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潛龍勿用 第一百零二章 蕭何出招

已經過了三更天,但劉闞房間里的燭火,仍舊亮著。

兩指多長的火苗子噗噗跳動,使得這斗室顯得格外明亮。呂嬃正沉靜的坐在劉闞面前。

「阿嬃,事情就是這樣。」

劉闞正色的說:「不是我心狠手辣,是有人要害得我家破人亡。我知道,劉季是大姐的丈夫,但這件事他也參與其中,更試圖拐走周昌。本來我以為,咱們都結親了,是一家人,彼此應該是幫襯著……如果不是周昌告訴我說,周苛讓他離開,我可能還蒙在鼓裡。

我承認,我做的也許過了!

但是這年月,雖說太平盛世,可兇險依然存在。

所以我借今天的機會,出手進行反擊……我自認,自我來到沛縣四年以來,為沛縣貢獻不少。四年前沛縣不足八千戶,如今已經有一萬兩千戶,商賈運集,比當年咱們來的時候熱鬧了百倍。可是沛人猶自不知足,竟妄圖坑害於我,我怎麼也不會束手待斃。」

呂嬃是個很聰明的姑娘。

就算是一開始沒覺察到什麼,可靜下來一想,就會看出今晚這一齣戲中所隱藏的玄機。

說穿了,劉闞是借用這次喜宴來放鬆所有人的警惕,然後行雷霆一擊。

小女孩兒心中沒什麼機巧,但今晚是她的好日子,劉闞竟然藉此機會殺人?多少有些糾結。

劉闞也很爽快,一點沒有隱瞞。

呂嬃難過的快要哭了,不過倒不是怪劉闞,畢竟這件事里,劉闞也是被迫還擊而已。

問題在於,劉闞要殺劉季。

這樣的事情,瞞得了一時,瞞不過一世。

遲早都會被揭穿,與其那樣,劉闞索性把話說明白。

我今天就是要殺劉季!你如果和別人一樣,也覺得我手段狠毒,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阿闞,能不能不殺劉季?」

呂嬃哀求道:「如果劉季死了,姐姐就要變成寡婦……姐姐的女兒才兩歲,劉季死了的話,她該怎麼辦?這次劉季的確是做的不對,但看在姐姐的面子上,你饒他一次,好嗎?」

「大姐有孩子了?我怎麼不知道!」

呂嬃說:「已經兩歲了!不過是個女兒,單名一個元字。」

劉闞唔了一聲,倒也沒多想什麼。他站起來,推開窗子,看著窗戶外面那幽靜的小院。

「阿嬃,還記得我們剛來沛縣的時候嗎?」

「啊?」

「那時候我一無所有,和母親就住在這裡……那時候,我只有一個母親,什麼都沒有。

可現在,拋開那些產業不說,老唐、審食、老曹、灌嬰……我身邊有了很多的朋友。他們把我當成兄弟,在我困難的時候,一直不離不棄。我曾發誓,絕不會讓他們失望。

我今日放人一馬,他日會連累很多兄弟朋友。

我寧願死,也不願意讓他們遭受無妄之災。阿嬃,我現在只要軟弱半分,將來就會死無葬身之地,你明白嗎?大姐的事情,不是我無情。如今我和劉季,已經是不死不休。」

劉闞轉過身,「如果我倒霉了,劉季絕不會給我翻身的機會;同理,我也不能放過他。」

「真的不可以嗎?」

呂嬃眼睛紅紅的。從小在父母,兄長、姐姐的呵護下長大,她又如何能了解,這人與人之間的勾心鬥角,甚至比真刀真槍的拼殺更加兇險。見劉闞不點頭,心中升起一種失落。

劉闞點點頭:「絕不可以!」

「那我明白了!」

呂嬃緩緩的站起來,猶豫了一下,又說:「你殺劉季我不管,但你絕不能傷害我姐姐。」

「你……」

呂嬃露出笑靨,「等天亮了,拜見過嬸嬸以後,我就是你的人了。阿闞,我知道你不是一個壞人,所以不管你做什麼,我都會支持你。不過記住我的話,不許傷害我大姐。

很夜了,我去隔壁休息。

天亮以後記得叫我,我們一起回家。」

劉闞忍不住也笑了,「那你就先去歇息……要不要我通知你父親,你今晚不回去了?」

「已經喝過了別離酒,回去作甚?再說了,我已經讓小豬告訴家裡了。」

小豬,是呂嬃的弟弟呂釋之。

因其體型臃腫肥胖,故而綽號小豬。

劉闞送呂嬃回房休息,然後又回到了屋中。

不一會兒,一名頭裹赤幘的青年悄悄的走進來,「東主,還是沒有找到劉季等人。外面開始宵禁了,我們不好再繼續尋找……您看,要不暫時停止?等明日再繼續尋找劉季?」

劉闞想了想,「到這個時候都沒有發現劉季的影子,估計也難找到他了。這傢伙屬耗子的,很會躲藏。弄不好已經不在城裡了……這樣吧,讓大家停止搜索,明日隨我回酒場。

留幾個人在城中,盯住幾個人,幾個地方。

一個是樊噲的住處,還有夏侯嬰的動向……另外,再盯住呂宅的動靜,找專人跟上蕭何。

特別是蕭何,絕不可放鬆警惕。」

青年點了點頭,「那我先告辭了!」

這青年,名叫陳道子,是陳義的弟弟,同時也是陽武有名的遊俠兒,箭術精絕,劍法超群。但凡一些大族,都會有各種各樣的人才。特別是這種遊俠兒的培養,更加重視。

逢亂世時,這些個遊俠兒能迅速的組成一支武裝,保護家園。

如今大秦治下,倒也平靜。陳道子呆在家中也無事可做,於是陳義乾脆讓他到劉闞這裡幫忙。人非常的精明,而且做事也很縝密,心思細膩,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好人才。

可是連這樣的人都找不到劉季的影子,這傢伙,難道真的是屬耗子的嗎?

劉闞伏在窗台上,看著皎潔的明月,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第二天,劉闞護著呂嬃,趕著車回家了。

出城的時候,還和任敖開了兩句玩笑。任敖也是嘻嘻哈哈的說笑了兩句,還衝著呂嬃指指點點,讓呂嬃的臉羞紅。車仗先出城,劉闞留在了最後,被任敖偷偷的拉到一旁。

「阿闞兄弟,昨晚蕭先生找我,托我給你帶個話。」

「什麼話?」

任敖顯得有些尷尬,輕聲道:「蕭先生說,雍齒已經死了,事情也已經結束了……縣主現在很惶恐,得饒人處且饒人。他說,你可以繼續好好做你的生意,別再繼續折騰了。」

劉闞冷笑一聲,「你告訴他,只需州官點燈,不許百姓放火?如果這次是我倒霉的話,他會站出來這麼說嗎?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蕭先生對我的好意,我會牢記心中。什麼人做了什麼事情,就要做好承擔什麼樣的後果。雍齒是雍齒,和我沒有關係。」

任敖嘆了口氣,「我就知道是這樣子……不過你既然決定了,我會把話轉達給蕭先生的。

阿闞兄弟,這件事情我不好說對錯,只是你注意好分寸,別把事情搞太大了。」

劉闞笑了笑,點頭表示明白。

拱手和任敖告辭,大步流星的追上了馬車。

看著劉闞離去的背影,任敖很無奈的搖了搖頭。

門房裡,曹參走了出來。

「你都聽到了?」

任敖笑道:「我早就說過,阿闞決不可能退讓。這種事情要換做你我,怕和他也一樣吧。」

曹參沉默了片刻後說:「蕭大哥這個人很不錯,只可惜啊,被這沛縣的城牆給圈住了。」

「管他呢?只要別把我牽扯進去就行。」

任敖說著哈哈大笑,但是那笑聲中,卻透著幾分無奈之氣。

※※※

經過查尋,李放的腰牌是被他的親隨李童盜走。

而李童自昨夜便不知所蹤。查遍了整個沛縣,也沒有找到李童的影子,這讓李放更加惶恐。

他甚至希望,李童已經死了。

死無對證,至少也能說得過去。可偏偏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想要發海捕文書,也有點難辦。抓到他又怎樣?萬一他把這事情捅出去,就算是不死,這仕途怕也就到頭了。

這是一個啞巴虧,李放就算憋了一肚子的火,也找不到人發泄。

而蕭何,在得到了劉闞的答覆之後,也只能搖頭苦笑。

此時的蕭何,對於天下大勢沒有半點興趣。那種生於斯長於斯的鄉土情節,讓他只想為沛人多做一些事情。劉闞造福沛縣,他不是沒有看到,否則也不會在那一天對劉闞示警。

但如果讓一個外鄉人控制住沛縣,蕭何就有點無法接受了。

可現在劉闞不肯放手,擺明了是要大開殺戒。偏偏李放被抓住了把柄,吃了一個啞巴虧,根本不敢再去得罪劉闞。如此下去的話,用不了多少時間,劉闞勢必成為沛縣主宰。

好事?壞事?

蕭何說不清楚……私心裡覺得,也許好事會多一些吧。

可這鄉土情節又在作祟,有點不太能接受這個事實。所以,蕭何整整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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