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譯後記

壹亞氏著作的編成、傳習與翻譯

(1)亞里士多德(公元前384-322)著作可分三類:第一類為"對話",大都是早年在雅典柏拉圖學院中(公元前366-348)寫的。公元前第二世紀初海爾密浦(Hermippus)曾編有"亞氏書目".第一世紀安得洛尼可(AnLdronicus)重訂亞氏全部遺著時,亦曾編有"總目",這總目今已失傳。稍後又有希茜溪(Hesychius)書目。公元後第三世紀初,第歐根尼。拉爾修著"學者列傳",其中亞氏本傳亦附有一書目,內容與"海爾密浦書目"略同。"第氏書目"一百數十書名中列有"對話"19種。這些"對話"所含題旨、思想與筆調,都是仿效柏拉圖的,敘事屬句較現存講稿為清潤;

公元前後的拉丁作家常傳誦這些"對話",作為文章典範。這一類書籍均已逸失。

亞氏生平曾為學術研究收集了大量材料,作成剳記。舊傳諸"書目"中若干逸書屬於此類。1890年在埃及葦紙堆中發現的"雅典憲法"應是這類遺稿中"148種希臘城邦憲法"內的一篇。剳氏亞記遍涉自然科學與社會科學各部門;這一類書籍的損失甚為可惜。

第三類就是現存"亞氏全集".其中大部分篇章為呂克昂學院中的講義,均簡略而未殺青。所涉事例,經與希臘史傳相校勘,顯見這些學術講話是對公元前335-323年的聽眾說的。後人常推測這些遺稿可能是學生筆記。但現存各書大體上思想一致,理解無誤,造語充實,卷章亦多能互相聯貫,因此,近人推論這些書,也可能大多數是亞氏自己著錄的。屬稿既歷多年,前後或作或輟,故復沓與差池在所不免;

各書往往有未完成的篇章,象是正待補綴的。憑這些講稿的內容與舊傳的詮疏,略可考訂其著作的先後:"名學"六種("範疇"、"釋文"、"解析前後編"、"命題"、"詭辯糾謬")

"物學"、"說大"、"成壞論"、"靈魂論"、"歐台謨倫理學",可能是中年期(公元前347-335)在亞索、里斯布、貝拉所作。

"動物史"、"形而上學"(哲學)和"政治學"若干卷帙可能也在此時先已著筆,到亞氏重回雅典(公元前335)後陸續完成。"氣象學"、"生物"、"生理"等自然哲學諸短篇以及"尼哥馬可倫理學"、"詩學"、"修辭學"等也是這時期(公元前335-323)講授或著錄的。現行"亞氏全集",如"貝刻爾校訂本",所包括的"集題"、"異聞志"以及心理、生理、倫理若干短篇,則大都亞氏門人色烏弗拉斯托、斯特拉托(Strato)與後世漫步學派的文章。後世漫步學派的作品趨重於自然科學各個部門;這該是亞氏尚實思想所應有的後果。公元後數世紀間,漫步學派曾被當作自然科學專家,為柏拉圖學派的一個分支。

(2)傳說呂克昂學院第一代繼任人色烏弗拉斯托,將亞氏和他自己的手稿交與門弟子納留(Neleus)收藏。納留後來帶著這些紙卷回返小亞細亞的瑟柏雪(Scepsis)。在亞太力王朝征書民間時,這些稿件藏入了地窖,歷一百五十年。約公元前100年,有蒂渥人亞貝里根(ApelliofTeos)收購了這批故紙,歸還雅典。又幾經波瀾,而學院第十一代繼承人羅得島的安得洛尼可(盛年公元前40)應用這些舊稿與院中傳習的講義相校勘,重新編整了"亞氏全集".

此後流傳亦便增廣,各個學派均誦習這些文章。亞氏行文謹於名詞分析,未經藻飾,很少逞辭鋒的筆觸。世人慢慢的注意到其中蘊蓄有珍重的創意、深嚴的批判與"理知的乾光".

公元後第二世紀亞斯巴修(Aspasius)等詮疏家興起,相繼窮治亞氏經典,完成了十分詳備的注釋。這種樸學遺風直至第十四世紀初,蘇福尼亞(Sophonias)還在孜孜兀兀的作增補工作。其中功績最大的當是亞皮洛第西亞的亞歷山大(盛年約公元後205)。

(3)529年拜占庭皇帝朱斯丁寧(JustinianI)以亞氏學術違異宗教教義與政治體制,壓抑了此項研究。亞氏學者自君士坦丁移轉到波斯王朝的勢力範圍,散布在敘利亞及北非洲各地。亞歷山大城繼君士坦丁之後為亞學中心。第五世紀就有敘文注釋的亞氏書籍;此後敘文譯本盛行於地中海南岸,直至第十二世紀。第八世紀阿拉伯伊斯蘭教勃起,次第佔領地中海南部各城市,更進展到西班牙。阿拉伯文的翻譯與注釋較敘利亞文為尤盛。第十到十二世紀間阿爾加瑞(Algazeh)、阿維瑟那(Avia)與阿微勒斯(AverroDes)相繼為阿拉伯的亞氏學權威。亞微勒斯生長在西班牙,並不嫻習希臘文,竟將由敘文轉譯的阿文本亞氏全書疏解殆遍。而且這些詮疏向東又被傳譯為希伯來文,向北傳譯為拉丁文。

(4)羅馬拉丁文化的發展得於希臘者甚多。然拉丁學者直接閱讀希臘原著的並不多。亞氏之學,在第六世紀卑棲烏(Boethius)整理"名學"的拉丁譯本並加以注釋之後,才流行起來。中古時,西方各國向拜占庭地區與伊斯蘭教地區求取書籍很不容易,巴黎等地的學者只得到西班牙去搜羅阿微勒斯的阿拉伯文著述,從中汲取希臘-希伯來-敘利亞-阿拉伯學術思想的含混產物。1204年十字軍入君士坦丁,東西方恢複了交通。希臘學術迅速傳佈於西歐各國。亞氏書直接由希文譯出,訂正了先前轉譯本的許多謬誤。摩爾培克的威廉(WilhemofMoerbeke)在第十三世紀完成了全書的拉丁譯文。此後拉丁詮疏家也象希臘前輩一樣,積累了卷帙浩繁的注釋。哥羅業(Cologne)杜敏尼修道院的亞爾培托(AlbertusMagnus)素以專精亞學著稱,他的學生就是托馬斯。阿奎那(Tho-masAquinas,1225?-1274),把亞氏學術結合於天主教義,成為當代神哲權威。

1453年君士坦丁陷落於土耳其人手中,希臘語文學者紛紛西遷。於是義大利到處可有希臘文教師;巴圖亞(Padua)

一時蔚成亞學的新中心。在不列顛、法蘭西、日耳曼、義大利等地,亞氏之學普遍成為高等學校的課本。十四世紀,巴黎的文教法令規定了學校中除聖經外,凡世俗一切知識均以亞氏書籍為準。十五世紀末哥倫布尋求新大陸的信心,實際得之於亞氏物學著作中的地圓諸論證("說天"298a9-15)。

(5)正在這些時候,歐洲興起了新學,在思想上逐漸突破文化知識的傳統體系。亞氏自然哲學上許多觀念均被懷疑。

1590年義大利的一位數學教師伽里略在碧沙的斜塔上所作鉛球下墜實驗,就旨在否定亞氏物理學中一條錯誤規律。歐洲一般學生從此不再認真修習亞氏學課。象牛津學者霍布士(Hobbes,1588-1679)竟公然加以詆毀了。事實上賢哲輩生,羅吉爾。培根、弗蘭西斯。培根、哥伯尼、伽里略、牛頓、拉瓦錫、達爾文等都在思想方法與實際研究中越出了前人的藩籬,發現了更新鮮的花草,或是爬上了更高的峰巒,因而望見了更遠的地平線。亞里士多德在自然科學方面的權威似乎可以在十七世紀以後加以結束,讓他的著作保留為世界學術發展史上豐富而且可貴的材料。

可是亞氏許多名詞、術語、觀念已深入西方各門學術與人生和宇宙思想之中。十八世紀,不少抱殘守闕的人相信這些古典仍然有啟發人類思緒的作用。近代日耳曼哲學家,寫出了不少巨著,其中可見到亞氏名學哲學的影響仍然重大。文藝界原來保持著對"修辭學"的尊敬,"詩學"殘篇於這一世紀又特別風行。"哲學"1053a頁5-14行言及天體運動均勻而有規律,那麼組成運動的時間與距離之單位,就該在天體運動上覓取。十九世紀許多的科學家在實踐這樣一句陳言,做了長久辛勤的努力;我們現用的標準時間與標準度量就是根據近代天文記錄與地球經線測量來制訂的。在生物學方面,亞氏雖用"目的論"否定恩培多克勒的"進化論",但在解剖、分類、胚胎學上,他實際是進化論的先導。所以達爾文(1809-1882)自述生平時,嘗謂居維葉(G。L。C。E.D。Cuvier,1769-1832)與林耐(Linnaeus,1707-1778)各有成就,對於他彷彿是兩位神祇,可是這兩人比之亞里士多德老先生則猶學童而已。

(6)十九世紀,亞學研究又重新展開。柏林研究院1830-70年間用四十年功夫校印了希臘文"亞氏全集"(貝刻爾本——參看附錄三)供應了各國近代翻譯的底本。1882-1909年間,又以二十八年功夫編印了希臘拉丁詮疏及拉丁譯文。法國第杜本也在1847-74年間校印完成。其它各國學者也時常出版各專篇的校訂本與新譯本。"亞氏全書"英文譯本在1908-30年間陸續完成。革命前的俄國已出版"修辭學"、"倫理學"、"政治學"及"名學"一部分的俄文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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