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見龍在田 第一百九十三章 泗水都尉

呼衍珠是在夢中被勒死!

陳平在下手之前,命人先送去了一罈子濃烈地燒酒。北疆之人,喜好烈酒。早年間就常和燕人交易,購買一些土釀的燕酒。燕國被滅之後,燕酒就變得稀少了。雖然還會有商人販賣,但是價格卻提高很多。呼衍珠雖然是女人,但喝起酒來,絲毫不會比那些匈奴男人差。

不過,經過劉闞改進的燒酒,遠遠不是早年的燕酒可以比擬。

度數高,酒性也很烈。一罈子燒酒下去,呼衍珠是酩酊大醉。也正因此,死得時候到沒有受太大的罪。這也是劉闞的囑託……從內心而言,他並不想殺呼衍珠,可不殺也沒有辦法。

陳平說地不錯,這女人留下來,終究是一個禍害。

放她走,那是不可能的事情;留她在身邊,劉闞又不放心。更不要說把她帶回樓倉,那純粹是自找麻煩。這不是普通的仇恨,可以用時間來化解。滅族殺父之仇,比天高,比海深。就算這呼衍珠貌比天仙,賽似嫦娥,劉闞也不能讓她活著。正應了那句老話:斬草定要除根!

只是一想到這些事情,劉闞的心裡就會感覺不舒服。

※※※

蕭瑟的秋風,席捲北疆遍地枯黃。

一隊匈奴騎軍,出現在蒼茫的草原上。人數不算太多,大約有百餘人左右。一個個形容憔悴,看上去狼狽不堪。他們手裡都持有兵器,但大都是殘矛斷戈。有一大半人的箭壺裡都是空蕩蕩,身上的甲胄也是破破爛爛,甚至還沾染著發黑的血跡,顯然是曾經歷過一場苦戰。

首領是一個高大而壯碩的青年,雖然形容狼狽,卻依舊無法掩去那骨子裡的剽悍之氣。

在一條小河畔的疏林之中停下來,青年解開腿上的綁帶,從馬背上跳下來,活動了一下身子。

一個四旬男子從馬背上解開了褡褳,捧著一張大餅和一塊干肉走到了青年跟前:「大王,吃點東西吧……您已經有兩天沒吃東西了。再這麼下去,身體會撐不住。這些人,還指望著您帶領,殺出重圍呢。您要是垮了,所有人也就都完了。您先吃著,我這就給您去找點水來。」

大王?

不錯,這青年正是頭曼的次子,在昭王城敗走的二王子,同時也是匈奴人的左賢王,阿利鞮!

自雞頭山遭遇伏擊,阿利鞮一開始還幻想著頭曼會率兵支援。

然而他沒有想到,他和他的部曲,竟成了頭曼的棄子。面對著從內史郡趕來的老秦精銳,阿利鞮也著實堅持了一段時間。但是在內無糧草,外無援軍的窘況下,最終被召平設計擊潰。

數萬大軍,一敗塗地。

阿利鞮帶著自己的親軍,拚死從重圍中殺出了一條血路。

沿途又收攏了一些殘部,多多少少的也有兩三千人。從雞頭山戰敗之後,阿利鞮就知道自己不能再回匈奴。頭曼不會饒他,那些所謂的王公首領,也不會和他善罷甘休。除非……除非他能立下大功。否則的話,回匈奴就只有死路一條。在當時,阿利鞮的確是非常的苦惱。

不過,這苦惱很快就沒有了!

頭曼在橫山昭王城遭遇蒙恬主力的迎頭痛擊,慘敗而走。阿利鞮當時還想要回朐衍報到。頭曼都敗了,他的失敗相對而言,不過是小敗而已。憑藉他身後的背景,足以在匈奴東山再起。然而他沒有想到的是,匈奴敗了……並且是敗得那樣凄慘。連朐衍都丟了,冒頓更帶著人員物資退至了大河北岸。頭曼死在了朐衍城下,呼衍提也被斬殺在了臨河的渡口。

而造成這一切的,居然是那個幾乎被阿利鞮遺忘掉的富平敗軍。

正當阿利鞮茫然的時候,蒙恬的屠戮令發出。北疆秦軍蜂擁而出,在短短的二十天里,阿利鞮遭遇秦軍十一次。連番血戰之後,好不容易聚攏來的殘兵敗將,如今只剩下身邊這百餘人。

河南地,不能呆了!

大河北岸……

那裡雖然還有匈奴人,但全都是冒頓的人。在一連串的打擊之下,阿利鞮也認清楚了冒頓的真實嘴臉。那是一頭孤狼,一頭能隱忍,兇惡狠毒的孤狼。匈奴之敗,說穿了並不是敗給蒙恬,而是敗給了自己。如果一開始,大家能齊心協力的話,現在早就打到了咸陽城中。

彼此間相互勾心鬥角,互不信任。

即便是父子、兄弟,在關鍵時刻,也會毫不猶豫的在身後射出致命的暗箭。

匈奴要崛起的話,只能有一個王。什麼四角,全都是狗屎……如果這一戰,大權在自己的手中時,又怎麼可能敗得如此凄慘?狠狠的咬了一口乾硬的大餅,阿利鞮鼻子一酸,忍不住流出兩行淚水。

干餅入口,有點發苦。

可是這心裏面,卻是更苦……

這時候,那親兵用兜鏊盛了清水過來。腳步聲響起,阿利鞮連忙抹去臉上的淚痕,又恢複早先的平靜之色。不管是什麼人,都不能看見自己的眼淚。這些人到現在還跟隨自己是因為自己還沒有垮掉。可是如果看見自己流淚,也許連今天晚上的月亮,都別想再看上一眼。

阿利鞮現在是誰也不會相信。

「烏維,打聽消息的探子回來了沒有?」

中年男子是阿利鞮的母親從東胡嫁給頭曼時帶過來的老奴。一直以來,對阿利鞮都是忠心耿耿。

聽阿利鞮詢問,烏維連忙回答說:「已經回來了……只是先前看大王情緒不高,故而不敢打攪。」

如果放在以前的話,阿利鞮早就一鞭子抽過去了。

可是這一次,阿利鞮非但沒有動怒,反而笑了一下,輕聲道:「烏維,我知道你是擔心我。不過似這種事情,以後不要再擅作主張。如果我們不能及時得到消息,就無法做出準確的判斷。早先在雞頭山,我若是能存一些小心,多打聽一些消息,也就是不會變成現在這樣子……」

失敗,有時候的確會讓人成熟許多。

阿利鞮閉上眼睛,沉吟片刻後說:「好了,說吧,有什麼消息?」

「據秦軍所傳,大王子在退至大河北岸之後,先是割讓了河北兩千里土地,三萬頭牛羊,向月氏國稱臣。而後又率領殘部,大約二十餘萬人,準備撤退到狼居胥山,進行休養生息。」

阿利鞮猛然抬起頭,瞪著烏維。

那目光銳利,讓烏維不由得心裡發慌……

好半天,阿利鞮笑了起來,「哥哥果然厲害。我以前還不服氣他,但是現在,卻真的要說一聲服氣了。真真是好謀劃啊,讓出了兩千里土地給月氏國,其實就是把月氏國推到了前面。

退居狼居胥山……嘿嘿,向北可吞併鬲昆和丁零,向西能吃掉呼揭和種羌。不但遠離了老秦的攻擊,同時還避開被我舅父吞併的可能……狼居胥山水草豐茂,雖比不上大河南北的富庶,但卻能更好的發展,更好的休養生息,更好的壯大。哥哥,你果然厲害……好,好,好!」

阿利鞮一連說出三個『好』,倒是讓烏維感覺非常的迷茫。

「大王,那我們要不要去狼居胥山?」

阿利鞮搖搖頭,「不可以。以我們現在這點人馬,去了狼居胥山,看人眼色不說,弄不好還會被人害死。烏維,我們不能投奔哥哥,如今之計,唯有回東胡,去找我舅舅,暫時蟄伏。

舅舅已經老了,他那幾個孩子,根本就不值一提。

烏維,我們去東胡……另外,我們在路上搶來的那些中原人的典籍,你一定要好好保存。

有朝一日,我一定會回來。

那時候,我要再和那老羆較量一番,兩枚棄子的交鋒……哈哈哈,我現在想起來就覺得興奮。」

阿利鞮忍不住放聲大笑。

那笑聲中有多少的苦澀,有多少的悲傷,外人是無法聽出來。烏維等人靜靜的看著阿利鞮,在這一剎那,只感覺阿利鞮好像一下子變了一個人似地。陽光下,那背影格外的高大。

「烏維,把大家分成十隊,兩隊一組,輪流巡視周遭動靜。天黑以後我們動身,從勾注山出向北……那裡雖然也是老秦疆域,但是人煙稀少,老秦的兵馬不多。從今天開始,咱們日間休息,夜間出動。順著濡水而行。只要能通過燕長城,咱們也就算是徹底的安全了。」

烏維等人齊聲應命,各自準備去了。

而阿利鞮則靜靜的站在林邊,嘴角突然間微微一翹:老羆,咱們終究還會有再見的時候。

※※※

劉闞沒由來的一個寒蟬,然後接連打了兩個噴嚏。

揉了揉鼻子,劉闞苦笑道:「誰和我關係這麼好,居然如此惦記我……李成,你接著說,這泗水都尉,究竟是個什麼勾當?我怎麼沒有聽說過這官職?另外,大公子不是要召見我嗎?

這都快五十天了,眼見著已經過了仲秋。

其他各部人馬都有指派,為什麼只有我這一部兵馬,到現在也沒個消息?是讓留,還是讓走?整天介的呆在這兵營里動彈不得……你看屠屠,那小子憋得都快要瘋了,總該給個說法吧。」

屠屠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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