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蜀風光,自古雄奇。
江陽負山肘江,更扼守蜀南、渝西、黔北、滇東要衝,地理位置非常的重要。如今,江陽立縣,等同於在巴蜀腹地設立下一座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雄關,也讓很多人為之關注。
中原,此時已經烈日炎炎。
秦清拄著拐杖,緩步登上玉蟾山。在山頂上,可鳥瞰正在興建的江陽城,目光顯得十分迷離。
年紀大了,秦清的身子骨也大不如從前。
特別是年初的一場大病過後,讓她在榻上整整躺了二十天。以前,登玉蟾山,可健步如飛。但是現在,走一會兒就會喘息起來。登到山頂的時候,更出了一身的汗,感到無比疲憊。
秦曼,默默的跟在秦清的身後。
她是剛從東海回來,還帶著劉闞的囑託,回來拜見秦清。
雖然和劉闞沒有說什麼話,可是所有人都能看出來,秦曼和劉闞之間,有那麼一點不同尋常的關係。否則,秦曼也不可能在見過劉闞之後,馬不停蹄,日夜兼程的趕回這巴山蜀水。
她喜歡劉闞!
連曹無傷那種神經很大條的人都能看出來,更何況是老而彌堅的秦清?
不過,秦清並沒有說破。
在秦曼回來後的第二天,她就帶著秦曼來到的江陽。美其名曰是要視察江陽縣的建設進度,可實際上,她心裡究竟是怎麼想,連秦曼都說不上來。只是默默的跟隨著秦清,她深信,以祖母的睿智,有很多事情即便是什麼也不說,祖母也能看出個究竟。她只能等待時機。
劉闞請秦曼帶來了一樣極為珍貴的禮物。
但是還沒有來得及奉給秦清……在秦曼的身後,審食其和曹無傷兩人距離秦清祖孫大約有三十步左右的距離,默默跟隨。早就聽說過秦清是何等了得。可不到巴郡,就永遠也不可能明白秦清在巴郡影響力。而她在咸陽的能量,更是無比驚人,只有體驗過之後,才能了解。
設立縣府,這是何等重要的大事?
可秦清只是派人去了一趟咸陽,之後始皇帝就下令在巴郡設立江陽縣。所耗費的時間,甚至不超過兩個月。若只是設立江陽縣也就罷了,始皇帝竟然就江陽縣長的人選問題,專門派人請教秦清。那可是始皇帝,大秦朝的第一人……可是在秦清面前,卻好像一個晚輩一樣。
不過,依照著以往的規律,秦清從來不會插手大秦的政事。
偏偏這一次,秦清告訴始皇帝的使者:「請回稟陛下,關於江陽縣治下的長吏,老身倒是想推薦一些人選,但不曉得能否符合陛下的心意。名單我已經列好,還請天使回咸陽後轉呈。」
其實這也是一種姿態。
那使者非常清楚,如果秦清開了口,始皇帝絕不會有任何異議!即便是合丞相府、太尉府等咸陽大小官吏都反對,始皇帝也會同意秦清的請求。當然了,也不會有人跳出來找麻煩。
在去年中,咸陽發來詔令,由巴郡郡守親自前來任命。
甚至,在此之前這巴郡郡守連審食其曹無傷的面都沒有見過,但也只能乖乖的遵從詔令。
於是乎,審食其就成了江陽縣的縣長。
曹無傷則官拜縣尉,主抓兵事。審食其曹無傷兩人,都深知這江陽的重要性。不論是對劉闞還是對秦家,江陽雖然只是一個新設立的縣府,但同時又關係到了劉闞和秦家的合作。
為此,曹無傷和審食其甚至舉家遷至江陽。
不管是審食其的父母也好,還是曹無傷的父親,那位已經辭去亭長之職的曹老先生也罷,隨著自己的孩兒,一同來到了巴蜀。此外,還有灌家老小三十餘口人,也來到了江陽縣。
同至江陽的,還有一個誰也沒有想到的人,那就是躲藏在樓倉的前大秦御史,張蒼。
隨著樓倉日益繁華,在泗水地區的地位也越來越重要,張蒼躲在樓倉,就開始變得危險了。
始皇帝的緝捕令仍然有效。
而過往樓倉的大小官吏也越來越多。雖然說張蒼躲在城堡中,看上去非常的安全。可有一句話老話說的好: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稍有不慎,就會露出馬腳,到時候連劉闞也要被牽連。為此,曹參等人專門和張蒼交談了一番,最後張蒼決定,離開樓倉,暫時躲避在江陽。
這裡,才是真正的山高皇帝遠。
又是秦家的勢力範圍。以劉闞和秦家目前的關係而言,張蒼躲在江陽,可說是非常的安全。
張蒼化名弓倉,隨審食其一家抵達江陽。
蒯徹還建議,由張蒼出任江陽縣丞這一職務。看上去好像是很顯眼兒,可實際上呢,卻更加的安全。先不說巴郡無人認識張蒼,就算髮現了問題,張蒼也可以藉助手中的權利解決。
而且,誰又能想到,被始皇帝通緝的囚犯,卻堂而皇之的成了地方官員?
至於張蒼的身份,秦清也不是很清楚。張蒼在抵達江陽之後,也表現的非常低調,自然不會引起他人的懷疑。一晃大半年過去,張蒼已經能說著一口流利的巴郡方言,越發不惹人注意。
秦清,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樓倉。
盛夏時節,玉蟾山風光旖旎,放眼看去,一派鬱鬱蔥蔥。
青山、綠水;藍天、白雲……
構成了一幅極其動人,又極其和美的畫卷,讓人不由得心曠神怡。山風輕柔,拂動秦清花白的頭髮。
手拄拐杖,秦清似是沉浸在這山水之間。
許久,她彷彿自言自語道:「這巴郡的山水,我一輩子都看不夠啊!」
說完這句話,秦清猛然轉過身來,擺手示意秦曼上前,「曼兒,東海郡的事情,還算順利?」
「一切順利!」
秦曼輕聲道:「司馬欄郡守對我非常照顧,除去一應日常公務之外,他還從郯城徵發兩千戶,一方面可以擴充我鹽城的人口,另一方面也給予了我極大的方便。預計年末,鹽城能產出十萬石(音dan,同擔)粗鹽。明年能產出更多,三年之內,咱們就足以在東海郡紮根。」
「三年,三年……」
秦清在秦曼的攙扶下,走到一棵大樹。
有親隨抬過來了一張胡桃木打造而成的胡床。這胡床,源自於西域,在中原並不多見。不過由於秦清有生意在西域進行,故而當地的合作者將這張胡床送給了秦清,也算是一件禮物。
秦清坐在胡床上,拉著秦曼坐下。
「不曉得,我能不能撐到三年!」
聲音不大,但是秦曼卻聽得清清楚楚。忍不住驚詫的看著秦清,「奶奶,您怎麼說這樣的話?」
秦清微微一笑,「生老病死,乃是平常的事情。奶奶雖然醉心於道,卻不是羨門子高和宋毋忌那種坑蒙拐騙之流。生就生了,死就死了,沒甚大不了的事情。神仙有神仙的道,人有人的道……以人之道,去求那長生不老的神仙之道,就如同水中月,看似動人,卻很虛幻。」
說到這裡,秦清伸手撫摸秦曼烏黑秀髮。
「我其他的倒不擔心,唯擔心你,還有這巴郡秀美山川。
秦家如今風光無比,卻是奶奶為秦家換來的;我活一天,秦家就能風光一天,但如果有一天我不在,我擔心……曼兒,知道奶奶為什麼要把你趕去東海郡?秦家人多,可是能繼承我的人,就只有你一個。偏偏你又是一個女孩子,所以我需要你創出一個局面,能順理成章的接替我。
家主這個位子,可不容易坐穩。
你必須要有足夠的成績,來震懾住那些人。
其實,我原來已經為你想好了一條路,本不需要如此麻煩。我原來想啊,讓你嫁給扶蘇兒。
可是……
這樣也好,我們和大秦的關係實在是太密切了。如今陛下剛愎,醉心於神仙之術,更受了那些騙子的蠱惑,甚至和朝中重臣拉開了距離。天機紊亂,天機紊亂……能撇清楚一點,也不是一件壞事。」
秦曼卻是第一次聽秦清如此傾訴,不由得變得惶恐起來。
「好了,有什麼事情,就敞開了說吧。」
秦清突然話題一轉,笑呵呵的看著秦曼,「其實你一回來,我就知道你要做什麼。怎麼,那異數又有什麼新花樣嗎?呵呵,他也的確不錯,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居然又能連升了三爵。
有他在泗水,你也能更快的站穩腳跟。
只是,一旦天機大亂,他如今的風光,也就要變成他最大的麻煩……還需謹慎小心才是。」
秦曼的臉色,微微一變。
猶豫了一下之後,她轉身招手示意審食其過來。
審食其手捧一個包裹,來到了秦曼跟前遞過去,然後又立刻退到一旁,以方便祖孫二人的談話。
審食其是個很有眼色的人,而且和曹參唐厲他們相處的久了,也學到了許多東西。
走馬上任以來,他在江陽做的非常出色。特別是酒場迅速的建成,並且已經投入了生產,使得杜陵酒非但沒有在市面上出現斷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