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橫掃千軍如卷席 第五十七節 收穫

東江軍的長槍兵給這些刀斧手讓開了路,這些關寧士兵就攀過柵欄打算去割首級,越過右翼柵欄的這批人才要動手,就看見一個人推開頭上的屍體,掙扎著從壕溝下的死人堆里爬了起來。

那個人滿臉都是紅褐色泥漿,只有那雙烏黑的眼睛一轉一轉地表示出他還是個活物,這人的喉嚨里發出嘶嘶的響聲,衣甲浸透了血水,他左手五指叉開用力前伸,右手還緊握著一把刀。

那些準備過去割首級的關寧士兵本來都是農民,開戰前不久還在家裡種地,眼見那個彷彿鬼怪一樣的後金士兵步履沉重地一步一挪,向前蹭了過來,他面前的那些從沒上過戰場的關寧軍士兵一個個都感到口裡發乾,喉嚨發緊,就不由自主的一個推著一個,臉色蒼白地紛紛向後倒退。

得到隊官王啟年的示意後,獨孤求單手一撐越過了柵欄,隨手把面具撩了起來,大步流星地向著那個後金士兵走了過去。他雙臂自然下垂,把長槍隨隨便便地橫在大腿前,獨孤求腳步輕快地一直走到那個人面前不到兩米處才停下,臉上還帶著不屑一顧的輕蔑表情。

那個重傷的後金士兵彎了彎腰,拿出最後的餘力把刀拉到身後做出了一個搏鬥的準備動作,黑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緊緊盯著獨孤求的眼睛。

獨孤求緩緩把長槍平端到胸前,手臂迅捷地一揮,橫過來的槍柄就閃電般地抽在了對手的小腹上,跟著倒轉長槍又對著敵人前胸快速的一收一捅,那個後金士兵就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手裡的刀也掉落了。

本來長生島的制式長匕首就是加了短柄的槍刃,獨孤求當輔兵的時候已經用匕首殺過人了,現在他在一幫目瞪口呆的新兵面前,獨孤求大步走到跪著的敵人身側,握著槍桿前端,如同以前拿匕首一樣地把槍刃比在了敵人的後頸凹陷處。

那個人還伏在地上,毫無反抗的能力。獨孤求一戳就把槍刃刺入了對方的脖子,然後一擰一轉拔出槍。頸椎被絞斷的後金士兵腦袋歪在一邊,獨孤求從刀斧手那裡拿來砍刀,熟練地揪著辮子割下首級,無頭的屍體如同一個沉重的包袱,重重地摔倒在地面上,結束了最後的痛苦。

長生軍的首級不用自己留,獨孤求把腦袋扔在一邊,轉回身頭也不回地走向了自己的隊伍中,在關寧新兵面前把下巴都揚上了天。獨孤求一邊向自己的木柵欄走去,一邊忍不住想道:「這韃子還真是不堪一擊啊!」

越過欄杆後,獨孤求享受到了一片小聲的喝彩,同袍們都覺得他又給東江軍小小地掙了一點面子,他現在的果長李根正好就是以前教如何割首級的師傅,李果長還和獨孤求碰了一下手掌,喝了聲:「硬是要得!」這種同袍氣氛也是為黃石所極力鼓勵的。

那些關寧軍的農民刀斧手一個個臉色木然地看著這殺人場面,獨孤求一臉平靜地向著他們走過來時,這些新兵蛋子都敬畏地給他讓開一條路。這個東江兵輕巧地躍過柵欄後,那個死者的血也差不多最終流盡了,那些從沒有見過戰場的士兵們這才如夢初醒的開始劇烈嘔吐。

黃石看著下面吐得七扭八歪的新兵,他們的磨蹭將會消耗不少時間,黃石揚起頭來向西張望了一下,努爾哈赤的王旗正在遠去,後金大軍也漸漸要退到白霧後面去了。黃石就命令自己的長槍兵整隊出發,配合姚參將的刀斧手一起進行戰場清理工作。他下完這些命令後,轉身向趙引弓說道:「趙大人是覺華守臣,還請為末將上個奏章,證實今天的戰果。」

作為客將,這份戰功奏章自然不用吳穆來寫了,看著眼前輝煌的勝利,又驚又喜的趙引弓連聲答應:「沒問題,包在下官身上,一旦清點完首級,下官立刻就寫奏章直奏天子。」

眼看著明軍開始打掃戰場,而本方的部隊也已經退得連影子都不見了,地面上還剩一口氣的後金士兵都明白對東江軍、尤其是長生島黃石求饒也沒有用,這個人從來不收留俘虜。心知必死無疑之後,不少重傷待斃的後金官兵勉強撐起身,向著明軍戟指大罵。

在三條通道的出口上,大批的屍體壘成了高高的人牆,既然爬也爬不走了,那些被打斷腿的後金官兵也就索性停下休息,他們背靠著人牆,喘著臨死前的最後幾口氣。一切希望都破滅後,他們對逼上殺人的東江士兵視若無睹,連掙扎反抗都懶得做了。

這些等死的人在長生島官兵把槍刃刺進他們的身體前,都紛紛指著黃石的所在——指揮塔大喊著各種語言,有滿語、蒙語,甚至還有漢語。一時間幾百人的臨終叫聲交織在一起,鋪天蓋地的向黃石、東江軍和關寧軍將士、還有觀戰的人群湧來。

但黃石卻顯得毫不在意,他旁邊的吳穆更是聽得哈哈大笑,還撫胸長嘆:「想不到韃子也這麼怕死,咱家還以為他們的心不是肉長的呢。」

趙引弓和姚與賢對視了一眼,後者小心地問吳穆道:「敢問吳大使,那些韃子說了些什麼?」

「趙大人、姚將軍,你們聽不來建奴的話,難道還聽不懂那些漢軍的話么?」在遼東和後金交戰了這麼多年,現在不僅黃石會聽說些滿語,就是後來的吳穆也能用滿語罵人了,他先是得意地複述了幾句對面的話,然後翻譯給那趙通判和姚參將聽,大意和那些漢人罵得基本也差不多:「以咱家想來,那些西虜韃子罵得也差不多。」

「吳大使說得好,吳大使高見。」姚參將自然是唯唯諾諾地點頭稱是。趙引弓聽那些漢語罵得十分惡毒,除了斷子絕孫、與汝偕亡的詛咒外,就是身化厲鬼、追魂索命的誓言。再看看眼前的戰場,趙通判一時竟有所處並非人間之感,他額頭上不禁也滲出了汗珠,心裡更是陣陣悸動。他忍不住又向黃石這裡瞟了一眼,眼睛裡也流露出了一絲懼意。

這個小動作立刻就被明察秋毫的吳公公發現了,他現在覺得自己在這幫人面前特別有優越感,所以就加倍地注意著他們的一舉一動。看到趙引弓臉色得變化,吳公公心中大悅,又撫胸笑道:「趙大人可是擔心這些韃子死後化作厲鬼,騷擾黃軍門么?」

一指黃石腰間的兩柄長劍,吳穆就迫不及待地推銷起他的見識來:「這一把是聖上御賜的尚方寶劍,黃軍門奉命把它佩戴在腰上,此劍王霸之氣充斥天地自不必說……」

看到趙通判和姚參將都聽得連連點頭,吳穆就更是得意洋洋了,但上方寶劍總是要收回的,不能為黃石保險一輩子,所以吳穆又點了點黃石另外的一把劍,口若懸河地繼續講了下去:「就是黃軍門的這一把劍,上面的殺伐之氣雖然不能跟聖上的尚方寶劍比,但也是劍氣直衝雲霄啊……」

一本正經的吳穆說著就伸臂直指向蒼穹,滿臉肅穆地重複了一遍:「直衝雲霄啊,休要說是些遊魂野鬼,就是成精的千年老妖,別說靠近黃軍門的身邊,就是在幾里外遇上黃軍門寶劍上的劍氣,怕也是要魂飛魄散、神形俱滅了!」

這席話讓趙引弓和姚與賢都大為讚歎,他們看向黃石腰間寶劍的目光里也充滿了尊敬。黃石聽吳穆越說越玄,心裡暗暗好笑,但也不好打擾了他的興緻。長生島的高級軍官都知道吳公公就好這口,每次大戰結束後他不吹上兩段那是絕不會善罷甘休的,可是以前大家都將就吳公公的脾氣,對於吳公公能吃幾兩乾飯,人人心裡有數,奉承吳公公的話說得雖然不少,但也就是哄哄他高興而已。這次吳公公難得遇上姚參將和趙通判這兩個大棒槌,居然把他的話奉若神明,吳公公大喜之餘,自然是大吹而特吹。

後金大軍已經退走了,等下面的士兵把首級收集好的時候,吳穆已經成了指揮塔上絕對的核心人物,正站在欄杆前手舞足蹈地分析兩軍的戰略、戰術,還把以前的戰例拿出來做比較。黃石早已經坐在背後的避風處休息了,喝著茶聽吳穆在前面指點江山,把趙引弓忽悠得雲山霧罩。

關寧軍的姚參將雖然沒有什麼實戰經驗,但好歹也看過些兵書,他漸漸也有點覺得吳公公的話不靠譜。可是趙通判卻已經是佩服得五體投地,越聽越覺得這是個有大本領、大見識的公公,下面的士兵上來要趙通判去檢視首級的時候,趙通判還意猶未盡,非常惋惜地對吳公公說道:「吳大使,下官還有公務纏身,只好先行告辭了。」

吳穆不願意輕輕放過趙引弓這個難得的好聽眾,他寬宏大量的一揮手:「同去,同去,趙大人還不知道吧,在長生島,清點首級的工作從來都是咱家來乾的。」

說完後,得意洋洋的吳穆就轉過身來,對後面的黃石說道:「咱家幫趙大人清點首級去了,黃軍門有急事可差人去找咱家。」

黃石連忙站起來回了一禮:「吳公公請自便。」

大勝之後,眼前的所有人心情都很好,吳公公和趙通判互相謙讓著下梯走了,關係親熱得就跟哥倆似的。他們走了之後姚參將臉上掛滿討好的笑容,不住嘴地奉承起黃石的功勞來了,坐在凳子上休息的黃石讓姚參將也坐下說話,姚參將一臉誠懇地連連擺手:「不敢,不敢,黃軍門面前,哪裡有末將的位置哪?」

在黃石的堅持下,姚參將也滿面笑容地坐下了,他嘴裡不斷地阿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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