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逆天行劫 第十七章 一觸即發(二)

楚春城用略帶驚訝的眼神看了朱元璋一眼,他沒想到朱元璋竟然會如此坦然地承認自己的能力有所不逮。如果作為一個對手,朱元璋的確是當世最為可怕的對手之一。朱元璋吃透了吳天遠,只要他沒有過份的舉動,吳天遠是不會入宮來殺他的。朱元璋自始至終都立於不敗之地,而吳天遠則永遠處於朱元璋暗箭的鋒鏑之下。況且,朱元璋還有驚人的智慧,過人的毅力以及承認不足的勇氣,與這樣的人作對,無疑是任何對手的一場噩夢。

楚春城走了,朱元璋望著楚春城離去的背影,久久不能平靜。一個他無限信任的臣子,一個他曾經視為左膀右臂的臣子,就這樣離開了他。他起身步出華蓋殿,在花園內徐步緩行。

此時剛過年關,京城內仍是寒氣逼骨。花園內除了幾株寒梅綻放出些許花朵來,儘是一片蕭瑟凄涼的景緻。朱元璋身後的兩名太監似乎也明白他們主子的心境極差,誰也不敢過份靠近朱元璋,便得朱元璋的身影更顯孤獨寂寥。

張正常故去了,孫德輝被殺,謝長風不知所蹤,李越前與楚春城的辭別,使朱元璋突然間生出了一種樹倒猢猻散的悲涼。這一切都是因為吳天遠!一想到這裡朱元璋就恨得牙根發癢,難道這個世上當真就沒有什麼人可以對付吳天遠和張三丰嗎?

朱元璋正想著心事,突然間一個人衝到他的面前,「卟嗵」一聲給他跪了下來。朱元璋定睛一望,來人卻是太子朱標。只見朱標一邊磕頭,一邊向朱元璋哭道:「兒臣求父皇放過宋老師。」

朱元璋望著自己這個不爭氣的兒子,當真看不出來朱標有哪一點象他,原本不快的心情更是被弄得一團糟。轉而朱元璋想到李越前為了宋濂而劫天牢,楚春城也為了宋濂離他而去,現在竟然太子也為了宋濂來向他求情。宋濂這個老頭的能耐可還真不小,如今被關在天牢里也搞出這麼大的動靜來,一旦把宋濂這個老傢伙放出來,那還得了。即使他先前曾經動過釋放宋濂的心思,到了此時,他卻斷了這個念頭,說什麼也要置宋濂於死地!他寒著臉,冷冷地道:「宋濂是胡黨,罪在不赦!任何人替他求情也沒用,即使你身為太子也不行!」

朱標卻一點也不體諒朱元璋的心境有多差,仍是不依不饒地道:「兒臣可以用身家性命擔保宋老師不是胡黨,萬望父皇法外開恩,饒過宋老師。」

「你用身家性命為宋濂那老頭子擔保?」朱元璋暴躁地道,「宋濂不過是當了你幾年的老師,你就同他這麼親?我告訴你,你越是替他求情,我就越是不會放過他。」說完朱元璋游目四顧,徑直走入花叢中扯出一根荊棒來,扔到朱標的面前:「你把這根棍子給我拿起來。」

朱標見荊棒之上滿是倒刺,手微微動了一下,終究沒敢伸出去拿那根荊棒。朱元璋冷笑一聲:「你看看你,你連一根荊棒都不敢拿,你還能幹什麼事情?為父現在做的事情,就是替你把荊棒上的倒刺去除乾淨,好讓你安安穩穩地坐江山。宋濂、劉伯溫、胡惟庸這些人都是亂世豪雄,一世英傑,他們一但聯起手來足以改天換地,你明白不明白?而你呢,你生性柔弱,又怎麼能是他們這些老傢伙的對手?朕作了這麼多事情還不都是為了你嗎?你好好想想吧!」說完,朱元璋便不再理睬跪在面前的朱標,自顧自地去了。

可是令朱元璋心煩的事情還遠未結束,到了晚間不死心的朱標再度找上了朱元璋。朱標與朱元璋軟磨硬泡,可是說了許久朱元璋始終不肯鬆口放過宋濂。而朱元璋的忍耐同樣也到達了極限,最終沖著朱標怒道:「我已經說過許多遍了,宋濂是胡黨,是逆賊,誰來求情我都不會放過他。我更不想聽到你這個太子為他求情,你快給我滾出去!」

朱標此時也是怒氣上沖,抗言道:「有道是:『上有堯舜之君,下有堯舜之民!』……」

朱元璋聞言大怒,自己的兒子竟然在譏諷他,說他自己就是靠造反才取得天下的,所以他的大臣們才會謀逆犯上。當時他就大聲喝道:「你這小子說什麼?我看你也反了!」他的話沒說完,便抄起一張凳子,當頭向朱標砸了過去。

話一出口,朱標自己也是十分後悔,他再見到父親的暴怒,當下再也不敢說些什麼了,頭一縮躲過飛來的凳子,轉身落荒而逃。而朱元璋望著朱標逃走的方向仍是怒不可遏,他打定了主意,明天早朝就當眾宣布將宋濂滿門抄斬!

此刻朱元璋的心裡又怒又亂,也沒有心思再處理什麼政事,起身步出御書房,信步閑行。而他身邊的太監都知道他正在氣頭上,誰也不敢問他去哪裡,只有悄悄地跟在他的身後。他漫無目的地轉悠了一陣,等他注目自己身在何處時,卻發現自己已來到坤寧宮門前。

朱元璋一想到自己的結髮妻子,一股暖流在胸中涌動起來。他緩緩步入坤寧宮,希望能在馬娘娘這裡找到心靈的籍慰。他見到馬娘娘後,馬娘娘立刻令人準備御膳,可是等到飯菜準備妥當之後,朱元璋才發現眼前卻是一桌素宴,而且也無美酒相佐。

朱元璋猛地想起吳天遠曾說過馬娘娘不過只剩數年性命的話來,整顆心猛地揪起來,他生怕馬娘娘宿疾突發,忙向馬娘娘關切地問道:「你是不是身體不適?我這就傳太醫來為你診治。」說到這裡,朱元璋隨即想到普天之下能為馬娘娘醫病的也只有吳天遠一人而已,指望太醫院的那些庸醫是沒用的。

馬娘娘微微搖首,讓朱元璋長出了一口氣,懸在半空的心又放了下來。卻聽馬娘娘道:「妾身這是在為宋老先生作福事。」

朱元璋一聽這話,覺得頭大了一圈。他到髮妻這裡來,原本就是想避避風頭,不想聽到任何關於宋濂的事情,甚至連宋濂這兩個字都不想聽到。可是,他沒想到即使他到了馬娘娘這裡,也沒能躲得過去。一怒之下,他將手中的筷子一扔,道:「阿大(朱標)是不是來過你這裡?讓你替宋濂那個老傢伙求情?人家都為宋濂求情也就算了,怎麼你也摻和進來了?就一個宋濂,竟然牽動了那麼多人,這樣的人我是決不會放過他的!」

馬娘娘輕嘆一聲:「陛下,太子並沒有來過臣妾這裡。再說,宋老先生是太子的老師,太子為自己的老師求情,也不算是什麼罪過吧?」馬娘娘見朱元璋還想說些什麼,忙道:「請皇上讓臣妾把話說完。宋老先生是一代大儒,他出身貧寒,早年不過是一個羊倌,居然到最後成了太子的老師,簡直可以算得上是當今讀書人的典範。如果這樣的人被皇上所殺,妾身怕傷了天下士子之心。失一人而失天下,臣妾竊為陛下所不取。況且,宋濂身為一代名儒,最看重的就是名節,妾身也不相信,宋老先生會與胡惟庸合夥謀反。」

馬娘娘的話起了作用,朱元璋沉吟良久,不禁長嘆一聲:「這件事情,你再容朕好好想想。」

次日早朝時,朱元璋第一次網開一面,宣布宋濂一家老小流放茂州。當李越前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十分高興,雖然宋濂並未能無罪釋放,可是一條性命卻總算是保住了。只是他並沒有想到,僅僅過了一年,宋濂便客死茂州。當然,比起胡惟庸、李善長之流來,宋濂已經算是十分幸運的了。

李越前得到宋濂被流放的消息後,立時找到柳含煙,興奮地道:「多謝煙姐姐,若不是有你教我,恐怕還救不出宋老師。」柳含煙微微一笑,道:「我可沒那麼大的本事,能教得你說動朱元璋。朱元璋肯定是聽了別人的勸告,才放過了宋濂。」

李越前卻道:「不管怎麼說,宋老師得救,你也有一份功勞。」接著又向吳天遠道:「大哥,我聽說宋老師即日就要動身了,我想去送送他。」

吳天遠點了點頭,道:「你送完他,就趕緊回來收拾一下,我們也要上路了。」

「上路了?我們去哪裡?」李越前愣了一下。

吳天遠道:「張真人已經派人送來了口信,說燕王朱棣和魏國公徐達明天就要返回北平府,並邀請我們與『武當派』一道護送他們。」李越前道:「知道了,那我先去送宋老師了。」說完,李越前便急匆匆地去了。

李越前走後,柳含煙剛向吳天遠問道:「那件事情你準備得怎麼樣了?」

吳天遠眉頭微皺道:「還差一點。」柳含煙輕嘆一聲:「這件事可不能再拖了,我們隨時有可能用得上。」吳天遠道:「這東西配起來比較費事,而且得我聞不出來才行。」

柳含煙道:「那你就再加把勁吧,無論如何這兩天就要把這件事情辦成。雖然『白蓮教』與阿古拉現在已從京城撤離,可是我想他們實力猶存,絕不會輕易善罷甘休,最後還會拚死一搏。」

吳天遠笑了笑:「不過如今朱元璋大殺群臣倒是給『白蓮教』教眾好好地教訓了『白蓮教』教眾,讓他們知道拚命地為主子打江山打江山,其最終的下場是什麼。接下來,大家也未必再肯為張良望拚命。」

「話雖然是這樣說,張良望等人卻明白『白蓮教』的勢力經過這些年的劇烈膨脹,已經難以駕馭,如果此次造反不成,『白蓮教』勢必面臨分崩析離的局面,他們不得不拼上這一次。『白蓮教』兵精馬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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