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七十六章 武漢會戰(二十二)

馬當要塞再次被中國軍隊佔領之後不到五個小時,日本海軍第三艦隊的一個艦艇編隊就出現安慶附近水域,浩浩蕩蕩地向東至縣的大渡口地區進發。艦隊總共有三十二艘艦艇,開路和斷後的是四艘巡洋艦,兩側是十艘驅逐艦,中間是十八艘運輸艦。

艦隊在大渡口水域與滯留在此處的十餘艘艦艇匯合,緊接著就從運輸艦上面放下百餘艘汽艇,在艦隊和岸邊往來穿梭,把留守岸邊的陸軍連人帶裝備全部運走。整個撤退行動進行的乾淨利落,前後只用了四個小時的時間,在撤退的過程當中,巡洋艦和驅逐艦始終保持著高度戒備狀態,數百門巨炮黑洞洞的炮口筆直地對著南面,嚴密地監視著中國軍隊的動靜。

面對敵人如此強大的炮火,東路軍明智地選擇了沉默,數萬名將士在濃密的鐵絲網後面的戰壕裡面目送日軍離去。

艦艇編隊把大渡口的守軍運送回安慶之後,迅速向馬當方向前進,在香口下游二十公里左右的地方與負責掩護第101師團和第26師團的艦艇匯合之後,就用猛烈的炮火轟擊中國軍隊的阻擊陣地。炮擊開始之後不到十分鐘,守軍就放棄了第一道防線,向後撤退,岸上的日軍沒有追擊,而是迅速從水路撤離。由於重炮旅全部投入到馬當要塞方向,阻擊部隊的兩個炮兵團根本不是日軍艦炮的對手,所以中國軍隊只能在艦炮的射程之外眼睜睜地看著敵人從自己的眼皮底下從容退卻。

讓中國軍隊感到意外的是,撤退的第101師團和第26師團的主力並沒有被運送回安慶,而是直接送到長江北面登陸!

原來,岡村寧次早就料到馬當要塞是守不住的,於是急忙從下游的蕪湖和南京增調軍艦上來,搶在十九路軍大舉進攻之前把兩個師團撤退出來,然後從陸路向與九江隔江相望的湖北黃梅進發,伺機渡江南下,解救陷入困境之中的第11軍主力。

把第101師團和第26師團安全護送到江北之後,艦隊在四艘巡洋艦的帶領下向香口水域前進,準備再次攻擊馬當要塞!

孫百里接到東路軍的報告之後立即把集團軍司令部搬到藏山磯,以方便指揮部隊,因為他推測岡村寧次要想把援軍送到江南,就必須要衝過馬當要塞!

在馬當要塞和西路軍的幾個師長見面之後,孫百里發現形勢不容樂觀。

廖啟榮首先說道:「日軍構築的馬當要塞諸陣地雖然異常堅固,但是在我軍攻擊過程中,損毀非常嚴重,完好無損保存下來的不到十分之一,另外,有部分地堡和坑道是被直接掩埋住的,守軍在裡面儲存了大量的糧食和淡水,所以很有可能有日軍生存下來,會時刻威脅到陣地的安全。這樣一來,在即將到來的炮戰當中,要塞炮兵就失去了堅固的工事,肯定會面臨巨大的傷亡!」

展書堂補充道:「重炮旅雖然火力兇猛,但是移動不便,而日軍艦艇可以非常輕易地變換位置,這樣就變成了我們的炮兵射擊移動目標,而日軍打擊的是固定目標,難度相差非常大,很難佔到上風!」

孫百里緊皺著眉頭,臉上的表情也變得凝重起來,他對著廖啟榮問道:「阻塞線還能起多大的作用?水雷布下去了嗎?」

廖啟榮苦笑著說道:「日軍佔領馬當之後用水下爆破的方式已經把阻塞線炸塌了,前些日子上游又連降暴雨,江水把殘留在水中的障礙物沖得乾乾淨淨,軍艦可以非常輕鬆地通過這裡。我們從福建帶過來的水雷本來就不多,又要分給東路軍一半,但是數量就嚴重不足,再加上我們的弟兄沒有專門的佈雷艇,也沒有這方面的經驗,效果肯定好不到哪裡去。」

孫百里又問道:「你估計日軍需要多長時間才能夠把香口水域的水雷掃清?」

廖啟榮回答道:「最多一天!」

「一天!」孫百里嘴裡重複了一遍,說道:「這麼說我們在明天早上就要面對敵人的艦炮了!」然後他說道:「情況看來委實不妙,如果日軍明天再出動飛機的話,就要雪上加霜了!你們有沒有什麼好的建議?」

向文彬看著孫百里的臉色,試探著說道:「其實日軍的目的並不是想奪回要塞,而是想通過這裡,到上游去運送增援部隊到南岸。現在的形勢對我軍非常不利,硬碰硬的話肯定要吃大虧,不如放他們過去算了。等日軍艦隊過去以後,我們再抓緊時間修復工事,同時重新修建阻塞線,只要斷了日軍的補給線,他們往廬山地區派多少增援都沒有用!」

孫百里微微點了點頭,說道:「這倒算得上是個不錯的辦法,但是就怕集結在廬山地區的國軍抵擋不住日軍的攻勢!雙方已經打了半個多月,應該處於勢均力敵的態勢,現在日軍突然加入兩個師團進來,平衡很容易被打破的。」

廖啟榮急忙說道:「我認為這個辦法不好!萬一戰區司令部和大本營事後追究起來,說我們私自縱敵,到時候,咱們就是全身是口也說不清楚!」

向文彬沒有再堅持自己的意見,把目光投向孫百里,等待他做出最終的決定。

孫百里從椅子上站起來,背著手在房間裡面來回走了好幾趟,最後咬著牙說道:「還是打吧!萬一因為放走日軍艦隊而影響了會戰的結局,我們就真的變成千古罪人了!」接著他話鋒一轉,繼續說道:「我們的雖然處於劣勢,但是只要布置得當,未必不能重創敵人,而且,炮兵部隊在此前的戰鬥中也挫敗過日軍艦隊,具有了相當的對敵經驗。」

三個師長見孫百里已經表明了自己的態度,而千古罪人的名聲卻是誰都承擔不起的,只好專心致志商議如何進行炮戰了。

廖啟榮說道:「在臨江的馬當、香山和藏山磯三個陣之中,馬當要塞的位置最好,但是在日前的戰鬥中也是最激烈的地方,所以陣地反而不如另外兩個堅固,我認為應該把重點放在長山陣地上。」

展書堂說道:「日軍在構築工事的時候,主要是針對我軍的陸地攻擊的,所以臨江面工事只是隨便修了下,堅固程度要差得多了,如果還要依靠要塞的話,肯定會遭到很大的損失。」

向文彬和展書堂都沒有參加過第一次要塞炮戰,雖然從別人嘴裡聽過一鱗半爪的,但是畢竟沒有親身經歷過的人體會深,於是向文彬問道:「我聽說上次擊敗日軍艦隊的時候,重炮旅是隱蔽在香山陣地的後面,然後用突然襲擊的方式取得優勢的,這次我們為什麼不採用同樣的辦法呢?」

孫百里解釋道:「上次日軍不知道重炮旅的位置和抵達的時間,而我們發起攻擊的時候,已經差不多是晚上了,所以不怕敵人出動轟炸機,現在,第11軍的主力被圍在廬山地區,朝不保夕,岡村寧次肯定會不惜一切代價把他們救出來,所以日軍不出動空軍則已,一出動肯定是傾巢而出,發起攻擊的時間肯定選擇對他們最有利的白天!」接著他又安慰道:「我們的高炮旅在天亮之前也會和阻擊部隊一起趕到這裡,所以也不是毫無還手之力。」

向文彬沉吟了一下,把剛剛出現在腦海的想法慢慢說出來,同時也理清自己的思路,他說道:「我們可不可以仍然在夜間發起戰鬥?」向文彬用手指著地圖上香口下游的某個地點說道:「日軍艦艇目前正在這裡排雷,高炮旅和阻擊部隊也還在附近地區,如果我們連夜把重炮旅運動到這裡,就可以打敵人一個措手不及!」

孫百里的眼睛裡露出興奮的光芒,讚許地說道:「這個辦法很有新意,你接著說!」

向文彬清了清嗓子,說道:「襲擊之後,只要及時撤退,完全可以在天亮之前隱蔽起來,然後再由要塞炮兵阻擊一下,敵人即使能夠衝過去,艦隊的損失也肯定不小。」

廖啟榮補充道:「如果炮兵能夠優先攻擊運輸艦,並且擊沉大半的話,他們運送兵員的速度就會大打折扣,說不定等第101師團和第26師團趕到戰場的時候,第11軍的主力已經被擊潰了。」

展書堂問道:「應該讓阻擊部隊不時炮擊日軍的掃雷艇,拖延時間,同時也可以麻痹敵人。」

孫百里用力點了點頭,說道:「馬上命令阻擊部隊和高炮旅停止向香山陣地靠攏,以零星的炮擊麻痹敵人;重炮旅緊急出動,務必在午夜時分抵達香口地區。」然後他又對著幾個師長吩咐道:「這裡的幾個主要陣地既然已經不堪使用,就不要放太多的兵力在上面,把各師炮兵分散在幾個高山的背後,等從下游衝過來的艦艇過來的時候再連續開火,把他們趕走就可以了!」

半個小時之後,重炮旅的百餘門重炮在卡車的牽引下朝香口緩緩移動,為了避免日軍察覺,所有的車燈都關閉了,朦朧的月光下,只能看到一條巨龍模糊的影子,在蜿蜒曲折的山路上邐迤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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