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卷 旌旗 第七章 猜測(下)

「說實話,我自己也不知道是為什麼。但知道就是知道,事實存在的東西,並不因為我能否解釋而改變它的存在。」隋雄當然不會把沃尓的事情說出去,而是將整個事情都攬在了自己的頭上,避免給沃尓帶來麻煩,「何況,我能解釋也好,不能解釋也罷,對於戰爭的雙方來說,有意義嗎?」

英雄之神點了點頭,看向坐在自己身邊的外交之神。

外交之神一言不發,眉頭卻皺了起來。

隋雄看向光輝之主烏瑟爾·讓,笑著說:「你的求知慾很強烈,不過我覺得,等你完完全全成為偉大神力之後再考慮這些,也來得及。」

享樂之神維耶大吃一驚,瞪大了眼睛,看看隋雄,又看看光輝之主,滿臉的不可思議。

「你看出來了?」光輝之主也稍稍有些驚訝,祂仔細看著隋雄,過了一會兒,問,「你也試著走出這一步了?」

隋雄搖頭:「只是有所感悟罷了。」

說著他抬起一條觸手,觸手上溫暖的白光緩緩凝聚成一個光球,這光球之中充滿了純粹的溫暖生命力,卻並非「生命」領域或者「正能量」領域的力量,也不是「治療」或者別的什麼,而是更加純粹也更加高層次的東西。

它的光芒並不強烈,卻有一種直透人心的感染力。英雄之神看著它,眼神痴痴的似乎是有些發愣;外交之神看著它,眼中光芒閃爍,隱隱有一絲淚光;享樂之神看著它,滿是驚嘆和讚美,彷彿全部心神都被它吸引;只有光輝之主看著它的眼神還算平靜,平靜之下,卻又有一些感傷。

善。

純粹的「善」。

「……至善之力。」光輝之主仔細注視著那白色的光球,沉默了許久,才低聲說,「想不到你只用了這麼短的時間,就邁出了這一步。」

「只能說才摸到門檻,距離邁出那一步還早呢。」隋雄笑著收回了力量,光球隨之消失,三位正在目不轉睛凝視著它的神祇頓時一愣,這才回過神來,卻還是有些悵然若失。

「既然你已經達到了這個境界,那麼能夠感應到一些我無法感應到的事情,或許也並不奇怪。」光輝之主想了想,說,「只有過去那個傻瓜大火球才吹噓自己萬能,我從不覺得自己無所不能,相反,知道的越多,越能感受到自己的無知;力量越強,越明白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很多。」

祂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而且你說得很有道理,現在最重要的是怎麼改變命運,而不是考慮究竟怎麼回事。」

隋雄笑了笑,問:「那你有把握改變命運嗎?」

「沒有。」光輝之主坦率地說,「一點都沒有。」

隋雄愣了一下,問:「那……你就準備這樣接受命運了?」

「當然不是。」光輝之主說,「命運如何,不影響我做事。我打算依舊竭盡全力去戰鬥,去爭取。這樣就算是失敗了,也沒什麼可埋怨的。」

「可是……命運的問題,你怎麼辦?」

「命運從來就不是問題。」光輝之主終於露出了笑容,「假設你是一個凡人,你有一個血海深仇的敵人,但殺了他的話,你會被通緝,會被無數的僱傭兵像狗一樣追殺,最後死在沒人知道的地方,還會被人把腦袋割走去領賞……那麼,你會殺他嗎?」

隋雄仔細考慮了一會兒,回答:「會!」

「對,該做的事情始終是要做的,就算明知道結果也是一樣。」光輝之主微微點頭,神情很滿意的樣子,「所以我也一樣。就算明知道開戰的結果,我也依然要打這一仗!」

「即便人類的前途會很糟糕?」

「當年我剛剛成為人類神系主神的時候,人類的情況就很糟糕。」光輝之主說,「那時候我們被獸人壓著打,竭盡全力也難以守住戰線。我們的城市一個一個被摧毀,農田被燒毀,變成草場讓他們放牧。我們的子孫被他們隨意屠殺,甚至於成為他們過冬的食物,而我們的創造者對這一切視若無睹,我們的主神在一次次的苦戰之中身負重傷,經常吐血昏迷。那時候很多人都覺得,或許我們人類的命運就是被趕出北方大平原,逃進山區,再被繼續追殺,直到滅亡……」

祂的眼中緩緩燃起了憤怒和殺意的火焰:「但是,我不承認這種命運,我要改變這一切!」

「後來的事情想必不用我多說,你也都知道。」光輝之主注視著隋雄,「人類的前途再怎麼糟糕,也不會比當初更糟糕了。但是我相信無論前途有多麼艱難,人類都將越過一切艱難險阻,重新踏上新的高峰!」

「而作為當代的人類主神,我的使命就是剷除那條路上最大的障礙,將我們的宿敵徹底打倒,狠狠地踩在腳下,讓它們永遠也不得翻身!」

隋雄注視著祂堅定果敢毫無動搖的面龐,忍不住苦笑起來。

勒豐也好,烏瑟爾也罷,都是意志堅定絕不動搖的人物。就算知道了命運的方向,他們也不會因此有半點迷惑或者猶豫,依然斬釘截鐵般地做出了選擇,繼續走在他們認為正確的道路上。

捫心自問,隋雄自己如果遇到這種情況會怎麼辦?

在離開人類神系,返回自己的神國之後,他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

「或許……我會暫時後退吧。」他自言自語,「畢竟活著才有將來,暫時的後退是為了將來的前進。偉大領袖不是說過嘛,人是最寶貴的,要保存人,才可以保存將來的希望。那個什麼『存地失人……』來著,總而言之,要是人死了,就真的什麼希望都沒了,什麼都沒有了。」

他停了一會兒,整理了一下思緒,忍不住又搖頭:「不對,或許我也會做出類似的選擇。人生在世,求的就是一個痛痛快快。多活少活,區別很大嗎?我都活了這麼久了,早死晚死,其實也沒什麼分別。要是不能痛快的話,那活著又有什麼意思呢?」

巨大的水母趴在地上,喃喃自語,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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