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地仙事 第二百五十四章 鴻鈞有疾

三十三天外,紫霄宮開,七位聖人以太上老君為首,魚貫入內。

行至宮內,只見一位紫袍道者闔目枯坐上首,面容古樸,無有半點情緒表露,正是億萬修士鼻祖,盤古宇宙的天道代言人——鴻鈞道人。

七位聖人一字排開,俯身下拜,口稱:「弟子拜見老師(師祖)。」

「免禮,賜座。」鴻鈞道人睜開雙目,幽深不見根底,彷彿大千宇宙,盡在其中。

諸天聖人謝一聲,各自尋找尊位落座。左側以通天教主為首,其下依次為女媧娘娘、紅雲老祖和陸久。右側以太上老君為首,其下為原始天尊和阿彌陀佛。准提道人的尊位,空空蕩蕩。

眾聖目光落在空著的尊位上,思索著准提道人未曾前來的原因,浮想聯翩。是准提道人故意不至?不會,道祖傳召,他准提道人還沒有這個膽子。難道是道祖不曾傳召准提道人?也不對,諸天聖人皆至,獨留他准提道人,這不合情理。

除了鴻鈞道人,唯有陸久和阿彌陀佛能猜個八九不離十。准提道人乃是外宇宙之人,雖然在盤古宇宙成就聖人道果,可是終究非我族類。

准提道人是個聰明人,因此,佛門大興,完過成聖欠下的大因果之後,他非常明智地退隱了。鴻鈞道人傳召眾聖議事,也沒有傳召與他。

「此番大劫中止,殺孽不得消除。下次再來,定是一場空前浩劫。」鴻鈞道人開口,眾聖正襟危坐,聆聽訓誡。

鴻鈞道人目光掃過眾聖,不怒自威,復又言道:「李耳、原始、接引,爾等干擾大劫運轉,可知罪過?」

三位聖人慌忙離座,跪倒鴻鈞道人法駕之前,伏地恭聲回道:「弟子知罪,恭領老師責罰。」

鴻鈞道人不喜不怒,喚過紫衣童子,在他的掌心凌空畫一道符印,吩咐道:「你去在他們三人後背各自印上一掌。」

紫衣童子領了法旨,依言行過。

三位聖人頓覺法力被封禁,耳邊傳來鴻鈞道人木然的話語:「爾等犯下大錯,罰封印法力千年,以儆效尤。」

三位聖人心中凄苦,謝過恩典,重新落座。

通天教主見狀大喜,方才展露歡顏,鴻鈞道人又道:「自今日起,封印三界,待大劫來臨之時,再行開啟。混元聖人穿過封印下界,法力只余至仙境界。三十三天外混沌,不在此列。」

聞聽此言,通天教主斂去笑容,面色轉為陰沉,暗自埋怨鴻鈞道人行事不公。

太上老君面上先是閃過一絲喜色,而後又掠過圭怒之意,旋即消散不減蹤影。

阿彌陀佛神情悲苦如昔,不曾因為處罰減半分,也不曾因為此言增半分,只是瞥一眼通天教主。

西方佛門大法主修神念,有沒有法力,對於阿彌陀佛來說,影響不大。更何況,佛門自有釋迦牟尼主持,阿彌陀佛很少出西方極樂世界。

元始天尊的神情恰好與他那位師弟截然相反——先哀後喜。如此形勢,至少不會叫通天教主的截教佔了便宜。

先是門下太乙真人意外突破境界,又得鴻鈞道人偏袒,元始天尊甚至認為,在新的殺劫之中,自己已經得了天道眷顧。

陸久環視一眼,將眾聖神色一一收入眼底,暗暗對幾位聖人做出評價。

太上老君……深不可測。

阿彌陀佛……深不可測。

元始天尊和通天教主……陸久心下嘆息:難怪他們會成為對手……

鴻鈞道人上合天道,行事只論是否合乎天道運轉,自然不會顧念諸天聖人的心思。公與不公,與我何干?

聖人,螻蟻罷了。

「散了吧。」鴻鈞道人安排妥當,再次闔上眼帘,出言逐客。

「弟子告退。」七位聖人俯身一禮拜別鴻鈞道人,緩步默默退出。紫霄宮聖地,不敢喧嘩。

人、闡、截、佛四位聖人各自離去。妖族三位聖人結伴並肩而行,落在最後。方才踏出紫霄宮門,紅雲老祖詭異一笑道:「三弟,你說道祖他老人家封印三界,所為何事?」

陸久目光掃過,見女媧娘娘神情迷惑,紅雲老祖似有所得,心中這位大哥定是有所察覺,方要開口,耳畔傳來鴻鈞道人的傳音:「且回紫霄宮來。」

陸久稍感意外,卻不敢怠慢,轉向女媧娘娘言道:「娘娘請隨大哥往出雲宮,我去去就來。」言罷,在兩人錯愕的目光注視下,迴轉紫霄宮。

區區一炷香功夫,陸久再次踏足這座莊嚴古樸,透著晦澀意境的宮殿。

跨過門檻的一剎那,迎面而來的,正是鴻鈞道人那雙深邃無止境的眼睛,奇異地隱含著一股別樣意味。

陸久福至心靈,平伸右掌飛出東皇鍾,星光流轉,眨眼功夫演化出一方清新世界,將鴻鈞道人收入其中。

「好辛苦……」鴻鈞道人長長舒出一口氣,揮手支柱欲要見禮的陸久,嘆息道:「若非小九你機靈,將老道收入這世界,就麻煩大了。」

「師祖神通廣大,怎會如此?」陸久延請鴻鈞道人來到一處青山之巔的涼亭中,取出仙茶奉上,出言詢問。

鴻鈞道人搖頭嘆息道:「自從與那人一戰重傷,長久以來,老道都在努力壓制傷勢。不曾想,體內似乎有另一個我蠢蠢欲動,那是上合天道的產物。若是被他佔了上風,真箇世上就只有天道沒有鴻鈞了。幸好,今日入了你這世界,方才勉強將他暫時壓下。」

另一個我?豈不是精神分裂?陸久心下誹腹,皺眉問道:「可有根除之法?」

「有三法可解。」鴻鈞道人無力地語氣,似乎是得了不治之症,無藥可救。

陸久暗笑,人獨處久了,就會有各種各樣的心理疾病,眼前神通無量的這位老爺子就是明證。心中想法不論,陸久面上正色道:「師祖說來聽聽,弟子或可略盡綿薄之力。」

「也好。」鴻鈞道人瞥一眼陸久,捧起竹杯小飲一口,漫不經心道:「其一,徹底掌控天道法則。」

這得要您自己努力才行……陸久的心聲。

「其二,需要一位實力不在老道之下的強者相助一臂之力。」

陸久心下嘀咕:「有這樣的人嗎?」

「其三,斬化分身,自此鴻鈞是鴻鈞,天道是天道。」

「此法甚妙……」陸久鼓掌讚歎,卻被鴻鈞道人出言打斷:「不妙。」

對上陸久疑惑的眼神,鴻鈞道人嘆息道:「雖然不知道那人需要修養多久,可是,若是老道我斬化分身,實力大減,還有誰人能抵擋得了他?」

陸久沉思之時,又聽鴻鈞道人言道:「第二、第三,其實都是一法,都需要一位實力不下於老道之人。」

那豈不是……無解?陸久陷入了深深地沉思之中。如果時間能無限制的拖下去,陸久有信心追上,甚至是超越鴻鈞道人。

只是,鴻鈞道人能等多久?那人,又能等多久?

盤古啊盤古,你怎麼就隕落了?

不過,若是盤古仍在,又哪來這麼多姿多彩的世界?

陸久正浮想連篇,鴻鈞道人冷不丁問道:「那裡,你知道了吧?」

「嗯。嗯?」陸久驚醒過來,面上帶著濃濃的疑惑問道:「師祖,您老人家說的是哪裡?」

鴻鈞道人抬手給了陸久後腦勺一巴掌,笑罵道:「狡猾的小子,你知道老道我說得是哪裡。」

能讓鴻鈞道人掛心的,也只有那裡了吧……

陸久肅然頷首,恭聲道:「正要求師祖指點。」

鴻鈞道人搖了搖頭,淡淡道:「老道幫不了你什麼,我也沒進去過,並不知道裡面是什麼。」

「怎麼可能?!」陸久眼珠子瞪得滾圓,心中掀起驚濤萬丈。鴻鈞道人也進不去,自己還有機會嗎?

定定心神,陸久沉聲道:「是混沌,裡面是無窮無盡的混沌之氣。」

「你進去了?」這回輪到鴻鈞道人大吃一驚。

陸久緩緩搖首道:「進去的是三個金仙境界的妖族。」言罷,將蛟魔王三人描述的情形一一稟上。

「聖人以下修為者能進入,原來如此……」鴻鈞道人若有所悟,緊接著,將事情的始末娓娓道來。

原來,鴻鈞道人找到盤古頭顱的時候,業已成就聖人道果,費盡萬千手段,也沒有能夠前進半分。上合天道之後,卻沒有再打它的主意,用鴻鈞道人的話來說,修行法門,一種就夠了,已經不需要覬覦盤古頭顱里的東西。

合道後的鴻鈞,修為已不在盤古之下。

陸久將蛟魔王他們的經歷,和鴻鈞道人的描述兩相印證,終於對盤古頭顱有了大致上的了解,不禁暗罵:那東西,真是個變態的玩意兒。

聖人以下能進去,卻早晚被裡面無窮無盡地混沌之氣折騰死,變成肥料;聖人不死不滅,可惜進不去;聖人之上……借用鴻鈞道人一句話——不稀罕,不需要了。

了解了以上這些,陸久陷入了繁雜的心緒之中,捫心自問:盤古頭顱,對自己有什麼用?

除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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