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第三百九十七章 大將軍在,大軍便在

在秦城跟竇非柳木等人商議如何應對眼前的局勢時,伊雪兒獨自一人坐在房中,盯著桌上的酒杯愣愣出神。

今日在朝堂上看到的人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她不曾想到,這人竟然如此大膽,竟敢親自到樓蘭來,還到了扦泥城,更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出現在樓蘭王殿。

伊雪兒很擔心,她在想,在這種內外夾擊的情況下,秦城要如何應對,才能度過眼前的危機。

她不為那人擔心,她只為秦城擔心。

現如今,只有伊雪兒一人知道形勢對秦城等人不利已經到了何種程度。她已經完全不敢奢望秦城還能圓滿完整任務,只要秦城能夠活著離開樓蘭,活著回到大漢,伊雪兒就覺得這已經是值得無比慶幸的事。

小小的扦泥城,戶不過萬,人口不過四萬而已,與大漢的一個郡城比起來都顯得小巫見大巫,如同螻蟻比之於駿馬。但是伊雪兒卻知道,這兩日在扦泥城中發生的事,將極大的影響匈奴和大漢兩個當世泱泱大國的局勢。

甚至是會起到決定性的作用。

如此想著,伊雪兒心跳都不由得加快了幾分。

整整半日,伊雪兒都在這種不安中度過,直到午後。

午後秦城正在小憩,驛館中有人來敲門,告知秦城有客到訪。這個時候能有誰到驛館來找自己,秦城不得而知。但是當他看到進屋的人時,卻又覺得無比正常。

來找秦城的不是別人,正是如今身為樓蘭客卿的西科茶夫。

「我道是誰在這個敏感的時候會來找我,原來是你小子。」秦城笑著招呼西科茶夫進屋坐下,「你怎麼有空到我這兒來了?在形勢不明朗之前,你來驛館找我這個漢使,就不怕樓蘭要是和匈奴結了盟,你這個好不容得來的官就當到了頭?」

「實話說,我是偷偷來的。」西科茶夫喝著水,像是乾渴的極為厲害,一連喝了三碗。沒辦法,王宮沒茶水給他喝。

秦城聽罷哈哈大笑,笑完又奇怪道:「那我倒是好奇了,這個時候你偷偷的都要來找我,應該不會是來找我敘舊的吧?」

「我跟大將軍認識才幾日而已,說敘舊還為時尚早了些。」西科茶夫道,說罷正經看著秦城:「大將軍也知道我是個名利之徒,沒有名利可圖的地方,我是不會貿然前往的。」

「你現在已經是樓蘭國的客卿了,地位雖談不上十分顯赫,卻也不差。況且,這還是你拼了性命換來的,珍貴性對於你而言可見一斑。」秦城緩緩道,「這個時候能夠讓你冒著丟官的風險到我這兒來,想必誘惑力相當大。就是不知是什麼誘惑,能夠有這個分量。」

「客卿雖然不小,但是對於我而言,也不過是如同這白水一樣,雖能止渴,但也僅此而已。」西科茶夫看著手裡的茶碗,緩緩道。

秦城呵呵笑道:「我知道你小子心大口氣大,但卻不曾想你心竟然這般大。客卿之位與你而言竟然只如白水,僅能止渴……那你心中所希望的位置,到底在哪裡?」

西科茶夫朝皇宮的位置看了看,又朝北方看了看,道:「我心中所嚮往的飲料,是御賜的佳釀。尋常貴族家視之為珍寶,而我視之為平常,並且可以讓子孫都飲個痛快!」

「……」秦城臉上的玩笑之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是非常的凝重,他看著西科茶夫,道:「如此,我大概可以知曉你今日為何而來,為誰而來了。」

「大將軍不妨說說看。」西科茶夫笑道。

「來此之前,你定然已經見過樓蘭王,並且成功推銷了你肚子中的墨水了吧?」秦城的聲音很低沉,帶著幾許壓抑的氣息。

「大將軍睿智!不過我肚裡里可沒有墨水,白水倒是剛喝下去三碗。」西科茶夫行了一禮,沒有繞彎子的打算,直截了當:「我這回就是為我大王而來。」

秦城沒有停頓,道:「為樓蘭王聯合大漢?」

西科茶夫點點頭,又搖搖頭,正色道:「聯合大漢,共擊匈奴。」說罷,又補充道:「大王相信漢使定能解樓蘭眼下之圍,並且與樓蘭成功結盟。若是如此,日後樓蘭便是大漢在西域的絕對盟友!」

「呵呵!」秦城再次笑了兩聲,對西科茶夫說的話不作否認也不作肯定,而是道:「你如何得知我僅憑一己之力就能對抗匈奴的幾萬大軍?你何來的這個信心?」

西科茶夫緩緩搖頭,看著秦城認真道:「大將軍之所以是大將軍,乃是因為大將軍背後有大漢,有大漢的百萬軍隊。大將軍所到之處,也不是大將軍一個人,而是大漢,是漢軍!」

「哈哈……」秦城大笑不止,罷了目光銳利的看著西科茶夫,嚴肅道:「原本我以為已經很高看你了,但是今日我才知曉,我之前還是小覷了你!」

西科茶夫笑笑,正準備說什麼,秦城卻忽然厲聲問道:「你到底是誰?」

……

就在秦城和西科茶夫在驛館談話時,一個驛館的僕役也敲響了伊雪兒的房門。

「何事?」伊雪兒打開門,看向門外的僕役。

「有人托我帶給貴使一樣信物。」那僕役掏出一顆狼牙,交給伊雪兒,用表情說道。

看到這顆狼牙的時候,伊雪兒一眼就認出了它,也想到了它的主人。對此伊雪兒並不感到意外,從今日在樓蘭王宮看到那人開始,伊雪兒就已經有了心理準備。

「還有什麼話?」伊雪兒問道。

僕役搖頭,卻用手勢比劃道:「沒有話了。那人只是說,若是貴使認得這信物,便讓小人帶著貴使去城中一個酒肆。」

伊雪兒看明白那僕役的意思,便讓他帶路。

出驛館門的時候,恰逢秦慶之在站崗。

「公主要出去?」秦慶之笑著打招呼。

「隨意走走。」伊雪兒道。

樓蘭的風格外大,吹在人臉上讓人覺得生疼,帶著些泥沙,落在臉上很不舒服。出了驛館門的伊雪兒卻顧不得這些,一路低頭沉默,跟著僕役的腳步。

「就是這裡了。」僕役將伊雪兒帶到城中的一個酒肆門口,便不再進去,而是朝伊雪兒示意。

伊雪兒信手掏出一件值錢物什,交給僕役,然後就在僕役滿臉笑容的感謝下,走進酒肆。

進了大門,便有酒肆的小廝迎過來,也不問什麼,只是對伊雪兒示意,讓伊雪兒跟著他走。在穿過這間酒肆的時候,伊雪兒看到了很多作樓蘭人打扮、但是看樣子明顯就不是尋常酒客的人。對於這些人,伊雪兒心裡自然知道他們是什麼身份。

到了一個雅間,僕役退下。伊雪兒在門口沉吟一下,伸手準備去敲門。

在伊雪兒手剛要落下的時候,房門被拉開。

「阿伊妹。」開門的是一個中間漢子,皮膚黝黑,雙目有神,雖是衣著樓蘭人普通服飾,卻也掩蓋不住他身上散發的強勢氣場。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今日曾以趙信隨從的身份出現在朝堂之上,實際是匈奴大單于的伊稚斜。

「大單于。」伊雪兒向伊稚斜行了一個匈奴禮。

「你我哪裡還需如此繁文縟節?來,過來坐。」伊稚斜的笑容格外親切,招呼著伊雪兒進屋坐下。

「其實方才你大可不用給那驛館僕役賞錢,我已經給過了。」坐下後,伊稚斜笑著說道,那語氣神情就像是平常一樣,完全沒有離別三年會有的陌生與隔閡。

「我知道。」比起伊稚斜的親切,伊雪兒的神色就要淡上幾分。若是仔細看去,就會發現伊雪兒並非是神色清淡,而是眉間始終有著化不開的憂愁,「只不過,大單于給的是大單于的,我給的是我的。」

「哦?」伊稚斜愣了愣,隨即哈哈笑答:「無妨,既然你想給,那邊隨你了。」

伊雪兒沒有多說什麼,她勉強將眉心的憂愁散去,露出一個笑容,「大單于這回怎麼親自到樓蘭來了?」

「我親自來樓蘭,自然是接你回去。」伊稚斜理所當然道,「順帶將秦城那小子也帶回去。」

伊雪兒好奇的看向伊稚斜,「帶秦城回去?」

「當然。」伊稚斜給伊雪兒斟滿酒,「這些年秦城這廝給我惹了這麼大的麻煩,這回我一定要將他帶回草原去祭祖,以雪這些年的仇恨。」

「大單于……」伊雪兒欲言又止,忽然間她覺得伊稚斜這說出口變得極為自然的話,在她今日看來就顯得很是荒唐。

伊稚斜與秦城在戰場上鬥了這麼多年,何曾勝過一回?最終不過是賠了夫人又折兵罷了。而現在伊稚斜竟然大言不慚要將秦城帶回草原去祭祖?還說的這般自然。伊雪兒忽然覺得有些好笑,為伊稚斜的自大。這要是放在三年前,伊雪兒說不得還會覺得伊稚斜這是一種王者霸氣。但是在經歷了河西之戰、漠南之戰,匈奴只能遠遁漠北之後,伊雪兒再聽到這樣的話,只能覺得荒唐。

這就好比,牛蛙被牛踩扁之後,仍舊放大話說,我要將那頭牛殺了烤著吃——就不怕撐死?

伊稚斜見伊雪兒欲言又止,以為她很心動,便道:「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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