陛下肯定會有所動作,緩和中原之緊張局面。」

始皇帝身邊有能人!

對於這一點,劉闞從來不會予以否認。

若無能人賢士,始皇帝怎可能橫掃六國,統一天下?

也就是說,始皇帝甚有可能,已經意識到之前所犯下的一些錯誤,藉由巡狩之機進行補救。

巡狩東方,的確是一個很好的主意!

劉闞抵達滎陽之後,在當地官員的安排下,並未留住在滎陽城內,而是被安排在了城外。

也難怪,此次候駕的官員,大都以文官為主。

即便是嬴壯這等武將出身的人,也背著一個郡守的官職。

劉闞是為數不多的武將之一。

把他安排在城外,倒也不是歧視武將。只不過從各方面來考慮,把武將安排在城外最合適。

大秦以法治國,以勇武為根本。

從這點而言,也不可能出現後世那種重文抑武的現象。

※※※

不得不說,始皇帝是一個極有魄力的雄主。

他對自己充滿了信心,所以早在出巡之前,整個行程安排,就昭告了天下。

自咸陽出,他將先至三川郡,在三川郡接見候駕的官員。但在接見之前,他需要在洛陽停留十日,然後再往滎陽。在滎陽接見了官吏以後,將南下直奔雲夢(今湖北安陸市南),遙祭死在九嶷山的舜帝姚重華。接著再乘船順大將而下,過丹陽(今安徽當塗縣西北),抵達錢塘。

抵達錢塘的目的,是為了登會稽山,祭祀禹帝。

然後過吳縣(今江蘇蘇州),走江乘(今南京市東北)渡大江而被,沿大海至琅琊,在去芝罘山。

走平原津(山東省平原縣西南古黃河渡口),北去上郡。

最後再由上郡,迴轉咸陽。

去什麼地方,走什麼路線。詔令中寫的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始皇帝似乎根本就不怕什麼六國餘孽在路途中尋事。甚至說,他很可能想藉由這一次巡狩,將那些謀逆份子全部吸引出來,一網打盡。古往今來,似乎很少有皇帝能如始皇帝這般勇氣,讓人不得不欽佩一下。

如果能成功,始皇帝可以徹底消滅六國餘孽。

如果六國餘孽不上鉤……那他也可以藉此巡狩機會,令天下蒼生心安,徹底斷了那些謀逆者的心思。反正不管是什麼結果,始皇帝都不會輸。

這也讓劉闞對始皇帝越發的敬重起來。

距離始皇帝抵達滎陽,還有大約二十天的時間。

劉闞呆在滎陽,感覺好生無趣。沒辦法,來這裡候駕的官員,他大都不認識。除了王恪嬴壯和李由三人之外,整個滎陽城,劉闞再無一個熟人。而嬴壯三人,各有各的圈子,也不可能整天的陪伴著劉闞。開始的時候,劉闞還有些興趣,可兩三天過去後,他可就煩了。

甚至在一次宴會上,看著滿堂的官吏。

劉闞甚至不無惡意的猜想:如果天下大亂,這屋子裡的人,還有幾個能活下來?

三川郡的冬季,來得遠比泗水郡早。

這一天,劉闞正在軍帳里翻看唐厲送給他的那部《尉僚子》,帳簾突然挑起,一股寒風湧入。

只見賈紹搓著手走了進來,一邊走一邊說:「怎地今年的天氣這般凍人?」

劉闞不禁啞然失笑,「紹舍人,你一個土生土長的三川郡人,怎麼連家鄉的天氣都受不了呢?」

舍人,有兩種意思。

一種是豪門大戶家中的門客,另一種則是官職。

賈紹如今還是白身,這舍人的身份,自然是頭一種含義。不過,門客也有三六九等,賈紹這個舍人的身份,就類似於劉闞的幕僚。他頓了頓足,毫不客氣的一屁股在劉闞對面坐下。

「紹雖是三川郡人,可今天的天氣,的確是不尋常。

往年這個時候,雖已天冷,但卻不似這般寒意凜凜……呼,今年的冬天冷,可是不好熬啊!」

說著,他朝著手上哈了一口熱氣,順手端起書案上的一杯溫酒,美美的飲了一口。

「主公,還記得何公臨別之前,和您說過的事情嗎?」

何公,就是那已去了咸陽,如今在大秦朝中擔任博士職務的叔孫通。

劉闞一怔,疑惑的看著賈紹道:「甚事?」

「呵呵,紹就知道,主公可能把這件事情忘記了……何公走之前,曾向您推薦過一個人。」

「啊!」

劉闞先是一怔,旋即想了起來,「若非紹舍人提起,闞幾乎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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