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雄看完了畫卷以及費拉的遺言,沉默不語。
他觸手輕輕一卷,便將快要燃燒殆盡的費拉從火焰裡面卷了出來。費拉早已疲憊到了極點,之所以還能硬撐下去,主要是靠著被燃燒的痛苦讓自己保持清醒。一旦離開火焰,祂的精神立刻渙散,沉沉睡去。
隋雄傳輸給祂許多神力,讓祂可以慢慢修養,然後觸手一挑,火焰飛了起來,落在了他的頭頂。剎那間就燃燒得宛若一個巨大的篝火,幾乎把整個神殿都給映紅了,卻偏偏沒有傷害到裡面的任何東西。
他絲毫不為灼燒的痛苦所動,不急不慢地走了出去,走出了神殿,然後揮動觸手,將整個神殿都打包卷了起來,收進了自己的身體裡面。
正在夸夸其談的女祭司目瞪口呆,那些「至高之主」的信徒們也一臉茫然。
就在他們眼前,那座只剩殘垣斷壁的神殿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原地卻出現了一塊巨大的石碑。
石碑上有幾行字,在這個世界上,除了隋雄之外誰也不認識的方塊字:
有的人活著,他已經死了。有的人死了,他還活著。
謹以此句,向在長久的歲月裡面與邪惡鬥爭直至最後的英雄們致敬。
隋雄,敬輓。
做完了這一切,隋雄也懶得理會這座自詡為「勝利之城」裡面的種種骯髒齷齪,而是划動觸手,穿越了虛空之中的某個結界,又來到了至善之主的神廟裡面。
「外面的情況怎麼樣?」至善之主問,「還有,你頭頂上……這是怎麼了?」
「很糟糕。」隋雄平靜地回答了前一個問題,卻沒有回答後一個,只是默默地將昏睡的費拉以及那些被封印著的人們都放了出來,幾乎塞滿了廣場。
至善之主看著他們,皺了皺眉毛,問:「就剩下這麼點了?」
「能剩下這麼多,已經很不錯了。」
至善之主嘆了口氣,又看向隋雄:「你要去跟光輝之主決戰了嗎?」
「不。」隋雄終於露出了一個笑容,一個即使在水母那滑稽的臉上,也顯得非常古怪和冰冷的笑容,「我要去打死祂,僅此而已。」
說完,他轉身飛出了這座或許算是世界上唯一「安全區」的神廟。
然後他就朝著空中飛去,同時,不斷變大。
他的身軀越來越大,很快就超越了主位面,超越了任何一個世界,遮天蔽日不足以形容他的龐大,甚至於他隨便一條觸手的末端,都比很多大型的世界更大。
而他頭頂上熊熊燃燒的火焰,則越發的猛烈,比太陽更加耀眼,照亮了無數的世界。
火焰光明所到之處,「至高之主」構築的「新秩序」土崩瓦解,善與惡、秩序與混沌,重新又恢複了平衡。
那些已經習慣「新秩序」的生靈們在這曾經的「舊秩序」之中茫然無措,他們大多數只能感覺到世界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心中慌亂,少數強者能夠明白這變化意味著什麼,心中更加慌亂。
臣服於「至高之主」的眾神被驚動了,他們有的主動出發,更多的則是接到了神王的命令趕來,很快就聚集到了隋雄的面前,密密麻麻聚成一大片。
沒有思想的神使排在最前面,後面是半神,再後面是真神。浩浩蕩蕩的隊伍擺出了最標準的戰爭陣型,各種各樣的神器交相輝映,無數的結界和魔法陣四面八方不斷升起,甚至於還因為緊張的緣故出現了配合不好,互相衝突的情況。
這浩浩蕩蕩的神祇大軍,幾乎囊括了當今世界的所有陣營。無論是善良的還是邪惡的,秩序的還是混亂的,就連邪神、魔神之類,也都正在陸續趕來,排在浩大的隊伍後面,緊握武器,吟詠魔咒,儼然一副要大戰一場的姿勢。
他們的殺氣連成一片,附近的好幾個世界都為之浸染。他們的信徒感受到神祇的感召,一個個拔出兵器,怒吼叫囂,戰意沸騰如狂。
但在隋雄看來,他們一點也不雄壯威武,反而像是籠子裡面的一群鵪鶉,密密麻麻擠在一起,煞是可憐。
他本不想理睬他們,但是心中微微一動,目光在其中稍稍搜尋了一下。果不其然,沒看到財富女神曼妮斯的身影。
不知為何,他突然想笑。
他往前走了幾步,諸神那彷彿銅牆鐵壁一般的陣勢便微微顫抖起來,就像是輕風吹過的水面,蕩漾起層層波紋。
他又往前走了幾步,排在後面的那些以兇狠殘暴著稱的傢伙們,不止一個面露懼色。如果不是畏懼「至高之主」的懲罰,只怕他們之中早就已經出現了逃兵,甚至於或許已經完全潰散。
隋雄看了他們一會兒,再次舉步。這次他的步子很快,在諸神都沒來得及反應之前,就走到了他們的面前,走到了宛若準備打一場傾世之戰的龐大軍隊中間。
他並沒有停下,也什麼都沒做,只是徑自前行,宛若一個不存在的虛影,穿透了這看上去堅不可摧的防線。
在他身後,那些氣勢洶洶的神祇們呆若木雞,連一動都不敢動。
沒過多久,隋雄來到了人類神系的神國外面。
當年,這個神國原本叫做「勝利之庭」,後來又改名叫做「開拓之國」,其實不管叫什麼,都是一樣。
只要裡面的統治者不變,叫什麼名字,有區別嗎?
看著這個神國,隋雄突然想起了貴族之神。
那是一個心比天高命比紙薄的倒霉女神,祂一生用盡了心機,只為不斷變強。這其中既有壞事,也有好事——祂曾經不止一次跟隋雄作對,也曾經隱瞞著自己的身份,悄悄地向隋雄傳遞消息,如果不是後來光輝之主公布了祂的罪狀,並且被選擇脫離人類神系的英雄之神記錄在了虛空神殿的壁畫裡面,隋雄甚至還不知道這件事。
但不管怎麼說,貴族之神始終是個行走在常理之中的女神。祂所做的好事或者壞事,都沒有什麼特別喪心病狂的。跟光輝之主比起來,陰險狡猾的祂,無非是一隻披上了狼皮的小哈巴狗罷了。
想到這裡,隋雄終於忍不住笑了。
他一邊笑,一邊掄起觸手,朝著人類神系的神國狠狠地砸了下去。
這一下要是砸實在了,人類神國必定當場崩潰,神國裡面的信徒、神使和神祇,除了「至高之主」以外,大概一個也活不下來。
所以一隻戴著鐵手套的手從中伸出來,接住了這條觸手。
「你太急躁了,這可不好。」光輝之主從神國裡面走出來,站在隋雄的面前,臉上依舊帶著那種讓人毛骨悚然的邪惡笑容,問,「我給你的小禮物,你還滿意嗎?」
隋雄沒有回答,只是頭上的火焰燃燒得更加熾熱和猛烈。
「其實那個老青蛙的屋子,我想要進去的話也不難。」光輝之主說,「只是無敵之後,就越發的空虛。空虛到自己都寂寞了……如果不找個像樣的對手來,這空虛和寂寞就無法滿足。秩序老頭已經沒救了,只剩你還有希望滿足我的空虛。所以就這樣了,要怪就怪你太強吧。」
隋雄很平靜很沉默地站在祂面前,不言不語,不動聲色。
「我發現一件事,你平時並不善於戰鬥,但到憤怒的時候,就會特別能打。我就很努力地想,該怎麼才能讓你足夠憤怒呢?當然還要順便給我自己找點樂子,人生在世,總要給自己找點樂子,你說對吧?」
隋雄冷冷地看著祂,宛若看死人一般。
「所以我就弄了個『新秩序』,把那些不肯全心全意服從我支持我的傢伙都趕到了你那裡。他們還真是挺堅強,居然撐了那麼久,尤其是最後一個個把自己點成火炬的場面,真的是太好玩了!」光輝之主笑呵呵地說,「你不知道吧?我把他們每一個跳進火焰的場面都保存了下來,經常反覆地看,每看一次都能笑個半天啊!想要看看嗎?我可以把錄像分你一份。」
隋雄什麼都沒說,但他的觸手卻慢慢地收緊,如同編繩子一般互相纏絞,變得更粗、更大、更有力。
「哦,對了,我後來結婚了,你知道我的王妃是誰嗎?」光輝之主很快活地問,「我想你一定能猜出來的,你那麼聰明,一定猜得出來。剛才那群炮灰去攔截你的時候,我都給你提示了。」
隋雄不屑地笑了,他覺得光輝之主這種前言不搭後語的賣弄方式,不僅邪惡和無聊,而且還很可笑。
他的神情自然落在了光輝之主的眼中,原本談笑風生的光輝之主頓時不再微笑,臉色也變得陰沉。
「你這個樣子,一點也不有趣。」祂說,「我有點後悔等待那麼久了。」
隋雄依然不回答,他正在積蓄全身的力量,準備一擊就打死這個王八蛋,所以並沒有跟死人交談的興趣。
看著他的樣子,光輝之主終於下定了決心,抬起拳頭,一拳砸在了身邊的人類神國上。
「算了,遊戲結束!」
隨著祂這一拳,人類神國陡然崩潰,與此同時,無數在這些年裡面陸續移動到大循環四個面邊緣的世界同時爆炸。大循環的邊界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