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六章

這是吉爾一生中扮演的最重大的角色。

她不明白托比為什麼這樣迫切地需要她。他本來可以得到好萊塢任何姑娘的。不過,要了解其中原因也沒有必要。事實是托比需要她。好幾天的時間吉爾只能想著那次的晚宴,想著在場的所有人——所有那些頭面人物。他們都在迎合托比。他們甘願為托比效勞。不知為什麼,吉爾下決心,一定想辦法讓托比替她干所有的事。但她深知,她必須幹得非常機智,非常漂亮。因為人人都說,托比只要和一個姑娘睡了一覺,他馬上對她就沒興趣了。他熱衷的是追求、是挑逗。吉爾大部分的時間都在考慮如何接近托比,如何操縱他。

托比每天給她打電話。吉爾直到一個星期之後,才同意再次和他共進晚餐。托比那種人逢喜事精神爽的勁兒成了同行人談論的笑料。

「要是人真是那麼一種動物的話,」托比對克里夫敦說,「我該說,我是在發情了。每次只要我一想到吉爾,我就會硬了起來。」他笑笑又補充說:「我硬起來的時候,夥計,就像在好萊塢大街上豎起一塊布告牌。」

他們第一次約會的晚上,托比開車到吉爾的公寓接她,對她說:「我們在柴森酒家訂了座。」他滿以為這對她是個隆重的款待。

「哦?」吉爾的聲音里有點失望。

他眨了眨眼。「你是不是想到什麼別的地方去?」那是個星期六的晚上,但托比知道,他可以在任何一家飯店找到席位:帕利諾酒家,大使飯店,德比飯店。「你說吧。」

吉爾猶豫了一下,說:「你要笑的。」

「不,我不會。」

「湯姆快餐館。」

托比在游泳池邊讓一個貼身的小丑替他按摩。克里夫敦·勞倫斯在旁邊陪著。「你不會相信,」托比驚異地說,「我們在那漢堡包餐館前,排了足有二十分鐘的隊,你知道湯姆快餐館在哪兒?在洛杉磯市區。到洛杉磯市區去吃飯的人,都是從墨西哥流浪來的農業工人。她真怪透了。我打算花上一百美圓,請她喝法國香檳,大吃一頓。可是那天晚上,我才花了二美圓零四十美分。後來我想帶她去琵琶舞廳。可是,你知道我們到哪兒去了?我們到桑塔·芒尼卡海灘上散步去了。沒有人願意晚上跑到海灘上去散步的。那隨時都會遭到水鬼的搶劫的。」他搖搖頭,表示讚賞地說:「這就是吉爾·卡瑟爾啊!你相信嗎?」

「不相信。」克里夫敦乾巴巴地說。

「她不願意回到我那兒,喝一杯睡前酒。所以我打算到她那兒同她睡一覺,你說,這總沒錯吧?」

「沒錯!」

「沒那回事!她連門都沒讓我進。我的腮幫子讓她親了一下,我就自個兒回來了。你看,對於第一流的超級明星來說,這個晚上有多糟糕?」

「你還準備再見她嗎?」

「你瘋了嗎?拿什麼賭咒,我也要見她!」從那以後,托比和吉爾幾乎每晚都在一起。如果吉爾對托比說她因為太忙或者有早場排練不能見他,托比就會感到非常失望。他一天給吉爾打十幾次電話。

他帶她到城裡最豪華的大飯店和最不輕易放人進去的私人俱樂部里去。作為回報,吉爾也帶他到桑塔·芒尼卡海灘的舊木板道上,還有特蘭加斯客店,還有名叫泰的法國家庭小飯店,還有德卡羅斯老爹飯店,以及一個正在奮鬥中的女演員所知道的,所有的偏辟的角落。只要和吉爾在一起,托比到哪裡都願意。因為她是他所認識的第一個使他消除了孤獨感的人。

托比害怕這種魔力消逝,所以幾乎再也不提同吉爾一起睡覺的事了。可是,他需要她,又勝過他一生中對任何女人的需要。一次,夜晚分手時,吉爾向他告別,輕輕地吻了吻他,托比把手伸到她的兩腿中間,說:「天哪!吉爾,我要是得不到你,我真要瘋了。」她退後一步,冷冰冰地說:「如果你需要的就是這個,你滿可以花上二十美圓,在城裡隨便哪個地方買到。」她砰的一聲,把他關在門外了。然而,她久久地倚在門上,全身顫抖著。她怕自己是否做得太過分了。她一直焦慮著,一夜沒有睡。

第二天,托比送她一副鑽石首飾,吉爾知道一切平安無事。她把手鐲退還給他,附上一張經過深思熟慮的便條:「不管怎樣,謝謝你。你使我感覺非常美好。」

「我花了三千美圓買的,」托比驕傲地告訴克里夫敦,「而她卻退了回來!」他不大相信似的搖著頭。「你對這樣的姑娘,持何感想?」

克里夫敦本來可以把實情和盤托出,但是他只說了一句:「當然不尋常了,親愛的孩子。」

「太不尋常了!這個城市裡的所有姑娘,都貪婪極了,都想撈到她們的小手所能撈到的一切。吉爾是我碰到的第一個不貪財的姑娘。你能怪我為她發狂嗎?」

「不怪。」克里夫敦說。但是,他開始焦慮了。他太了解吉爾了,而他不知道是否該早點把一切如實地說出來。

「如果你想讓吉爾做你的當事人,我不會反對的,」托比對克里夫敦說,「我敢斷定,她肯定能成為大明星。」

克里夫敦巧妙而堅決地回絕了。「不了,謝謝,托比。我手裡有一位超級明星已經足夠了。」他哈哈大笑起來。

那天晚上,托比把這話向吉爾複述了。

托比從那次嘗試失敗後,更加小心翼翼地絕口不提和她睡覺了。相反,托比為吉爾拒絕他,感到非常驕傲。以前同他談情說愛的姑娘,都任他擺布。吉爾卻截然不同。托比辦事,有時吉爾認為不太對,她就會如實地告誡他。有一天晚上,托比辱罵一個纏著他要他簽名留念的人。事後,吉爾說:「托比,你在台上挖苦人是挺逗樂的,可是現在,你真的傷了那個人的心了。」

托比找到了那個人,向他道了歉。

吉爾告訴托比,酒喝得太多對健康不利。托比就注意少喝。她隨便評論了一句他的服裝,他就會馬上換個服裝店。托比不能容忍世界上其他任何人對他提出異議。沒有一個人膽敢指揮他。唯有吉爾例外。

當然,除了他的媽媽。

托比明知道她不可能有多少錢,但她拒不接受託比給她的錢和貴重禮品。她的這種自尊與自重更使托比敬佩萬分。有一天晚上,在吉爾的住處,托比等她換衣裳出去吃晚飯,他注意到起居室里有一大堆賬單。托比偷偷地把它們塞進衣裳里,第二天,他命令克里夫敦付清了這些欠款。托比覺得他贏得了一次勝利。但是,他還想替吉爾做更多的事,更重要的事。

他突然明白,他要做什麼了。

「薩姆——這次我可給你找了一個賺大錢的機會了!」

「該不是把那種自動送上門的騷貨介紹給我吧?」薩姆·溫特斯心想。他可沒托比那麼高興。

「你不是一直急著給凱勒那部片子物色一位姑娘嗎?是不是?」托比問,「唔,我替你找到了。」

「是我認識的嗎?」薩姆問道。

「你在我家裡見過。吉爾·卡瑟爾。」

薩姆記得吉爾。美麗的長相和身材,烏黑的頭髮。不過,要演凱勒片中的那個十幾歲的孩子,年紀可嫌大了些。但是如果托比·坦波爾想讓她試演一下這個角色,薩姆準備同意。「讓她今天下午來見我吧。」他說。

薩姆注意使吉爾·卡瑟爾的試演得到精心的處理。他為她派了製片廠第一流的一名攝影師——凱勒。讓他親自為吉爾試鏡頭。

薩姆第二天看了樣片。果不出他所料,吉爾扮演一個少女,的確顯得過於成熟了。她的形象真是蠻不錯的。但是,她卻缺乏那種魅力,那種似乎能跳出銀幕,抓住觀眾的神奇的魅力。

他打電話給托比·坦波爾:「我今天早上看了吉爾試拍的片子,托比。她很上相,會說台詞,但是,她不是演主角的材料。她可以演點小角色混飯吃,但是如果她打定主意想當明星,我認為她打錯了算盤。」

托比那天晚上開車接吉爾去赴宴會,歡迎新到好萊塢來的一位英國導演。吉爾期待著這次會晤。

她開門迎接托比。他一進門,她就知道事情不妙。「你聽到關於試片的消息了?」她問。

他勉強點點頭。「我同薩姆·溫特斯談了。」他把薩姆說的話告訴了她。他盡量說得很委婉。

吉爾站著聽他講,一言不發。她原來是那麼有把握。角色也那麼對路,不知怎的她突然想起了她家鄉百貨店櫥窗里的那隻金杯子,當年小女孩曾那麼想得到它,結果卻沒有得到。現在吉爾再次感受到同樣的失望與痛苦。

托比說:「瞧,親愛的,別著急。溫特斯不知道他在說什麼呢!」

但是,他分明是知道不行了。吉爾再也無法實現她的夢想了。過去的一切創傷,一切痛苦與滿懷的希望,已全然失去意義。正如他母親當年說的上帝有意報復她,為了她所不知道的原因在懲罰她。她可以聽到那佈道的牧師在叫著:「看到了那個小姑娘了嗎?如果她不懺悔,不把靈魂奉獻給上帝,她就要因自己的罪孽而在地獄裡被火燒。」吉爾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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