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萬仞指峰能擔否 第二節 寧遠

以前在長生島和李雲睿聊天的時候,黃石曾聽這個傢伙講過一些這個時代的那男女社交技巧,用李雲睿的話說,只要能把女人單獨約出來就已經成功了一半,因為這說明她們已經動心了。他還說見面後的第一個步驟就是往地上一跪,喊一嗓子:「在下能得小娘子垂青,真是殺身難報!」李雲睿說這類的話就能讓已經動心的女人大為高興,她們過來攙扶的時候只要再在地上耍賴不起里,尋死覓活地跪一會兒基本就大功告成了。

李雲睿的話黃石認為還算靠譜,畢竟這個時代的大部分女性一般也沒有什麼和男性交往的機會,而且她們也不會有機會上網了解浪子是什麼類型的生物。但李雲睿把事情說得這麼簡單,一時間把楊致遠他們聽得都愣住了,當時已為人夫的賀定遠一邊警惕地看著洋洋得意的李雲睿,一邊用充滿懷疑的語氣說道:「李督司真會講故事,說得就和真的一樣。」

「什麼叫講故事,我一向就是往地上……不,卑職聽說那些登徒子一般就往地上一跪,小娘子們自然心疼……」

李雲睿的故事讓黃石明白:在明末時分,把女子私下約出來的行為,對雙方的名聲都是一種很大的挑戰。今天黃石設法讓內衛把趙二姑娘偷偷請了出來,如果這件事情被外人知道了,他不要指望御史們會放過他。

按照這個時代的道德標準,即使黃石對趙二姑娘有意,最合理的辦法也是去向她哥哥提親,不過因為作為一個曾生活在二十一世紀的人,有一些話黃石覺得還是對本人說清楚為好。比較讓黃石感到麻煩的是長生島的王姑娘問題,但是他很快就確認自己對趙二姑娘的感覺和對王姑娘的感覺完全不同,所以黃石決定暫時先不去想這個問題。

在黃石走過來的時候,趙二姑娘也在想著自己的心事,今天黃石的內衛來相邀的時候,她決定還是不要得罪這位人物為好,此外根據以往的接觸,趙二姑娘覺得黃石基本上算是一位正人君子。再說黃石對趙家有過兩次救命之恩,既然他要見自己,趙二姑娘覺得那就是冒險也要來一趟,不然就有些說不過去了,所以她就安靜地站在那裡等著黃石的戲文。

「趙小娘子安好。」黃石走過來以後大大方方地行了一個禮,跟著不等對方回禮就朗聲說道:「在下欲與尊兄商議一件事情,所以想請教趙小娘子一件事情。」

趙二姑娘細聲細氣地說道:「太子少保大人請說,小女子知無不言。」

「在下想請問趙小娘子,可否許配人家?」黃石看見對面的人一下子就把頭垂下去了,但他還是不管不顧地繼續說了下去:「在下聽說,尊兄曾和寧前一位同僚約寫過婚書,不過令兄的那份還沒有寫,而且也沒有行過下聘問名之禮,所以趙小娘子現在並無正式的婚約,不知在下所知是否有誤?」

那次的婚書沒寫成,自然是因為黃石不好,今天來之前趙二姑娘也猜黃石很可能會提類似的問題,不過在她直接面對男子的求婚時,心裡還是一下子被湧上來的感情填得滿滿的。趙二姑娘一時間都忘了自己臉上還蒙得嚴嚴實實的,本能地垂首向下免得被對面的人看見自己臉上的甜蜜微笑。

幸好理智總是比情感更經久,趙二姑娘知道自己要是悔婚,估計她大哥就有些不好做人了,此外在趙二姑娘的個人印象中,黃石還是一個很危險的人,給她一種冷冰冰的感覺。

「這件事情,恐怕太子少保大人還是直接去問家兄為好,由小女子回答恐怕於禮不合。」偷偷挑眼看了對面的人一眼,那人紋絲不動似乎沒有什麼反應,趙二姑娘咬了咬下嘴唇,加重了語氣說道:「確實如太子少保大人所言,家兄還沒有寫婚書,不過……以小女子之見,家兄一向重諾守信。」

「是嗎?」黃石若有所思地應了一聲,對方言語里的含義似乎是反面的,不過也許是表達一種無奈,他還沒有百分之百的確定。停頓了片刻後,黃石決定再確認一下:「趙小娘子以為這個承諾該遵守嗎?」

對面的人不講話,黃石知道自己的話實在過於唐突了,不過作為現代人他看重女方自己的意見勝於女方家長的意見:「在下可以向趙小娘子保證,只要小娘子認為那婚約不算數,在下就一定能讓它不算數!」

這種赤裸裸的表達讓趙二姑娘又羞又惱,不過這次她猶豫了很久,才第二次下定了決心,低著頭咬牙說道:「太子少保大人明鑒,小女子聽說:一諾千金,無信不立。」

「原來如此。」黃石點了點頭,跟著輕輕一笑間,就躬身一鞠:「今天是在下唐突無禮了,請趙小娘子千萬恕罪則個。」

說完黃石就一抖披風,頭也不回地大步離去,走到內衛警戒線的時候他命令洪安通小心把趙二姑娘護送回家,然後就可以解除對趙家的偵查工作了。

等洪安通回來的時候,他看見黃石正在喝酒,這主要是因為黃石心中氣苦,他自認為無論是身材、相貌、舉止、禮儀,自己都沒有什麼說不過去的,結果卻這麼乾脆的被拒絕掉,輸在一個女方連見都沒有見過的對手面前,這讓黃石自感大失面子,也有些遺憾——眼下的參謀們只懂得打仗,如果李雲睿在,他肯定能給好好參謀一番。

洪安通看見黃石在喝酒,便忍不住把其他的人轟了出去,走上來前來說道:「大人一身而負遼東安危,怎能為一個婦人而自暴自棄,貪戀杯中之物?」

「自暴自棄?貪戀杯中之物?誰?在說我么?」黃石驚奇地蹦出了一連串問話,雖然他現在確實是在喝酒,不過米酒的度數又不高,何況他也只要了一杯酒慢慢喝著解悶,並無一口氣灌下一壇的打算,甚至連喝第二杯的打算都沒有。雖然今天比起往日滴酒不沾要差一些,不過黃石自認為離酗酒還差得很遠,洪安通這個大帽子扣過來讓他很是驚詫。

洪安通見黃石不納諫,連忙又退開一步:「屬下敢請大人勿為女色所惑,而置將士安危於不顧。」

「好了。」黃石不耐煩地打斷了他,他把杯里的剩酒一飲而盡,接著就把那杯子丟到了洪安通面前:「拿去吧,我今天就喝這一杯而已,絕不會多喝一口的。」

臉上露出些許喜色的洪安通拾起了酒碗,他退出去前還不忘了對黃石說最後一句:「這也是屬下一片犬馬愚忠,大人從諫如流,將士幸甚,屬下幸甚。」

「嗯。」黃石聽任洪安通把功勞都劃拉到他自己身上去了,他有氣無力地嗯了一聲,就解開衣甲面朝里躺下,過了一會兒就睡去了。

一直睡到又被執勤的內衛軍官吵醒,黃石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窗戶上還是一片漆黑,他心裡一驚,一骨碌就翻身彈了起來,不過他並沒有聽到任何人馬喧嘩的聲音,這又讓他懸著的心一下子安定下來,沉聲讓外面的內衛開門進來。

確實不是後金軍夜襲,他們說到底還是人而不是真的野豬皮,寒冬中的東北,抹黑從冰面上溜過夜襲,這樣的本事後金軍還是沒有的。其實是章明河來緊急求見,外面的內衛軍官就把他放了進來,黃石一邊坐在炕上揉眼,一邊讓章明河坐下說話。

「姚參將他們追擊去了!」章明河說完第一句話,本來還沒睡醒的黃石一下子就從床上跳起來了,直愣愣地讓章明河把話說清楚。

覺華之戰後金軍損失數千,可是幾乎連明軍的一根毫毛都沒有碰掉,所以自打覺華保衛戰結束,姚與賢他們就一直覺得後金軍也不過如此,成天攛掇黃石找機會去劫營。跨過十幾里冰面劫營的本事,後金軍沒有,黃石也沒有,所以黃石毫不客氣地否決了類似的提案。

等到黃石說後金軍可能撤退後,姚參將他們就開始遊說黃石追擊,可是黃石不敢靠三千人去追擊至少一萬二披甲的後金軍,因為他估計後金的後衛至少有一個旗,萬一自己的步兵大隊被後金後衛部隊拖住,那後金大軍一個回身就能把自己吃掉。

昨天下午後金軍就已經有了撤退跡象,黃石嚴令不許擅自出戰,姚參將他們雖然看得心裡痒痒,但也不敢自行前去追擊。入夜後,後金的後衛部隊也開始舉火撤退了,胡參將和金參將終於忍不住了,就決定以覺華兵力自行追擊,不通告黃石了。姚參將雖然不同意,但也保證不事先報告黃石。

黃石在覺華的地位本來就是大敵當前的危機感帶來的,現在這個危機感消除了,他作為東江副將自然再也控制不住關寧軍了。這四營的關寧軍的行動被夜色遮蔽住了,東江軍這裡事先並無察覺,一直到管寧軍前隊開始亂鬨哄地舉火出營時,東江軍內衛才感覺情況異常。

不過天色這麼暗,長生島內衛隊也不確知發生了什麼事情,派去詢問情況的人得到的也都是模稜兩可的回答,在章明河趕來前他們還沒有搞清楚是不是正常的調動,所以也沒有喊醒黃石和洪安通。

章明河之所以明白,那是因為他被騙了:「……胡參將說要借卑職的火銃看看,當時卑職被灌醉了,就一口答應了,結果他們就捲走了卑職的三百支火銃……」

東江游擊章明河作為選鋒營的營官,是黃石體系中唯一能指揮幾個隊的人,這次來覺華的七個隊中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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