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正原駐紮有十二曲人馬,共八千七百餘人。
如劉闞部曲,五百人剛好滿員。按照秦國兵制,一部滿員之後,約八千至一萬一千人左右。
部以下設十二曲,故永正原的編製,剛好湊足一部人馬。
十二曲當中,人數也並不相等。有的超過五百人,如蒙疾、馮敬兩曲人馬,每曲近千人數。蒙疾所部八百七十人,而且全部是騎軍;馮敬部曲是車步混合,有兵車兩隊,輕兵四百。
在十二曲當中,這兩曲的戰鬥力最為強悍。
除此之外,尚有兩個劉闞的熟人,李必駱甲也在永正原駐紮。
這兩人的麾下,大約都是三四百人,全部是從藍田大營之中選拔出來的騎軍,非常的強悍。
其餘各曲,劉闞並不是很熟悉。
有的是朝中大臣的子嗣,有的是經歷過數次征戰,但年紀尚不足統領一部的將領,全都聚集在永正原,等候陽周的調派。整體而言,這永正原裡面聚集的,基本上是大秦未來的第四代將領。此次奉命前來北疆,一方面是為了增添歷練,另一方面也希望能奪取軍功,再有升遷。
和這麼一幫子人在一起,劉闞還真的是有點壓力。
不過好在他經過第一日的那一番示威之後,各曲軍侯或者還有人看不起劉闞,但是卻不敢輕易的招惹。這傢伙年紀不大,軍功不多,但是對秦軍軍紀了如指掌,動輒就是軍中條律壓人,還真就讓人拿他沒有辦法。而且,劉闞治兵也的確是有手段,只看其軍紀,讓人心驚。
由於大家在一個校場,彼此都劃分有訓練區域。
蒙克和馮敬兩人站在一座土丘上,靜靜的觀察著劉闞所部的訓練狀況。
正是冬末,雖然已露出了些許春意,然則朔風仍烈,帶著北疆徹骨的寒意,讓人瑟瑟發抖。
劉闞跨在赤兔馬上,神情庄肅的看著軍士的操演。
今日操演,以步軍為主。屠屠和樊噲各領五十卒,在金鼓聲中,變化出各種各樣的隊形隊列。呂釋之則站在一輛戰車上,不停的揮舞軍旗。鼓聲陣陣,令旗揮舞,只見樊噲和屠屠帶著兵馬,整齊的前進,沒有一個人左顧右盼。當橫隊走到操場盡頭時,呂釋之軍旗一揮,鼓聲立止。
緊跟著銅鑼聲響起,橫隊轉身而回。
李成陳道子邵平三人胯馬在劉闞的身邊,輕輕點頭。
但劉闞依舊面沉似水,似乎並不滿意步軍的表現。他向呂釋之看了一眼,然後揮舞了一下手臂。
呂釋之點頭,表示明白。
軍旗向上揮動兩次,又左右擺了三擺。橫隊立刻變成了三路縱隊,在鼓聲中向前大步前進。
山丘上,馮敬輕輕點頭。
「這劉闞倒也不差,雖然沒有在軍中服役,但是這軍形操演,的確是不含糊,深得令行禁止的真髓。只看這些輕兵,隊形和結陣方面,絕對不會比我部輕兵的表現差,的確不錯。」
說完,馮敬扭頭看著蒙克。
「克司馬,人家的確是有些本領嘛。」
蒙克苦笑一聲,「被我家老爺子看重的人,怎可能是庸才?只是……你也看到了,那天他可是一點面子都不給我大哥,還累得我大哥先是被平侯責打,而後又被我父親派人前來,專以誶刑。你不知道,我那哥哥憋著一口氣,誓要和這劉闞見個分曉。不止是我兄長,只怕這永正原各曲軍侯都是憋著口其吧……呵呵,大家都是在軍中服役多年,怎願意被劉闞擊敗?」
馮敬說:「我們已經在這裡觀察劉闞五天了,結果這傢伙除了隊形,還是隊形,根本沒有操演其他的手段。難道他真的以為,憑藉隊形就能擊敗令兄的虎曲鐵騎嗎?我覺得有點怪異。」
蒙克點了點頭。
「我也覺得不對勁兒,所以才要繼續觀察。若說衝擊力,家兄麾下騎軍在永正原可說是無人可比。就算是李必駱甲那兩人,也比之不得。劉闞也不是個傻子,為何只操演隊形,卻不做其他的練習?
這事兒真真的透著古怪,難不成這劉闞除了操演隊形之外,就不會別的手段了?」
「快看!」
正說著話,馮敬突然打斷了蒙克。
只見操場之中,輕兵已變成了一字橫隊,赳赳前進,已走到了操場邊上。
呂釋之剛準備揮動令旗,卻被劉闞一把攔下來,「繼續擊鼓,不要停止!」
一旁陳道子和邵平立刻跑過去,從司鼓的小校手中搶過鼓槌,輪開了膀子,隆隆的敲響。
過了操場邊緣,就是一條河溝。
水不深,只沒過腰。河邊上有冰塊漂浮,有的地方還覆蓋著雪。河水冰寒,徹骨難耐。如果繼續前進,就是要往河溝里走。前列的屠屠和樊噲,都忍不住猶豫了一下。而麾下的步卒,也似乎有些亂了隊形。有的停下腳步,有的回頭觀望,還以為是旗鼓官呂釋之發錯了命令。
劉闞衝過來,跳下馬上前就給了屠屠一記耳光。
「誰讓你停了?」
說著話,他挨著個抽打士卒,怒聲呵斥道:「誰讓你停了?誰讓你停了?誰讓你停了……」
一百個輕兵,每個人一記耳光。
抽打完畢,劉闞扯掉身上的兕皮甲,厲聲喝道:「鼓聲尚未停止,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也不能停止前進。全體聽令,隨我一同前進。」
說完,一把搶過了樊噲手中的大旗,大步朝著河溝走。
所有人在愣了一下之後,調整隊形跟隨劉闞前進。鼓聲越來越響,震天介的在蒼穹中回蕩。
輕兵一字橫隊,衝進了河溝。
那河水寒徹骨,但是隊形卻不見半點的混亂。
劉闞帶著人,闖過了河溝之後,身後鼓聲立止,緊跟著呂釋之令旗招展,橫隊變化為兩縱隊,轉身又沿著原路,生生的從河溝返回。走上河岸的時候,所有人的衣服,全都僵住了。
「記住,鼓聲不停,前進不止……若再有遲疑,一律以違抗軍令處置……樊噲、屠屠,繼續操演。」
劉闞的聲音有點發顫,看得出來,他也冷。
但是仍筆直的挺立,厲聲的喊喝。遠處旗鼓官再次發令,屠屠和樊噲這一次沒有任何的遲疑,在鼓聲和銅鑼聲中轉換隊形,一隊隊,一列列,忽而橫隊,忽而縱隊,忽而交差在一起。
蒙克蹙起了眉頭,馮敬也輕輕搖頭。
「這傢伙究竟想要幹什麼?」
蒙克自言自語道:「按道理說,令行禁止,他麾下又有三百甲士,為什麼不見他進行操演?」
馮敬突然道:「克司馬,依我看……嘿嘿,這傢伙想用這一百輕兵,來解決令兄的虎曲鐵騎。」
「他痴心妄想。」
蒙克冷冷的回了一句,「若真如此,我且讓他領教一下,我虎曲鐵騎的真正威力。」
說完,他轉身走下了土丘。
自有家臣牽馬過來,蒙克翻身上馬,打馬揚鞭而去。馮敬則沒有立刻離開,而是在觀察。
許久之後,他搖頭苦笑了一聲:「看不明白,實在是看不明白!」
※※※
日子就這麼一天天的過去,距離演武大比的日子越來越近。
劉闞依舊操練輕兵,而車兵和騎軍,則完全交給了李成和邵平二人負責,自有灌嬰任敖兩人主持。
倒數第三日,劉闞突然封閉了操場。
而後下令晝夜顛倒,日間休息,夜間訓練。同時,請李必和駱甲兩曲人馬一起訓練,直至天亮。
屠屠的臉上有瘀傷,樊噲走路有些不穩。
幾乎所有參與訓練的輕兵,或多或少的都受了傷。一連兩天後,劉闞在演武的頭一天,宣布休息。
這兩天究竟訓練了什麼內容?
除了李必駱甲兩曲人馬知道外,外人都不清楚。有心想要去詢問,但李必駱甲卻笑而不答。
蒙克開始擔心了!
「哥哥,你要小心一點,這劉闞不曉得要搞什麼花樣。」
蒙疾則冷笑道:「搞什麼花樣不重要,演武時看得還是實力。我虎曲身經百戰,區區劉闞,怎可能是我對手?克,你只管放心吧,待明日我擊潰了那劉闞之後,定要好生羞辱他一番。」
話是這麼說,可蒙克的心裡,仍舊是感到不安。
第二天,正月初一。
泗洪地區在這個時候,已經春暖花開。樓倉的百姓,會在這一天祭祀天神,祈求一年風調雨順。
而在北疆,冰凍的大地還沒有化開,地面硬邦邦的好像石頭,摔倒在地,感覺生疼。
蒙恬和王離在頭天夜裡抵達永正原,來觀看演武大比。一個是北疆大軍的上將軍,統帥;一個是永正原的主將。兩人抵達的消息傳開來以後,頓時引得整個永正原的兵卒沸騰開來。
誰都明白,這兩位出現在永正原的意義,怕是非同一般。
一大早,只見校場中旌旗飄揚,黑龍旗,黑鳳旗、黑虎旗在朔風中獵獵,槍劍寒光,映日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