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逆天行劫 第十七章 一觸即發(一)

柳含煙道:「自從胡惟庸案發後,朱元璋在短短的數日之內,從京城到地方殺了一萬多人。哪個臣子現在不是如履薄冰?生怕自己稍稍有一點錯處被朱元璋抓到,立時便掉了腦袋。而且朱元璋殺人不是一個一個的殺,而是一家一家的殺,這就更讓做臣子的心驚膽寒了。我聽說這些日子以來,在京的官員每日上朝都同家人訣別,而下朝歸家之後,全家都額手稱慶,只道又多活了一天。長此以往,我看這些官員都能被逼瘋掉,也難怪他們盼著你去殺朱元璋了,就連朱元璋的老臣子李善長也不能免俗。」

吳天遠淡淡地道:「胡惟庸是李善長推薦給朱元璋的,他又與胡惟庸有親,照理說他也算是胡黨了。朱元璋打江山,李善長也算是為其立下了汗馬功勞,朱元璋以此為由沒殺李善長,卻不代表今後就不殺李善長。依我看,朱元璋早就對李善長心懷不滿,現在不收拾李善長,只是因為這些功臣宿將還沒清除乾淨,現在李善長還有點用,還不能急著殺了他。終有一日,朱元璋還是會向李善長下的,李善長自己也明白這個道理,他當然怕得要命了。」

柳含煙笑了笑:「李善長、劉伯溫、徐達這些人都是人中之傑,都是那種足以令風雲變色,能夠改朝換代的人物。朱元璋活著還能鎮得住這些人,可是他一旦故去,就生怕這些人要翻天了。所以朱元璋遲早要對付他的這些老臣子們的,當然也包括宋濂和楚春城。」

一提到楚春城,吳天遠的劍眉微軒道:「我現在突然非常想見見楚春城。」說完,他又向李越前問道:「愣子,你想不想日後與你的楚大哥朝夕相處?」李越前本來正無精打采地聽著吳天遠與柳含煙的閑聊,他們說的事情他連一點興趣也沒有,但他一聽到吳天遠這句話立時來了精神:「當然想了,大哥有什麼好辦法沒有?」

吳天遠卻笑而不答,轉而向柳含煙問道:「你覺得楚春城能不能配得上你們家的二小姐?」柳含煙微微一怔,反問道:「天遠哥,你這是要給朱元璋來個釜底抽薪嗎?」

吳天遠含笑點了點頭:「不錯,我要把朱元璋手裡用來對付中原武林的力量全部清除。」柳含煙帶著讚賞的神情點了點頭:「不錯,既然我們已經得罪了朱元璋,就得把他得罪到底!你要撮合二妹與楚春城的親事,我想二妹自然不會有任何異議。就怕楚大俠看不上我們『昊天堡』。」

吳天遠道:「楚春城自從發現朱元璋手下的龍虎二衛之後,想來已看清了朱元璋的真面目,早已萌生退意。我估計『白蓮教』與北元高手離開京城之時,也就是楚春城辭別朱元璋歸隱之日。至於楚春城能不能看上你們家二小姐,還要試上一試才能知道。」說完,吳天遠的身形便飄然而起,如流光般飛出廳門,轉眼間便融入茫茫的夜色之中。

朱元璋經歷了一個毫無意義地早朝後,無精打采地進入了華蓋殿。整個早朝大多數官員不是三緘其口,就是唯唯諾諾,只剩下他朱元璋一人在自說自話,令朱元璋自己也覺得沒什麼意思。可是話說回來,自他身登大寶以來,卻也從無今日這般感覺到他是個說一不二的皇帝,至少在官員們的面前的確是這樣。他的腳剛剛跨進化蓋殿,身邊的太監就向他稟報「儀鸞司」副使李越前求見,那太監說到這裡,臉色也顯得十分古怪。

李越前劫天牢的事情早已在京城內傳得沸沸揚揚,而朱元璋不但沒有下令捉拿李越前,甚至連李越前的官職也未削除,因此李越前入宮的時候,誰也不好留難他,而宮中的人都覺得這件事情顯得詭異莫測,也難怪那太監會流露出這樣的表情來。

朱元璋的臉色微變,心道李越前當真是好大的膽子,自己沒有派人抓他,就已經算是對他仁至義盡了,他居然還敢入宮來見自己。不過他當然明白,就算李越前此刻送上門來,他同樣不敢將李越前如何,因為李越前的背後有吳天遠在撐腰。只要他敢派人擒下李越前,吳天遠立時便會入宮來取他的性命。更何況,從昨天李越前劫天牢的表現看來,自己的手下估計也沒人能擒下李越前。

朱元璋當然知道李越前此刻來見他要說些什麼,他有心不見李越前,可是那分明就是在向李越前示弱。可是他若見李越前,李越前多半會說些令他下不了台的話來。朱元璋尋思了一小會,心道如果自己連一個李越前都收拾不了,自己也枉為一代開國之君了。當下他吩咐立刻讓李越前上殿。

朱元璋剛剛在華蓋殿內坐定,李越前便已昂首闊步走上殿來。君臣禮畢之後,朱元璋冷冷地望著李越前,過了好半天才說了一句:「你居然還敢來見朕,你居然還有臉來見朕!」

李越前卻顯得神色自若,中是道:「微臣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對不起陛下的地方,所以微臣自然有臉來見陛下。」

「怎麼?你還覺得挺對得起朕的?你如果對得起朕,怎麼還去劫天牢?」朱元璋一邊怒斥著李越前,一邊揮手讓身邊的人都退下去,然後便狠狠地怒視李越前。

「微臣去劫天牢,是覺得宋老師太冤枉了。我李越前是個渾人,都能明白宋老師不是胡黨的這個道理,皇上應該比微臣更清楚。再說,宋老師是微臣的老師,就像微臣的父親一樣。微臣的父親就要死了,卻讓我這個學生做縮頭烏龜,李越前寧死不為。」李越前說完便坦然無畏地回視朱元璋。

李越前那種坦然的目光讓朱元璋感到十分不舒服,他在李越前的眼中看到一種叫作道理或者是正義的東西,而這種東西正是他現在最為或缺的,這不禁讓他感到一絲羞慚。他不再追問下去,因為他知道追問下去除了使他更為難堪外,他不會再得到任何東西。沉默了一小會,朱元璋問道:「你今天來見朕就是要說這些的嗎?」

李越前搖了搖頭,道:「『武當派』張三丰張真人托微臣帶一封信給陛下。」說完,李越前從袖口裡拿出一封信來交到朱元璋的手中。

朱元璋一聽到張三丰的名字,心裡的怒火也是不打一處來,心想這個老不死的張三丰,自己左請他不來,右請他也不來,現在將「武當派」掌門松風打入天牢,這個老不死的東西居然還不入宮來見他。看來張三丰與吳天遠是一路貨色,要與他這個皇帝頑抗到底了。

朱元璋打開信封,抽出信紙,仔細地拜讀起來。張三丰在信中說得很客氣,只是說「武當派」的道士們都是一群山野粗人,不知禮儀,不識王化,不知道為何得罪了皇上。張三丰懇請朱元璋將松風交與他帶回「武當山」嚴加管教,並在信中拍著胸脯向朱元璋保證,只要朱元璋放了松風,他立刻就與吳天遠聯起手來將「白蓮教」與域外高手們逐出京城。

看著看著,朱元璋的雙手卻不住顫抖起來,李越前與這封信就是吳天遠與張三丰試探他的兩道催命符。朱元璋明白,如果他今天不肯釋放鬆風,那麼今晚張三丰就會入宮來直取他的性命。而他若是敢下令捉拿李越前,也等於在向吳天遠宣戰,同樣無異於自尋死路。最要命的是這兩位絕世高手終於公開地走到了一起,他們一旦聯起手來,天下無人可與之匹敵,即使他身為一代帝王同樣無法與這兩個江湖匹夫相抗衡。

朱元璋知道此刻他不能不從天牢中釋放鬆風,可是他身為帝君以來還從來沒有受過這種窩囊氣。另外,他如果就這樣放了松風,將置皇權的威嚴於何地?因此他的臉上青一陣,紅一陣,白一陣,只片刻之間便變幻出了五六種色彩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朱元璋總算是緩過勁來,向著一聲不吭的李越前道:「你回去後轉告張三丰,就說他的信朕已收到。朕受奸人蒙蔽,一時錯將松風打入天牢,見了張真人的辯白後,這才恍然大悟。你讓他放心,朕不日就會釋放鬆風,還『武當派』一個公道。」

「知道了。」李越前言畢便傻傻地望著朱元璋。

朱元璋知道自己的託詞漏洞百出,做賊心虛,自然有些不好意思,當下喝道:「知道了還不快去?」李越前這才輕嘆一聲:「微臣這一去,日後恐怕再也見不到陛下了,所以微臣想多看陛下兩眼。」

朱元璋這才想起來李越前昨天所做的大事,知道日後李越前是不可能再聽命於己了。他們這大半年來君臣一場,若不是因為吳天遠的關係,在不久的將來李越前便會成為朱元璋最得力的助手,一想到這裡,朱元璋這樣鐵石心腸的人竟然也頗為傷感,聲音略微低啞了起來:「怎麼?你就要離開京城了?」

李越前道:「是的,具體離開京城的時間還不能確定,不過大哥說過燕王北上之時,就是我們離開京城之日,我想在京城的日子也不會太多了。」朱元璋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些什麼,過了好半晌才道:「那麼你就多保重吧!」

李越前畢恭畢敬地向朱元璋磕了幾個頭,又道:「其實草民此次入京,皇上也教了草民不學識,幾乎與草民的師父一樣。可是自從胡惟庸事發之後,皇上就好象變了一個人,現如今草民也不敢再留在皇上的身邊侍候皇上了。而草民的心裡卻實在是捨不得離開皇上。」說到這裡李越前也是真情流露,禁不住流了幾滴眼淚,這才起身離去。

朱元璋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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