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橫掃千軍如卷席 第三十四節 新兵

天啟五年十月二十二日,長生島

訓練場的觀兵台上是一群頭戴紅纓鳳翅盔的軍官,他們的胸前帶滿了曾經獲得的勳章。觀兵台下,一隊隊頭戴鐵盔、披堅持銳的士兵排著方方正正的戰陣,高踢著腿齊步走過。每個方陣走過觀兵台前,帶隊的隊官就會拔出佩刀,按照泰西鄧肯傳授的姿態在刀刃上輕輕一吻,然後把它高高地豎直舉起。

隊官會一直高擎著軍刀,直到通過觀兵台正前時才會把它向著觀兵台方向用力虛劈到水平方向,同時扭過頭高聲喝道:「大明第一強兵——長生軍向您致敬,大人!」

軍官身後的四百多士兵也會隨著這虛劈的動作而齊刷刷的向觀禮台看去,經過趙慢熊身前以後就繼續向前望去,伴隨著一絲不亂的軍靴踏地聲,雄赳赳地從觀兵台前走過……

觀兵台上的軍官簇擁著正中的三個人,他們分別是救火營代營官賀定遠、磐石營代營官楊致遠和加銜參將趙慢熊,黃石離開前提升趙慢熊為加銜參將,讓他暫時負責管理自己的直轄部隊和直屬領地。之所以讓趙慢熊當這個加銜參將,第一是因為趙慢熊還是黃石最信任的人;其次是因為黃石出發的時候以為他很快就能回來,覺得不會需要趙慢熊負擔什麼需要決斷力的工作;最後一條理由是趙慢熊是一個能上能下的人,黃石走的時候已經和他私下說好了,一旦回來就要把趙慢熊的加銜參將扒了,換作其他人黃石就有點不好意思這麼幹了。

趙慢熊他們都還沒到三十歲,但這三個將軍都把臉綳得緊緊得,嘴唇也閉得緊緊得,除了他們竭力營造的一種老氣橫秋的神態外,所有的長生島軍官都會在閱兵式上感到一陣陣的震撼,即使是趙慢熊他們這些有過很多次經驗的高將軍官也毫不例外。

私下裡賀定遠曾說過:「看閱兵式是讓我興奮的事情,每當官兵喊那一聲殺時,我都恨不得能和他們一起喊;每當看著他們一往無前地從我面前走過時,我都感覺胸中的豪氣充盈得幾乎要衝出來。」

長生島的閱兵式是黃石和鄧肯共同研究出來的,除了現在舉行的白日閱兵外,阿道夫?鄧肯還獨力設計過一種夜間的火炬遊行,他甚至還為這種夜間閱兵式專門設計了配套的高腰齊膝軍靴、黑軍服、黑披風和火紅臂箍。

看小隊綵排時,黃石暗地裡也承認鄧肯的火炬遊行有很強烈的視覺效果,但為幾千官兵準備全套行頭實在太貴了,而且火炬和油脂也不便宜,所以最後夜間遊行的主意終於還是放棄掉了。

黃石費力氣搞閱兵式主要還是為了提高官兵的榮譽感,除了軍官以外,參與閱兵的士兵也有很好的反應,激昂的軍樂、齊整的隊伍和被矚目的感覺對提高士兵的歸屬感和榮譽感都有不錯的效果。

今天的閱兵式是為了慶祝又有四百名步兵新兵完成基本訓練而舉辦的,這也是計畫里最後一批應該完成訓練的士兵,他們中的大部分都是選鋒營的老兵,這四百士兵將和四百名長生軍老兵在島上完成協同訓練,等這八百名步兵形成兩個有戰鬥力的部隊後就會補充到章明河手下去——本來按照黃石計畫這早就該完成了。

計畫沒有完成並非是趙慢熊或者是其他長生軍官的責任,自從黃石走了以後,監軍吳穆就一直嘗試複員幾種傳說中的軍陣。從很早以前開始,吳穆就對三國演義諸葛武侯的八卦陣非常感興趣,尤其是那種八卦陣所附加的眩暈、混亂、幻覺效果更讓吳公公垂涎不已。

過去黃石總在島上呆著,那時前鏢師自認插不上話,這次好不容易黃石不在了,吳穆就認為學以致用的機會到了。至於剩下的幾個人,吳穆在心裡偷偷給他們扣上了不同的帽子,趙慢熊是「狗頭軍師」,賀定遠是「匹夫之勇」,楊致遠則是「種地農民」。

吳公公認為自己一直跟在黃石身邊,顯然能高屋建瓴看待問題,起碼比狗頭軍師、無謀匹夫和老實農民強,他把三國演義又反覆看了很多遍後,吳穆就纏著趙慢熊他們讓他來操練自己理解的「九宮八卦陣」……

閱兵式完成了,趙慢熊就下令準備演習,這次的演習會由復州戰役後訓練出的第一批新兵來表演,他們已經和老兵共同操練了兩個月了,其中的佼佼者已經很是像模像樣了。用剛完成整個訓練過程的新兵進行演習不但可以觀察各隊狀態,還可以給今天這批剛走出新兵營的士兵作一個不錯的示範。趙慢熊下達了命令後,心滿意足地長出一口氣:「雖然晚了一些,不過總算是就要完成了。」

他身旁的楊致遠聞言輕笑了一聲,然後小心翼翼地低聲抱怨了一句:「幸好吳公公最後泄氣了,不然大人交待的工作還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才能完成。」

「就是,幸好如此。」賀定遠的耳朵一向很尖,他聽到後也大聲贊同,雖然大家都很喜歡和吳公公一起喝酒,但他們普遍都認為自己比吳公公更擅長軍務:「到時候大人回來一看兵沒練好,肯定又要把氣出在我們身上,弄不好還要按照失職條例打我們軍棍。嗯,某聽說吳公公還在寫一本兵書,哈哈,某以為……」

趙慢熊和楊致遠一起厲聲喝道:「住嘴!」

……

最後一項演習是實彈演習,參與這次演習的五十名新兵是按照每隊五兵的標準從救火、磐石兩營集中起來的。復州之戰後加上歸隊的傷兵,長生島還有三千多步兵老兵,黃石除了抽調了一批精英到教導隊去以外,把剩下的老兵分攤到了包括選鋒營在內的三個營內,所以這兩個野戰營每個隊都有二百名左右新兵,這次每個隊官都為最後的這項演習派出了他們手下最好的新兵。

獨孤求也是這五十名士兵中的一員,幾個月前他剛到新兵營時正好被分配到宋建軍教官手下,所以獨孤求進行基礎訓練的生活簡直就是一場噩夢。根據長生島的軍法條例,教官無故毆打士兵會被處以極其嚴厲的處罰,但宋建軍充分展示出了中國勞動人民的傳統智慧,他從來沒有在訓練時間以外找過獨孤求的茬……

只是在訓練場上的時候,宋教官的眼睛在觀察獨孤求動作時,永遠比最飢餓的老鷹還要敏銳十倍,獨孤求再細微的失誤、遲滯和不規範都會被宋建軍立刻指出來,然後就是一頓絕不會比條例多一棍或是一鞭的毒打。如果只是毒打也就算了,問題是宋建軍的毒打還從來不會造成嚴重的後果,軍醫每次檢查獨孤求的傷勢後都會下一個「較嚴重的皮肉傷,但可以繼續參加訓練」的評語。

經過宋建軍半個月的調教,獨孤求踩鼓點就踩得和三個月的士兵一樣好了,到了一個月基本訓練快結束的時候,別的新兵隊的教官偶然看見獨孤求的基本技術動作時,都紛紛稱讚說他這些動作幾乎能比得上一年的老兵了……就是此時獨孤求仍然承擔著他所在新兵隊一半左右的毒打。

自打離開了新兵營以後,獨孤求就好像一下子從地獄升上天堂。他被分配到了救火營甲隊,在他的步隊里,每個軍官都誇獎他的動作規範、對軍官服從度高、對技術動作學習快——從來不用教第二遍。這次隊里推薦士兵的時候隊官第一個就點了他的名字,無論是他的隊官、隊副,還是把總、果長都對獨孤求抱以熱望,希望他這次能在演習中為隊里爭光。

五十名新兵戴著長生島標準的步兵戰盔,那種頂部圓溜溜的長護頸頭盔,每人身上也都披上了一套標準的鐵鱗甲(現在因為盔甲進一步缺乏,新兵不再發鐵甲而是躲在方陣中)。他們派了一個十人寬、五人厚的小矩形隊形,每列都是來自同一個步隊的士兵,每個排頭兵也都是他們隊中最優秀的士兵。

獨孤求昂首挺胸站在戰陣第一排的左手第一個,他知道遠處觀兵台上的大人們正在看過來,幾千在觀兵台後面排列整齊的士兵也在看過來。這種萬眾矚目的感覺讓獨孤求一個勁地冒汗,他感覺自己的身體都僵硬地不聽使喚了,雖然獨孤求一直告誡自己要冷靜、要鎮定,但他全身還是不由自主地顫抖。

緊張已極的獨孤求感覺自己根本無法執行好命令,這種擔憂更讓他焦急得五內俱焚,隨著等待的繼續,獨孤求連呼吸都開始變得不均勻起來了……直到他看見一個軍官領著旗手、鼓手和輔兵隊大步走來……那軍官的體型和步伐姿態一下子讓獨孤求停止了呼吸,窒息的同時他還湧起了一股恐懼,這種恐懼更帶來了幾乎讓人嘔吐的噁心。

大步走過來的軍官正是宋建軍,獨孤求這樣的精英新兵把他的眼光養得太刁、太高,在這個主要目標消失後,宋建軍的注意力重新分散到其他人身上,突然發現自己在新兵營看誰的動作都不順眼……宋教官訓練出了一隊又一隊的高質量新兵,各種榮譽如同雨點一樣落在他的身上,來自上峰的口頭讚揚和書面記功幾乎把他淹沒。

現在所有的隊都搶著要他宋建軍訓練出來的新兵,教導隊的各級領導更把他視為這批培訓教官中的千里駒,當趙慢熊下令準備壓軸的實彈演練後,教導隊毫不猶豫地派出了隊里的第一流教官——宋建軍。

明軍傳統中最讓黃石深惡痛絕的就是「兵為將有」模式,當然,他黃石手下的官兵無疑是他的私有財產,可他決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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