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烈烈北風意未逞 第二十八節 炮兵

兩門六磅炮先後開火,沉重的實心彈丸在空中划出一道長達三百餘米的弧線,猛地砸在了厚實的大地上,大地承受了這重重的一擊,並把這鐵鉛球再次彈到空中,第二道弧線終結在後金軍戰線前不到二十米,第三次從地面上躍身而起的實心球在空中急速地旋轉,一頭扎入人群中。

清渣的士兵已經才把大撣子抽出來,兩個等在炮口旁的士兵就把火藥倒了進去,壓實完成後抱著炮彈的搬運手熟練地把彈丸推了進去,然後轉身就向後面的彈藥車跑去,這個時候搬運火藥的士兵已經迎面跑回來了。

「三百五十米。」測距軍官報數的聲音還是平靜地不起一絲波瀾。

「壓低炮口——兩度」炮組組官頭也不會地命令,這個數字也包括了他認為合理的提前量。

「嘿~~~~~~~~三十圈。」炮長拖著長音指揮著炮手們幹活,不時對手下發出憤怒的咆哮聲,因為無論他們怎麼拚命地搖動曲柄都會被認為太磨蹭了。

「三百二十米。」

「開火。」

「開火。」

兩聲急叫幾乎是同時響起,兩門六磅炮也先後作響。左面那門炮打得還可以,兩炮都基本控制住了落點,以一人身高左右的高度沖入敵陣。第二炮打得還要好一點,炮組軍官似乎看到最前面的敵兵頭一下子就飛了,那個無頭敵兵身後的人也跟著到下,這說明是一個不錯的下落弧彈道。左手那個軍官惡狠狠地笑了一下——希望後面被砸斷腿的建奴別馬上死,多疼一會兒才解恨。

後金軍的戰線不是很厚但還有幾排,為了避免火器的殺傷人與人之間的間距也比較大,六磅炮的炮彈撞碎了頭兩個的鎧甲後又打斷了一個人的腿才觸地,可惜它再次彈起一人多高。再次下落的彈道的落在隊伍的末端,鐵鉛球把一個後金士兵的手臂和盾牌一起撞成碎末,它帶著血肉和盾牌鎧甲的殘骸從陣後衝出。撞過幾個人的身體後炮彈威勢大減,在地上彈了最後兩彈,又滾了些距離就徹底喪失了動量而停下了。

失去了腿的後金士兵這才開始哀聲慘叫,另一個手臂被砸飛的士兵已經躺在地上昏死過去了,他聽到那聲骨骼迸裂之音時還沒有來得及感到疼痛,被撕成碎片的盾牌中有一大塊跟著擊破他的鎧甲,直接插入了肋下,眼前一黑就人事不省了。

跟在戰兵後面的輔兵心有餘悸地看了看遠處的黑球,就有人過去把兩個傷者攙扶起來,用毛毯裹好準備運走。其實立刻被擊斃的兩個人才是幸福的,他們沒有感到什麼痛苦就死去了,而這兩個傷者會凄慘上許多。這個時代的炮彈上攜帶著火藥、鐵鏽、泥土和各種致命的殘渣,被炮彈擊中的人除非截肢否則幾天內就會悲慘的死去。這六磅炮輕輕的一次射擊,就造成兩死兩傷的效果,實際上已經帶走了四條性命。

與兩炮中的左炮相比,而右面那門六磅炮就很不理想,首發的第一落點就太近了,似乎從敵軍隊列上彈過去了。而第二發點火後,軍官再次目瞪口呆的再次看到炮彈只在敵軍前激起一片煙塵,似乎還是沒有人倒下。軍官飛快地舉起右臂,彈起拇指的同時閉上了右眼,隨即又換成左眼閉上、右眼睜開。

「三百米。」

這個炮組觀測員報出的數字和軍官估算的數字基本吻合,怒不可遏的軍官回身就是一個大耳光,把炮長抽得一個大跟頭:「壓低炮口,壓低炮口!你是聾子么?快壓低兩度。」

罵完以後軍官連忙回過身去繼續觀察敵軍的速度和陣型,那個炮長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捂著臉跑過去把炮手推到一邊兒,親自奮勇地搖起曲柄來。被推開的炮手不知所措地站著,炮長一邊拚命地搖,一邊把滿嘴的污言穢語向那個倒霉的炮手潑去。

在觀測員紛紛報出三百米的距離後,鄧肯大叫一聲:「三磅炮——跳彈射擊。」

四門等候已久的三磅炮也連續地開火了,新一輪緊張的清膛、裝葯、上彈工作隨即展開……

黃石靜靜地看著一輪輪的射擊,這效果真是太……太糟糕了,初次上陣的炮兵新兵們雖然努力地進行著射擊,各道操練條例也都有條不紊地被執行了,但是不知道觀測、預瞄和調節這三個步驟中的哪一個有問題,一輪輪的遠射不是打偏就是打飛……或許三個步驟都有些問題。

「我還沒有要求他們在最大射程上射擊呢,本來以為會精確一點兒的。」黃石清楚的知道手下的炮兵熟練度還有不小的問題,也明白這個事情是著急不來的,不過眼前的場景還是讓他有些失望。雖然火藥不算很貴,鐵球更是便宜還能撿回來,但最近一段時間長生島炮兵花的銀子仍然是海了去了。同樣是訓練幾個月,肉搏長槍兵和火銃手就很好用了,黃石不禁深深地嘆了口氣:「炮兵真不愧是技術兵種。」

本來根據黃石的計畫,救火營的火炮應該能把敵軍的中軍戰列打散,下一步就是投入火銃進行近射,等後金軍徹底混亂後用長槍兵進行最後的白刃衝鋒,只要對手是散兵游勇,那他們就絕無可能抵擋住明軍的堂堂之陣。

後金軍此時也進入了旅順軍大型火器的攻擊範圍,明軍根據黃石的安排把所有的火力都集中在後金軍的中央位置,一窩蜂、火毒龍等武器被明軍以最快的速度一股腦地打了出去。

不知道黃石該哭還是笑,這種武器因為造價昂貴所以更不會給士兵們進行日常練習,這些大型火器在東江鎮更是稀少,所以它們都是各部將官的寶貝疙瘩,平時更從來捨不得拿出來。只是這次是到了生死存亡的危急關頭,所以選鋒營就把這些壓箱子底的寶貝都翻出來帶上了,他們射擊的水平比黃石的炮兵還要差……不過黃石此時一點兒也不為此感到欣慰。

一顆火毒龍就在明軍頭頂上畫了個大圓,就在黃石的眼前的空中拐了回去,雖然知道工部的奴隸木匠們沒有啥工作積極性,不過火箭上了天后能轉一百八十度也太誇張了。這個尾翼製造得極其不負責任的火毒龍最後射進了陣後的輔兵群中,引起了一片騷動和混亂,幸好……好吧,這次是幸好也沒有炸。

後金正面進入明軍一百五十米距離就停下了腳步,保持著對明軍正面的壓力同時也策應著兩翼的攻勢,他們的隊形在猛烈的火力中屹然不動,實際上明軍胡亂的射擊也沒有造成什麼傷亡。

看到後金兩翼正飛快地沖向自己的兩翼,黃石知道火炮是指望不上了,他把馬鞭筆直指向前方:「中軍前進。」

腰鼓聲先是短促地響了三聲,救火營齊刷刷把頭盔上的護具放下,重步兵們立刻就只有眼睛從那一道鋼鐵的縫隙暴露出來了。

腰鼓持續地響著,救火營的戰線整齊地向前挺進,結合處的選鋒營也在他們隊官的指揮下緩緩跟進,維持著整條戰線的完整。

「將旗前進。」黃石說完就一夾馬腹昂首向前,後面的掌旗兵連忙把大旗從地里拔起,高舉著跟在後面,作為預備隊的純長槍步隊和馬隊也緊隨著跟上。

明軍的中軍早已經走入了後金軍弓箭範圍,七、八個士兵在漫射中倒下,明軍的腰鼓聲仍然沒有停頓的意思。

八十米,

七十米,

六十米,

五十米,

腰鼓聲終於停止了,哨聲隨之響起。

明軍火銃手紛紛開始支起火銃,四百人發出一陣猛烈的齊射,黃石眯著眼睛看見對面有幾十人倒下。

對面一口氣就又是三輪箭雨潑來,千多隻箭灑滿救火營的腳下,當先的一排士兵有的身上已經插了三、四根了,不過只有三十個因為大腿中箭倒下,他們身上的鐵甲經過測試,對弓箭的防禦距離大約能有三十米遠。

又是一次齊射,這次大概又有幾十人倒地不起。

對面的回敬過來的弓箭讓維持戰鬥的火銃手減少到了三百五十齣頭,幾十個掩護的長槍手也退了下去。

黃石一直在輕輕地數著數:「七箭、八箭、九箭……已經九箭了,其中六箭是急射,還有一輪火銃,最多不超過兩輪,對方的弓箭手就沒有力氣了。」

「大人,我們的左翼開始後退了。」洪安通輕輕的一聲提醒把黃石的目光引向了那個方向,不過他仍然沒有停下坐騎。

後金鐵騎早就包抄到了明軍左翼並展開了衝擊,後金軍左翼指揮皇太極故技重施,首先是用上百白甲兵下馬步射。選鋒營的士兵紛紛舉盾抗拒,雖然明軍密集的盾陣極大的削弱了弓箭了威力,但幾輪之後明軍也被壓製得太不起頭來,明軍弓箭手竭力想回射住陣腳,可在對手兇猛的火力下傷亡慘重。

等到黃石的將旗再次被深深插入地面的時候,明軍在白甲的壓制下完全喪失了反擊的能力,士兵只是吃力地頂著盾牌苦苦抵擋對手狂風驟雨般的攻擊。身披雙層甲的白甲正引領衝鋒,把明軍打得步步後退,後金軍的騎兵也開始輪番衝擊,選鋒營正在用人命為救火營換時間。

為了就近指揮將旗離本軍的戰線只有不到二十米,行動需要變得更快才行,黃石明白時不我待:「中軍繼續前進。」即使火銃的威力比弓箭大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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