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盛世 第十章

解決了基恩領的小麻煩之後,接下來的一段日子風平浪靜,沒有什麼值得在意的事情。

至少對隋雄來說沒有。

就這麼平平穩穩地,西北共和國也迎來了二十周年的慶典,順便也是第四屆天下第一比武大會召開的日子。

原本按照規矩,天下第一比武大會應該在去年舉行。但西北共和國的高層們商量了一下,覺得第一年舉行比武大會,第二年舉行國慶大典,總有點浪費人力物力的感覺,乾脆就調整了一下,把兩個活動放在了同一年。

這樣做的話,時間上更加合理,人員安排上也更為妥當。

天下第一比武大會在夏天,國慶大典在冬天,兩件大事都需要幾個月的時間來籌劃安排,正好這一年就全部過去了。

「共和曆二十年,第四屆天下第一比武大會召開。參賽選手雖然不如第一屆驚艷,但也不像第二屆那麼凋零,大致保持了第三屆的水準。可以預計,除非發生什麼事情,導致主位面傳奇以下的高手群體發生劇烈變化,否則以後的天下第一比武大會大致就會維持這樣的水平了。或許我們可以通過十年一屆的這個比賽,來梳理主位面高手群體的變化情況……」

一位年輕的歷史學家坐在書房裡面,用特製的魔法墨水在同樣特製的魔獸皮紙上寫下這樣的文字。

這位歷史學家在同行裡面也算是異類,看他用以紀年的方式就知道了。

在主位面,歷史學家主要使用「大事紀」的方式來紀年,具體做法是以十二年為一「紀」,每一「紀」以預言史詩體裁列舉一件最重要的大事,剩下的就是圍繞這件大事來區分。

比方說,在西北共和國成立的那段時間,就可以記作「雪國興起之紀」,然後具體分為「雪國興起之紀一年」到「雪國興起之紀十二年」。

這種做法來自於古精靈帝國時期,當時精靈族的賢者們就用這種方法紀年。後來雖然精靈帝國滅亡了,但這種紀年方法卻被歷史學者們傳承了下來。

儘管很多人都覺得這樣的做法有點二,但歷史學者們卻認為這種做法很好地抓住了重點,非常合適。

畢竟在這個世界上,「考古」的難度遠不像地球那麼高。歷史學家們要知道某個事情發生的具體時間,並不需要辛辛苦苦對照天文現象或者各種記錄,用預言法術就行。

只要事情的記錄沒錯,預言法術就能精確地告訴你這件事的發生時間。記錄越準確詳細,時間定位也就越清晰方便,一點都不會混亂。

至於那些會出現預言法術得不到結果的特殊情況,一般都是被強大的傳奇法師甚至神祇層次的強者施展驚天動地手段,將那些事情在歷史長河裡面掩蓋了起來。想要去考究它,實在有點作死的嫌疑——這就像你明明知道某些事情很敏感,卻非要跑去調查,最後把自己調查進了監獄,那也是……為真理而獻身嘛。

這麼多年來,這種紀年方法一直被沿用。直到西北共和國成立,一些知識之神教會出身的學者們提出了新的紀年方法。

他們建議,以歷史上某些「開創歷史新篇章」的大事為節點,把漫長的歷史分為幾個大的段落,每個段落裡面再具體區分多少多少年,這樣雖然數字會比較龐大,但對於普通人來說,卻遠比繁瑣的「大事紀年」要友善多了。

太古歷某某年,精靈歷某某年,獸人歷某某年,開拓歷某某年,共和曆某某年。新的紀年法,把文明史分為這五個階段,分別對應古文明繁盛之前的時代、精靈文明興起到衰落之間的時代、獸人文明興起到人類大開拓之間的時代、人類大開拓到共和制建立之間的時代,以及共和制建立之後的時代。

這就像地球上,把人類文明史分為原始社會、奴隸社會、封建社會和近現代社會一樣,簡單明了,可以讓讀書的人首先有一個直觀的印象,大致確定自己看到的這段歷史究竟處在總文明史的哪個階段。

這對於歷史學者來說或許是沒有必要的,但對於普通人來說卻大有必要。

在過去的歲月裡面,因為教育不普及,普通人大多連字都不認識,更不用去操心什麼紀年或者歷史的問題。但西北共和國的目標是消除文盲,全民閱讀,所以史學界已經響應號召,開始了革新。

正所謂秋風未動蟬先覺,越是見多識廣的人,越是能夠感受到歷史的變遷,感受到大時代的脈搏,從而提前做出正確的選擇。

……當然,像地球上某個占卜出「啊呀呀叫劉秀的人要當皇帝」,於是自己改名劉秀,想要造反,結果仆了街的大學者,那屬於給大時代號錯了脈的,足以為後人戒。

寫完了一段記錄,年輕的歷史學者放下筆,往紙上輕輕吹了幾口氣,然後小心地將紙放在專門用來乾燥的軟木平台上,再把筆墨整理完畢,然後活動活動脖子和肩膀,站了起來。

從二樓的窗戶看下去,可以看到一片秋色之中,許多人正在忙碌,準備國慶大典。

西北共和國每十年舉行一次國慶大典,它差不多是這個國家最重要的慶典,最為隆重和盛大,也是世界各地遊客們不可錯過的大熱鬧。

在慶典上,會有看不完的精彩表演,有喝不完的美酒,吃不完的佳肴。

只是為了那一場慶典,西北共和國尤其虛空城的人們,需要準備三到四個月那麼久。

花費三四個月的時間來準備,只為了一場慶典,值得嗎?

年輕的歷史學者搖搖頭,嘆了口氣,又笑了起來。

「嗯,值得的。」

他如此對自己說。

這時候,木台上的魔獸皮紙已經幹了,他拿出一個堅固的匣子,從裡面捏出一小撮研磨得比麵粉更細膩的寶石粉末,均勻地撒在魔獸皮紙上,然後念起了咒語。

伴隨著奇妙的咒語,魔法的符文浮現在那張魔獸皮紙的上方,慢慢落下,和它融合起來。

起初雙方涇渭分明,有一種油水不相溶的感覺。但隨著魔法的持續,這種感覺漸漸削弱,最終雙方終於完美地融合了起來,猶如將酒精和水混合,渾然一體,不分彼此。

額頭上已經有了汗水的歷史學者這才停下來,結束了施法。

而那張原本灰白色的魔獸皮紙,此刻已經變成了淡金色,上面原本黑綠色的字跡卻帶上了銀白色的光芒。

他珍而重之地將這張紙捧起來,從旁邊書架上拿下一個用若干活頁連綴起來的書冊,將其拆開,把這張紙放在最後一頁。

這就是歷史學者們最重要的工作,記載歷史。

為此他們需要奉獻畢生的時間,立誓不求名利、不留子孫,只以理想代代傳承。換來的是創造出這種幾乎不會被摧毀的奇妙書頁的能力。

在那架子上,還有一些別的書冊,那是他的老師,以及老師的老師,屬於他們這個派系的歷代歷史學者們,畢生心血的結晶。

而這間屋子,便是歷史學者一系的聖地,是他們的神殿,他們的祭壇,他們祈禱和戰鬥的地方。

年輕的歷史學者完成了自己今天的工作,收好所有的工具,疲憊地走出了房間。

他覺得很累,需要出去散散心,然後大吃一頓,好好休息休息。

走在到處都是遊客和工作人員的街道上,他看著越來越熱鬧的景色,忍不住笑了。

過了一會兒,他來到了廣場上。一個用油彩把自己臉畫得奇形怪狀,說不出好笑的吟遊詩人,正穿著花花綠綠的衣服,彈著三弦琴,唱著快活的小調。

在吟遊詩人旁邊,許多遊客都饒有興趣地聽著。一段唱完,吟遊詩人非但沒有摘下帽子討要賞錢,反而不知道從哪裡變出了許多綠色的水母軟糖,分給周圍的小孩子們。

小孩子們吃著糖,歡快地跑來跑去,大人們則連聲道謝,跟著走了。

「今天的工作情況不錯嘛。」歷史學者走過來,微笑著說,「不過以您的身份居然會來做這種事,真是讓人驚訝。」

「這有什麼好驚訝的呢?」文藝之神的選民微笑著說,「我是吟遊詩人,閑來無事上街表演,給人們帶來歡樂,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正如你作為知識與文化之神在『學者』領域的選民,整天不是忙著教書育人,就是記錄歷史一樣。」

文藝之神的選民,以「修瓦里埃·馮·斯托洛夫斯基·弗朗茨」之名為世人所知的偉大作家、歌劇家、音樂家、吟遊詩人,順便還是西北共和國文藝界領頭羊的修格笑著拿出酒壺,遞給了對方。

知識與文化之神的選民,來自於數百年來一直尊崇學者之神,並得到其寵愛的哈特家族,隨時可以去繼承伯爵爵位的歐文·哈特微笑著,接過了酒壺。

「說實話,我不喜歡烈酒。」他說,卻毫無猶豫地打開蓋子,仰起脖子喝了一大口。

於是他的臉立刻就紅了起來,宛若有火焰在燒一般。

「男人怎麼可以不喝烈酒!」修格大笑著說,「你好歹也成年了,不要再跟當初才來到這裡時候一樣婆婆媽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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