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百二十二章 內憂外患(下)

會議結束之後,杜周南和羅思柴爾德籍故留了下來,與孫百里一起商量一些不方便在陳誠和張群面前提起的辦法。

羅思柴爾德說道:「以往國民政府向英美等國舉債,基本上都是以特種礦產和農產品作抵押,嚴重影響了特種礦產的生產和對外貿易的自主權,使國民政府的財政金融進一步受制於人,所以非常不可取。同時,宋子文剛剛建議的發行公債是世界各國應付大規模戰爭的國際慣例,方法本身並沒有太大的問題,只是在目前的形勢下沒有現實性。抗戰爆發之後,國民政府在大後方已經連續發行過多次公債,但是公債的銷售都非常困難,非但沒有達到平衡財政赤字的目標,反而導致了嚴重的通貨膨脹,如果單純從表面上看,是財經政策和動蕩的戰爭環境影響所致,但真正的原因卻是公債存在著運用上的非連續性,推銷上的強制性,攤派上的不公平性和償還上的欺騙性,從而導致民眾喪失了最基本的信任。為了重新樹立民眾對公債的信任,首先應該暫停在大後方發行新的債券,接著在福建、廣東和江西三省境內發售利率較高的債券,只要咱們保證按時償還,其他地方的民眾就會逐漸恢複對政府的信心,從而為後續的公債持續發行打下堅實的基礎。」

「這樣可行嗎?」孫百里把探詢的目光投向杜周南。

「當然可行!」擔任福建省的財政廳長達七年之久,杜周南對這個問題最有發言權:「從抗戰爆發到現在,福建只發行過一次債券,數額也只有幾千萬元,而省政府又按時償還了,所以福建民眾對公債還是有信心的。另外,贛南粵北和福建一樣,幾乎沒有遭到日軍的破壞,我們推行的又是藏富於民的政策,一兩個億的債券還是能夠消化掉的。」

羅思柴爾德怕孫百里沒有信心,主動請纓道:「不能銷售完的部分,將由我們猶太商會全部買下來!」

孫百里急忙說道:「猶太商會已經捐出了大筆款項,又要在大後方投資,資金肯定非常緊張,就不要太勉強了!」

羅思柴爾德表情嚴肅地說道:「孫將軍,猶太商會這麼做並不單單是為了中國的抗戰事業,也有我們自己的打算!」接著他看了看孫百里和杜周南,開誠布公地說道:「在遷居中國的這段時間裡,我們猶太人一直和十九路軍、福建政府共進退,而隨著形勢的發展,需要我們和中國政府和民眾共進退,這樣才能保證在戰後被完全接納,真正融入這個大家庭當中。現在,全國民眾和海外華僑都在為支持抗戰出錢出力,我們猶太人作為中國公民,理所當然地要奉獻出自己的一份微薄之力!」

孫百里緩緩點頭,說道:「羅思柴爾德先生,我能夠理解你的良苦用心,不過還是希望能夠量力而行,說實在的,我早已經把你們猶太人當成自己的同胞了。」

杜周南恨恨地說道:「現在全國各界乃至海外華僑,都在為抗戰出錢出力,可是卻有些人利用手中的權力大發國難財,實在是罪不容誅!」接著他直接向孫百里建議道:「百里,以孔宋兩家為代表的豪門家族,利用政府的戰時經濟政策攫取了大量的財富,最保守的估計也有兩三億元,如果能夠讓他們吐出來的話,可以極大地緩解政府的財政危機。」

孫百里說道:「我也早有此意,但是懲治他們容易,想讓他們把已經存到美國銀行裡面的錢交出來的話,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杜周南問道:「你是怕他們要錢不要命?」

孫百里點了點頭。

杜周南冷笑著說道:「那要看咱們拿誰開刀了!如果咱們抓住了孔祥熙和宋靄齡,他們的子女未必有這份孝心,可是反過來的話就大不一樣了!」

「你的意思是說從小的身上下手?」孫百里問道。

「是啊!」杜周南回答說:「孔祥熙夫婦謀私的主要渠道是金融和外匯,取證比較困難,而他們的子女賺錢卻主要依靠走私販私、囤積居奇,很容易人贓並獲。到時候讓孔祥熙夫婦退還贓物,用來減輕刑罰,還怕他們不就範嗎!」

羅思柴爾德笑著說道:「最好的辦法是高等法院判處死刑,然後孫將軍再暗示可以進行特赦,這樣的話,他們有多少錢都會吐出來。」

「高!實在是高!」孫百里和杜周南感到由衷的佩服。

孫百里想了想,說道:「這件事情如何操作要和周恩來先生詳細討論、磋商一下,然後再決定。不過,這件事情最好等軍隊整編完成之後再動手,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杜周南深知其中的利害關係,建議道:「最好先把這些人悄悄控制住,一旦有外逃的跡象,馬上採取行動!」

孫百里說道:「這些舉措目前還有些困難——因為我還沒有能夠切實掌握政府各部門,很多官員和他們都有聯繫。」

杜周南急忙問道:「組建新的憲兵部隊的事情進行得怎麼樣了?」

孫百里回答道:「還需要兩三個月的時間才行。」

杜周南點了點頭,感到有些無奈,雖然孫百里作了總統,可是在陪都只有自己的警衛營可以信任,僅能自保而已,如果有人居心叵測的話,還真的難以應付!

這時候,羅思柴爾德說道:「抓貪官的事情可以先放放,可是摩根銀行卻是不能再拖了!既然日本政府已經決定南進,必然要和英美翻領開戰,這樣一來,棲身在上海租界裡面的摩根銀行就非常危險了!」

杜周南把桌子一拍,激動地說道:「我差一點把這件事給忘了!現在摩根銀行的資本額已經上升到三千萬元,吸收的存款將近兩億五千萬元,如果全部落入日本人手中,將是非常巨大的損失!」

孫百里不徐不疾地說道:「這個問題我早就在考慮了,如果單純撤退銀行的資金和人員的話,倒不是太大的問題,畢竟日本和美國還沒有開戰。摩根銀行的客戶基本上都是滯留在公共租界這個孤島裡面的中國人,失去這些積蓄之後,他們如何生活?但是挨個通知取款的話,肯定會把消息泄露出去,最終造成無法脫身的結果。」

杜周南想了想,說道:「可以讓摩根銀行在各辦事處門口張貼告示,聲明要把銀行遷移到重慶,客戶可以憑藉手中的憑證直接到陪都領取自己的存款,另外還可以在報紙上發表類似的聲明,使更多的人了解情況,當然,這些必須在銀行撤退之後進行。」

孫百里點了點頭,說道:「也只有這樣辦了!」

羅思柴爾德問道:「按照你們的意思,這個銀行還要繼續辦下去,可是該如何確定其歸屬呢?當初創辦摩根銀行的目的完全是為了和日本打經濟戰,銀行的資本也全部是福建政府掏的腰包,是不是直接交還中央呢?」

杜周南看孫百里沒有出聲,建議道:「我看還是讓那兩個美國人繼續經營好了!中央現在已經有四大國有銀行,再多一家也起不了多少作用。」

羅思柴爾德同意杜周南的意見,他說:「摩根銀行的經營狀況相當好,對福建商人到大後方投資會有很大的幫助,而私營銀行的經營方式也可以稍微靈活一點。」

孫百里聽完了他們兩人的意見之後,說出了自己的想法:「我認為那兩個美國人的經營手段未必適合重慶,不如由羅思柴爾德先生介紹幾個有經驗的銀行家接手較為穩妥,另外,那個叫玉旨一郎的人我還另有重用。」

杜周南眼睛一亮,問道:「你難道想重新和日軍打經濟戰?」

孫百里搖了搖頭,回答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想利用他對紙幣的深刻認識,重新設計法幣紙幣。」

羅思柴爾德問道:「你是打算用新幣換舊幣,使日軍的假幣攻勢不攻自破?」

孫百里回答道:「根據情報部門的反饋,日幣和汪偽政府的紙幣在淪陷區的推廣相當困難,更不用說假幣了,所以我想搶先推出新的、防偽性能比較高的紙幣,迅速推廣開去,甚至直接滲透到淪陷區內,使法幣不單是國民政府金融體系的核心,還能夠成為牽制日偽關係的重要籌碼,迫使日元及其附屬偽貨幣的運轉依賴於法幣的運轉。」

羅思柴爾德和杜周南不約而同地說道:「好辦法!」

杜周南補充道:「如果和咱們自己的假幣攻勢相配合的話,應該可以徹底摧毀淪陷區的經濟體系,使日本政府疲於應付!」

羅思柴爾德說道:「經濟戰是戰爭的另外一種形式,是雙方綜合國力的較量,總的來說,目前日本的經濟實力還是比中國強的,而一旦其南進行動開始之後,隨著控制地區和資源的增加,實力還會進一步增強,差距會進一步擴大,摧毀其經濟體系超出了我們的能力,所以重點應該放在擾亂上面。」

杜周南感覺他說的很有道理,馬上放棄了自己的觀點,說道:「既然這樣,就等後方的經濟全面恢複之後,再與日本較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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