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被擊斃的刺客身上沒有找到任何可以證明他們身份的東西，但是楊英傑毫不猶豫地把偵察目標定在日本人身上：十九路軍在戰場上的卓越表現已經贏得全國民眾的衷心支持，國民政府內部即使有人對孫百里非常不滿，也不會在這個時候動手。
「是誰泄露了孫百里的行蹤呢？」楊英傑著手調查襲擊事件之後就開始考慮這個問題：孫百里返回福州的前幾天全部是呆在省政府辦公室，這裡戒備森嚴，使敵人無機可乘，而孫百里的官邸又在省政府的旁邊，駐有一個警衛連，也無法下手，所以襲擊者選擇在從官邸到集團軍司令部的必經之路。知道孫百里當天到軍部去的只有隨行人員和省政府內的高級官員，他的這些衛士都是精心挑選出來的，又一直陪伴在孫百里的左右，沒有理由也沒有機會出賣他，更何況除了劉漢忠以外其他人全部殉職，已經沒有繼續調查的必要，劉漢忠是絕對沒有問題的，這樣一來，楊英傑就把目光鎖定在杜周南身邊的幾個秘書身上。
楊英傑知道杜周南對自己已經有些看法，現在調查的又是他身邊的人，如果沒有確鑿證據的話，最後肯定會被搞得灰頭土臉，所以他馬上布置手下的特工對這幾個秘書進行嚴密的監視。
功夫不負有心人，經過多日偵查之後，特工人員發現省政府辦公室主任秘書黃凱祥每天中午都會到一家茶館喝茶，可是這位黃主任是從東北流亡過來的學生，怎麼會這麼喜歡喝茶呢？
楊英傑果斷下令把目標集中在黃凱祥身上，布置十幾名特工進行二十四小時不間斷監視。然後，幾天過去了，特工卻沒有發現任何異常的跡象，最後，楊英傑只好親自出馬，化妝成一個絡腮鬍子的粗豪漢子進入目標經常光顧的茶館。
『五月天』茶館坐落在茶館酒肆集中的茶亭街上，是一做兩層的木製中式建築，門窗和桌椅上面都鐫刻著細密的花紋，高聳的屋脊上面雕檐映日，畫棟飛雲，顯得非常氣派。樓下是燒水和製作各種小菜的地方，十幾個巨大的銅水壺呼呼地冒著白汽，正對著大門的地方是兩米多寬的樓梯，只通二樓。
楊英傑尾隨著黃凱祥走上二樓，嘈雜的聲音和濃茶的醇香馬上撲面而來。看到黃凱祥在角落撿了個位子坐下，楊英傑就隔著兩張桌子坐了下來，叫上一壺鐵觀音慢慢喝了起來，眼睛不經意地打量起周圍的環境。樓梯的右邊是一個寬闊的櫃檯，上面整齊地擺放著乾淨的茶碗茶壺，後面的貨架上緊密地排列著一個個密封的茶葉罐，外面用毛筆寫著茶葉的名稱。手提銅壺，肩膀上搭著毛巾的夥計在桌椅之間往來穿梭，不斷地把熱騰騰的滾水注入茶壺。一個年輕的後生，頭上戴著一頂絨線帽子，手裡托著箕斗，裡面放著花花綠綠各式紙煙和一些葵花子，四處兜售。
茶館裡已經坐滿了人：幾個滿臉皺紋的老人家手裡拿著煙葉子，嘴裡含著又長又粗的竹筒，不斷地向外面噴雲吐霧，幾人商人模樣的中年人在一起竊竊私語，一個公子哥托著鳥籠，全神貫注地逗著裡面的畫眉。
楊英傑若無其事地端起茶杯，用蓋子把漂浮在表面上的茶葉推到一邊，藉機把目光投向自己的目標。
黃凱祥很隨意地叫了壺茶和幾碟點心，漫不經心地吃喝起來，神態顯得極為放鬆，楊英傑推斷，如果此人真的是間諜的話，肯定也是個非茶厲害的角色。
幾分鐘之後，黃凱祥招手叫把小販叫了過去，從箕斗裡面取出一包煙，然後把一張卷在一起的票子遞了過去。小販接過票子之後看也不看就裝進衣兜，接著高聲吆喝著走開了，在茶樓轉了幾圈之後，小販從樓梯口走了出去。又過了十幾分鐘，黃凱祥吃完了點心，抓起掛在牆壁上的呢帽，付賬離開。
儘管黃凱祥掩飾的非常好，以至於幾個坐在他身邊的茶客都沒有察覺出來，但是卻沒有逃脫楊英傑鷹一樣銳利的眼睛。
回到辦公室之後，楊英傑立即把最近幾天跟蹤黃凱祥的特工叫了進來，問道：「目標是不是每天都要從小販那裡買煙？」
特工想了想回答道：「買倒是買，但是並不是每天都買！」
楊英傑感到非茶奇怪，難道自己判斷錯誤？於是他又仔細地回想黃凱祥的每一動作，最後突然醒悟過來！他壓抑住內心的興奮，用平靜的語氣問道：「那你再好好回憶一下：黃凱祥是不是每天都帶著帽子？是不是每次買煙的時候都要把帽子掛在牆上？」然後焦急地看著面前的特工，希望得到肯定的答覆。
特工低下頭，極力回憶起來，過了一會他用力點了點頭，說道：「我想起來了：黃凱祥並不是每次都戴帽子的！但是只要戴帽子上茶館，就肯定會買一盒煙！」
楊英傑幾乎要歡呼起來，他用力拍了拍特工的肩膀以示鼓勵，吩咐道：「現在可以收網了！你馬上去通知行動隊，讓他們……這樣辦！」
這天中午，小販剛剛離開茶館，一個流里流氣的青年踩著自行車就迎面沖了過來，把他撞翻在地，還沒等他爬起來，對方劈面就是一記響亮的耳光：「操你媽的，眼睛長到褲襠里去了，居然敢擋在大爺的前面，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說著綰起衣袖準備大打出手。
正在這時候，十幾個路人突然沖了過來，把兩個人團團圍住，七嘴八舌地指責油頭粉面的大少爺，幾個『好心人』七手八腳地攙扶起小販，張羅著要送他去醫院。小販根本不敢出聲，只能任由他們安排，無奈地看著香煙和瓜子滾了一地，等做上黃包車之後，又發現衣兜裡面的鈔票已經不翼而飛，而肇事的公子哥與路旁的好心人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蹤。
「孫百里已於昨日離開福州，前往龍岩！」杜周南看著紙條上面熟悉的筆跡，氣得渾身發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楊英傑安慰道：「從東北流亡出來的學生數以萬計，日本特務如果想混進去當然是非常容易的事情，誰能夠想到他們會潛伏這麼長時間呢！我感覺這個黃凱祥有可能不是中國人，而是個地地道道的日本人！」
杜周南這時候稍微恢複了平靜，怒吼道：「為什麼還不把他抓起來？難道等他真的把百里、把我們都害了不成！」想到這麼一條毒蛇竟然在自己身邊潛伏了好幾年，杜周南感到不寒而慄。
楊英傑說道：「根據我的判斷，黃凱祥肯定還有其他同黨，甚至有可能有一部電台在對外聯絡，如果現在就把他抓起來的話，狠容易打草驚蛇，所以你還要暫時忍耐幾天，等我找到了他們的老巢之後再收網，給日本人來個一網打盡！」
幾天之後，小販在傍晚時分離開了自己的住處，在城裡繞了兩個小時的圈子之後來到了城西的居民區，這時候已經是華燈初上，夜幕降臨。小販沿著街道的一側，鬼鬼祟祟地走了十幾分鐘，然後在一個非常普通的小院前停了下來，接著院門被從裡面拉開一條縫，小販迅速閃了進去，院門又悄無聲息地關上了。
接到特工的報告之後，楊英傑果斷下令收網！二十多名特工迅速把小院團團圍住，接著兩名特工越牆而入，把院門打開，特工立即蜂擁而入，正在房間里密謀的一男一女猝不及防，正欲反抗，腦門上已經被頂上了黑洞洞的槍口。女間諜知道身份敗露，想服毒自殺，卻被特工麻利地把下巴扭了下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對方把毒牙拔掉。隨後，特工們對小院進行徹底的搜查，發現了一間暗室和電台武器等物。
第二天上午，黃凱祥剛剛走進辦公室，就被等候多時的特工逮捕。
黃凱祥和女特務的嘴巴非常緊，硬是頂住了諸多刑具的拷問，最後，還是小販經不住嚴刑拷打，把自己知道的情況全部交待了出來。原來，黃凱祥是日本黑龍會在東北的僑民當中發展的間諜，由於自幼就隨父母遷居中國，能夠說一口流利的東北話，所以在『九一八事變』之後被日本間諜機構挑選出來，混在流亡學生裡面到了南方，並在十九路軍正式接管福建之後通過考試進入省政府工作。
女間諜名叫南雲造子，號稱『帝國之花』，是日本的王牌間諜，是諜報機關精心挑選出來對付孫百里的秘密武器，她以女教師的身份做掩護，混在難民當中到了福州，然後在一所中學裡面找了份工作。與黃凱祥聯絡上之後，她就接到東京的指示，要不惜一切代價除掉孫百里，並派遣一批精通暗殺的高手前來協助。為了保密，南雲造子只和黃凱祥保持單線聯繫，但是女教師的身份不允許她過多地拋頭露面，於是用金錢和美色作誘餌，把原本在保安團當排長尤文俊（煙販子）拉下了水，充當聯絡員。
孫百里接到楊英傑的報告之後，立即電令把三人處死，以絕後患，同時要求加強對省政府和軍部高級官員的保衛工作，避免再次發生襲擊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