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九章

一樁父母之間的訴訟案,一位大明星的急性病變;美國總統當主賓,三件事千載難逢,卻碰到了一起。於是托比·坦波爾成了超級明星。

華盛頓新聞俱樂部將要舉行一年一度的招待宴會,主賓是總統。這是件十分光彩的事。副總統、參議員、內閣成員、大法官以及其他一切能夠花錢買到票、託人情要到票或藉機偷來票的人,全都來參加了。因為這件大事將作為國際要聞予以發布。當然了,宴會娛樂主持人的人選更成了頭等的美缺。今年,美國的一名最佳喜劇演員被遴選出來擔任娛樂節目的主持人。但這位喜劇演員接受這一職務一周以後,卻被指控為一個十五歲少女的父親,不得不聽從他律師的忠告,離開美國作不定期的休假旅行。宴會籌委會提出的另一位候補人,是一位著名的影視明星。他在宴會前一天夜裡剛剛抵達華盛頓。次日下午,即宴會的當天,他的代理人打電話通知大會,說:「這位演員因闌尾破裂,需緊急手術,已住進醫院。」

離宴會開始只剩下六個小時了。籌委會成員個個心急火燎。大名鼎鼎的人物不是忙著拍電影、拍電視劇,就是離華盛頓太遠,沒辦法一下趕到。候選人名單上的名字一個個被畫掉了。最後,臨到末尾,人們才看到托比·坦波爾的名字。其中一位委員搖搖頭:「托比·坦波爾只是夜總會裡的一名小丑。他太放肆了。我們可不能把他擺在總統面前。」

「如果我們讓他收斂一點兒,他能行。」

籌委會主席環顧了一下四周,開口說:「諸位!我可以說,他是個了不起的人物。而且,他目前正在紐約市區,一個小時就能到達這裡。該死的宴會就在今天晚上!」

籌委會就這樣選中了托比,坦波爾。

托比向人頭攢動、熙熙攘攘的宴會廳掃視了一眼,心裡說:「要是今天晚上在這裡扔一枚炸彈,明天美國聯邦政府就群龍無首了。」

總統坐在主席台的正中間。五六名特工人員站在他的背後。宴會正式開始前的緊張忙亂中,沒有人記得把托比介紹給總統。托比若無其事。他想:總統總會記得我的。他回想起他同宴會主席唐奈見面的情景。唐奈說:「我們喜歡你的幽默,托比。你挖苦人的時候,的確是很招人笑的。可是——」他稍停了一停,清了清嗓子,「今晚這裡是一批敏感的人物。別給我捅婁子。不是說,他們經不住一點玩笑,而是,今晚這屋裡所說的一切,都將通過新聞渠道,公諸全世界。自然,咱們誰也不想有哪句話,使美國總統或國會議員難堪。換句話說,我們是想要你風趣一些,但我們可不希望你惹火了哪個人。」

「放心吧。」托比微笑說。

宴席的杯盅收拾起來了。唐奈站到麥克風前。「總統先生,貴賓們,我愉快地向大家介紹一下我們今晚大會的娛樂主持人,我們的一位年輕的、最聰明的喜劇演員,托比·坦波爾先生!」

托比站起來向麥克風走去。響起一陣禮節性的掌聲。他看了看觀眾,然後轉過身來看了看總統。總統是一位平易近人的人,是位務實主義者。他不相信所謂的大禮帽外交。「開誠布公。這是我們所需要的。我們必須放棄對計算機的依賴而憑藉我們的良知,」他在一次講話時說,「當我坐下來同其他大國首腦舉行會談時,我喜歡不怕磨破褲子地與他們耐心磋商。」這句話成了他的一句名言。

這時托比望著美國總統開始說話了。他由於自豪,聲音有些發悶:「總統閣下,今天我能在這裡和一位全世界都向他屁股上插耳機的人同登一堂,感到無限榮幸!」

一陣長時間的驚惶不安的寂靜。然而總統咧開嘴笑了,狂笑起來。聽眾中也突然爆發出笑聲和掌聲。從那時開始,托比無往不勝。他嘲弄屋子裡所有的參議員、最高法院成員和新聞界的人物。大家喜歡他,他們跟著他亂嚷亂叫,因為他們知道托比的話,沒有一句是認真的,聽著從他那張孩子氣的、毫無惡意的嘴中吐出的戲謔的詞句,使人感到分外有趣。那天晚上,外國使節也在座。托比很像那麼一回事似的,同他們用各國語言說些誰也聽不懂的話,然而大使們卻向他點頭讚許。托比是個白痴加學者。他滿嘴胡謅一氣。一會兒捧這個;一會兒罵那個。漫無邊際,滔滔不絕。可是怪就怪在,他的意思大家全能明白,他說什麼,大家都能聽懂,總之清楚極了。

托比受到全體的起立歡呼。總統走過去對托比說:「了不起!實在了不起,托比,星期一晚上我們在白宮設宴,盼望……」

第二天,所有報紙都報道了托比的勝利。他的話被廣泛引用。人們請他去白宮逗樂。在那兒他更是出盡了風頭。世界各處紛紛邀請他去作重要演出。在倫敦托比扮演智慧女神,為女王舉行專場演出,人們還請他擔任交響樂團義演的指揮,並請他在國家藝術委員會任職。他常常同總統一起打高爾夫球,多次被邀請去白宮赴宴。托比會見了許多議員、總督以及美國各大公司的老闆。他越耍弄這些人,越譏諷這些人,這些人就越對他著迷。他們喜歡托比在場,喜歡讓他用尖刻的絕詞妙語戲謔在座的所有人。甚至,同托比的友誼竟成為名門望族聲名顯赫的標誌。

紛至沓來的邀請實在令人眼花繚亂。克里夫敦·勞倫斯同托比一樣感到興奮不已。克里夫敦的激動倒不是專門為了他的業務或金錢。托比·坦波爾是多年來他所遇到的最了不起的傢伙了。在他眼裡托比就是他自己的親兒子。他為托比的事業所花費的精力,要比為其他任何當事人都多得多。但,這是值得的。托比下了苦功,他的才能已顯露出來,正像寶石一樣熠熠發光。何況,托比知情達理,慷慨大方。在這一行業里,他的為人難能可貴。

「拉斯維加斯加斯的各家第一流的飯店都在拚命找你,」克里夫敦·勞倫斯告訴托比說,「不是為了錢,他們需要你,就是這麼一回事!我的辦公桌上還有福克斯,寰球、泛太平洋等幾家公司的請柬——都是明星的角色。你可以旅遊歐洲,隨便到哪家去客串拍片。你也可以在電視系統的任何一家公司拍電視片。而且你還照樣可以每年擠出時間在拉斯維加斯演出或拍一部影片。」

「要是我拍一部自己主演的電視片能賺多少錢,克里夫?」

「我估計每周一小時的喜劇片,可以要到一萬美圓。每周一集。他們保證和我們訂兩年的合同,甚至三年。如果他們迫切需要你,他們會自動找上門的。」

托比在長沙發上往後一靠,簡直太心滿意足了。一部片子一萬。假定一年搞四十部,三年就是一百多萬!他朝克里夫敦望了一眼。矮小的代理人,極力保持鎮靜,可是托比看得出他比他更熱衷。他希望托比去拍電視。為什麼不呢?那樣一來,克里夫敦就可以從托比的智慧和汗水中抽取十二萬美圓的傭金。克里夫敦真的配得到這筆巨款嗎?他可從來沒有為生活所迫,在骯髒的小俱樂部里賣命干過苦力;沒有碰到過觀眾裡面那些醉鬼向他亂扔啤酒瓶產;更沒有因為只能找那些下等的妓女,而被偏僻村莊里騙人的江湖醫生大敲竹杠。克里夫敦知道什麼是蟑螂到處爬的屋子,油糊糊的食物,以及整夜坐在大篷車裡的滋味嗎?克里夫敦永遠也不會懂得這一切。一位評論家說:「托比是一夜之間出了名的。」托比聽後哈哈大笑。現在,他竟然可以坐在克里夫敦的辦事處說:「我想拍一部自己主演的電視片。」

六個星期後,聯合廣播公司和托比簽訂了這項合同。

「電視系統委託一家電影公司同你結算他們虧欠你的一筆款子,」克里夫敦·勞倫斯對托比說,「咱們的主意好極了。藉此機會,我可以同他們談成這部新片。」

「哪家電影公司?」

「泛太平洋。」

托比皺了皺眉頭。「薩姆·溫特斯?」

「正是。就賺錢來說,薩姆·溫特斯可是這一行業里最精明的經理人了。何況,他手裡正有一個最好的腳本《到西部去的少年》,他可以讓你賺大錢!」

托比說:「當年在部隊里,我和溫特斯打過交道。好吧。但是,他還欠著我一筆賬呢,這個狗娘養的。」

克里夫敦·勞倫斯和薩姆·溫特斯在泛太平洋製片廠健身房的蒸氣浴室里,兩個人一起吸著熱空氣里桉樹葉的香氣。

「這樣的生活,也算可以了,」矮小的代理人不無感觸地說,「誰還需要錢,幹什麼啊?!」

薩姆咧嘴一笑。「咱們談合同時,大概你就不會這麼說了,克里夫?」

「我不想慣壞了你,好孩子。」

「我聽說你替托比·坦波爾在聯合廣播公司談成了一筆交易。」

「對。一筆公司里最大的交易。」

「你從什麼地方提取演出結算後的那筆紅利?」

「唔,薩姆?」

「我們可能感興趣。我還可以附帶淡一筆拍片的交易。我剛買到一部喜劇腳本,叫《到西部去的少年》。這件事還沒有公開。我想托比演它再合適不過了。」

克里夫敦·勞倫斯皺了皺眉頭說:「哎,薩姆,我要是早知道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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