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七十九回 口蜜腹劍

說那唐石也不知鹿梅子約他前來到底要幹什麼,只是隱隱感覺到這應該是一次千載難逢的機會。雖然平時鹿梅子還算眾師兄弟裡邊比較得寵的一個,但唐石卻總感覺此人心思深沉,生就一副反骨,恐怕大有異心。也正因如此過去才少與他來往,卻沒想到如今竟然會被逼得與他為伍。

其實鹿梅子的字條上所說『蠶山後崖』,其實就是指在百蠻山主峰附近的天蠶嶺金蜂崖。就沖他選的地方,唐石就料定恐怕鹿梅子早就盯上他,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因為唐石除了平時在陰風洞修鍊,偶爾還要上金蜂崖去採納靈氣。此事唐石從來沒跟任何人說過,若是鹿梅子沒有暗地跟蹤,決不可能知曉那地方。

天蠶嶺只是一座並不起眼的山嶺,山勢東西走向能有百里多長,只因為當初天蠶仙娘曾經在此處駐足。而那綠袍與天蠶仙娘雖然並無師徒之名,但其一身煉蠱本領都出自天蠶仙娘傳授,也算有些師徒緣分。便將此山命名為天蠶嶺,也算是留個紀念。那天蠶嶺中間有一座險峻絕峭的山峰,通體不生根草木,全是黃色的礫岩。從遠處望去,突兀立在群山中,就彷彿是金蜂的尾刺,故此得名金蜂崖。

唐石徑直就飛向那金蜂崖,又最後回頭望了一眼確定身後無人,摶身就飛到那山崖背陰。陰影中突出一個丈許方圓的小平台,視野十分開闊,但凡有人進入千丈之內全能一覽無餘。而且背靠山峰,更不用擔心說話被人暗中竊聽。

還不等唐石落在石台上,就見從旁邊的山側轉出來一個身材細高的中年人。模樣長的倒也端正,身上穿了一條淡藍色的長衫,頭頂逍遙巾,腰系白絲絛。手裡還執著一柄摺扇,乍一看去彷彿有幾分文人的氣度,只可惜那一雙鷹眼內含陰毒,就算滿臉笑容也讓人覺得通身發寒,看就不像是個好人。

說那唐石一見來人,臉色肅然道:「鹿梅子師弟,不知留書約我到此,有何要事賜教?」

那鹿梅子洒然笑道:「二師兄又何必如此拒人於千里之外呢?彷彿我約請師兄前來,就要害人似的。算來你我弟兄也有好些日子沒在一塊許久了,難道就不能閑下來說說家常。」

唐石卻不見一絲放鬆,淡淡道:「拉家常也不用到這荒郊野外來說吧。師弟若真有話說就請快講,若只是閑聊,就請恕我傷勢未愈,不能奉陪了。」說罷就作勢要走。

鹿梅子忽然哈哈大笑,輕蔑道:「想不到我百蠻山陰風洞的二師兄,竟然只有這點膽量,若是傳講出去,豈不要讓天下同道笑掉了大牙!」

唐石卻根本不為所動,臉色平靜的道:「鹿梅子師弟!你也不用跟我使激將法,我不是辛辰子那莽夫,也不是咱們師父就喜歡聽喜歌,若有話就直說,若沒話我就走。」

鹿梅子見對方油鹽不進,也只能訕訕的笑道:「也罷!那我就有話直說了!」說著壓低了聲音就要靠過去,像是要說些秘密。唐石卻忽然身子一退,冷聲喝道:「等等!有話就說,別給我弄那些虎小孩的把戲!」

鹿梅子苦笑道:「我說二師兄是否太過小心了,你我本是同門兄弟,雖然平日無甚交往,但也算不得外人,又何必如此防備我呢!就算再退一步說,我鹿梅子真的狼子野心,但我來害你又能得到什麼好處?」

唐石略一思量,也略微鬆了一口氣,歉然道:「還請師弟見諒,你也知道如今我已成了師父的眼中釘肉中刺,諸般瑣事也不得不防啊!更何況你我平素也無深交,在這等非常時期,你來約我若非師父授意,還能有什麼好事?」

鹿梅子立刻眉開眼笑,輕輕的問道:「師兄既知道如今的處境,難道就想坐以待斃,沒有一點別的打算了?」

唐石心中暗道:「哼!看來這廝早就有了叛心,聽說原來他與辛辰子就交往甚密。只怕此次辛辰子敢大逆不道,背師叛門,其中就有幾分是因此寮鼓動。我還需好好應對,探探他真正的目的。可不要讓別人當槍使,到最後都不只如何死的。」

打定了主意之後,唐石一臉的苦笑,道:「師弟也不是不知道,前日我已被那老……呃!被師父吃了一條手臂,昨日又叫金蠶蠱咬我血肉,真叫痛不欲生!若非是眾位同門求情,只怕我早就丟了性命,那時我就想拚命逃走。如今我也想開了,那師徒恩情便不提也罷!我唐石活了一輩子,自問對師父忠心耿耿從無二心,混到如今卻落得這般慘狀,又去何處喊冤啊?!」

鹿梅子赫然一笑,道:「既然師兄心裡早將那老東西稱作老妖,又何必遮遮掩掩,其實門下弟兄私底下哪個不是對他又恨又怕,只是『老怪!老妖!老魔』這些稱呼都藏在心底,不敢說出口罷了。」

其實唐石也看出這個鹿梅子的圖謀不小,這次是故意來拉攏他。再聽說到這些,已經擺明了不認綠袍老祖為師父。唐石佯做驚慌道:「師弟不可造次!此處離山未遠,只怕被人聽去,你我都沒了性命!」復又問道:「如此說來,不知師弟還有什麼更穩妥的打算?」此時二人已經找到了共同語言,再不似剛才那樣戒備,近距尺許低聲傾談,好似親兄弟一般。

徐清在遠處看著二人,也不敢靠的太近。只恨這兩個人太精明,選的地方几乎沒有死角。除了能看見倆人挨在一塊,指手畫腳的說話,卻什麼有用的消息也聽不到。但徐清也並不著急,心中暗道:「看來那辛辰子雖然是個無足輕重的角色,但他早死在我的手上,好像也帶出了不少微妙的變化。」又望了那密謀的二人,喃喃道:「此二人應該都是百蠻山的元老人物,附近若真有文蛛那等凶物出世,定然逃不過二人耳目。若他們真想反叛綠袍老祖,定然不會讓那老魔頭得到文蛛,即使二人無力收服,也一定會設法將其毀去。我不妨就跟著他們行蹤,總能發現些線索。」

此時又見那鹿梅子憤憤然的說道:「我等鞍前馬後伺候那老東西也有百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可一出了辛辰子那事之後,老鬼竟全然不再信任,甚至視為仇敵。非但弄回來一個妖女,連著那西方野魔,全都爬到了咱們兄弟頭上,真叫人忍無可忍了!」

唐石跟著嘆息一聲道:「哎!那我們兄弟又能為之奈何啊!近日那姓倪的妖婦愈發受寵,也更猖狂起來,聽說前時還曾逼著一位師弟當眾叫她師娘!老東西非但不管,還看著哈哈大笑。」

鹿梅子眼中厲色一閃,低聲道:「二師兄!如今是老東西不仁在先,也怪不得咱們這些弟子不義了!我等若再不想法自救,只怕過幾日文蛛出世被那老鬼得去,再練成新的蠱蟲,還焉有我們兄弟的出頭之日!」

唐石驚道:「師弟是說我們去將那文蛛給……」說著伸手朝自己咽喉比划了一下,其中意味不言自明。

鹿梅子微笑道:「看來這回咱們師兄弟真想到一塊去了,前翻那老東西在慈雲寺毀了百毒金蠶蠱,又壞了修羅帆,幾十年的心血毀於一旦。若不是憑著一顆玄牝珠苟延殘喘,只怕早就死在極樂真人劍下了。如今他無寶可用,全指望那文蛛出世了!」

唐石疑惑道:「師弟此話怎講?難道那文蛛除了一身毒氣和那火靈珠比珍貴之外,難道還有其他用出嗎?」

鹿梅子略有些得意的道:「這些日師兄不得待見,自然聽不到那些消息。前日我在那老鬼跟前伺候,就聽他跟姓倪的妖婦吹噓,等日後得了文蛛就跟如今的百毒金蠶蠱交配,屆時生出新蟲,其狠毒更盛金蠶蠱百倍!那老鬼只怕早就對我們生了殺心,只是現在還需用我們幫他煉蠱,這才不動聲色。等那文蛛出世,真讓他煉成了新蠱,那時我們兄弟都成了無用之物,只怕都要成了那新蠱的肉食,還焉能有活命的道理!」

唐石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鹿梅子會忽然來找他商量叛逆之事,原來是看出了綠袍老祖的殺心,被逼上了絕路。其實唐石也早就知道綠袍要煉新蠱的消息,畢竟這些年來他也積攢了不少人脈,如今只是佯做驚愕罷了。又問道:「竟有此事!這可如何是好!」

鹿梅子嘴角微微牽出一絲得意的笑容,自以為珠璣在握,道:「為今之計我們也只有先下手為強,師兄也知道那文蛛眼看就要出土。大約已經只活了三隻,其中兩隻都在百蠻山外圍,唯獨有一隻就藏在老東西打坐的石頭地下。那下頭有個天然風穴,早被他用法寶封鎖,任那文蛛如何凶戾也絕難逃脫出來。」

唐石恍然大悟,道:「原來老東西早就打好了如意算盤!」

前文就曾交代過文蛛的特性。深藏地下,聞雷而長,成年之後,就互相為食,各自生長。直到最後剩下一隻,才是真正的文蛛。如今文蛛眼看就要出土,互食到今日,就只剩下三隻還活著。當初建立百蠻山魔教時,綠袍老祖就已經有了考量。知道此處地下藏有文蛛蟲卵,三百年後必會出土。他就算準了方位,謹早就把住一隻,但凡有接近的文蛛都會被綠袍老祖以法力禁住,再引導他的文蛛吞噬。直等到了如今,其他兩隻文蛛出土之後,也必會憑著本能去自投羅網,都不用綠袍老祖自己費力再找。

而且以綠袍老祖的修為,若是只想要文蛛的毒氣和火靈珠,早就不用等到今天。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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