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第三百九十章 有矛隼自東方來

當日夜,樓蘭王帶著百官迎接了漢使入城。

進城的時候,秦城發現樓蘭王臉色並不好。這不難理解,之前樓蘭在大漢和匈奴之間可以任意選擇,現在樓蘭被迫與匈奴開戰,自然就只能與大漢結盟。可惜大漢遠在千里之外,樓蘭日後要在匈奴的壓力下過日子,想必不會太輕鬆。

就是在這種關鍵時候,樓蘭大將軍戰死,這對樓蘭來說確實是個不小的打擊。這馬上就有可能要和匈奴大戰了,大將軍沒了,怎麼說都是件不如意的事。

樓蘭王對秦城等人的態度十分友好,事情到了這個份上,樓蘭王只要不是傻子就要跟大漢搞好關係,若是兩頭都討不了好,樓蘭的安生日子也算是過到頭了。

秦城向樓蘭王引薦了西科茶夫。因為作戰的需要,西科茶夫先前換上了樓蘭軍裝,這個時候在秦城的隊伍里就顯得格外扎眼。再說今日西科茶夫已經和樓蘭大軍一起作戰,這個時候怎麼都得將西科茶夫引出來,給樓蘭王一個交代。

樓蘭王聽秦城有保留有重點的介紹了西科茶夫的事迹後,對西科茶夫表示了讚賞,當場便任命了西科茶夫為樓蘭國客卿。

到底已是深夜,秦城和樓蘭王不便多做交談,樓蘭王便讓秦城等人先去歇息,待到來日再商議正事。秦城向樓蘭王要了藥材與軍械,前者給驃騎軍受傷的軍士療傷,後者給驃騎軍補充損壞的軍備。驃騎軍是在樓蘭境內遇襲的,樓蘭王自然沒有什麼意見。就算是驃騎軍多要一些,樓蘭王也不會多說什麼。現在秦城等人是大爺,樓蘭王得好生將他們伺候著。

另外,樓蘭王自然要派出軍士打掃城外的匈奴大營和四十里之外秦城與骨碌都大戰的戰場。

一夜無話。到了翌日,跟在後面的商隊也到了扦泥城。

秦城等人這便到王宮面見樓蘭王,樓蘭王在王宮擺開的禮儀很隆重。

談及國事,秦城道:「敝臣離開長安時,陛下千叮萬囑,讓敝臣務必代他向樓蘭王問候。這回到樓蘭來,陛下囑託敝臣帶來了一些大漢的特產,獻給樓蘭王,以表友好之意。」

「大漢皇帝陛下太客氣了。」有好處拿樓蘭王當然沒有不高興的道理,眼見許多漢人抬著偌大的箱子一個接一個進來打開,看著箱子里閃著異常光彩的絲綢和陶瓷等物,樓蘭王臉上的笑容更甚,「請貴使也務必轉達我對大漢皇帝陛下的敬意。」

「陛下是真心愿意與樓蘭國結盟友好,區區心意,不在話下。」秦城道。

「本王也願意與大漢友好相處。」樓蘭王笑著說道。

「這是陛下帶給樓蘭王的國書。」秦城拿出一卷書簡,立即就有樓蘭官員過來接手。

樓蘭王將國書看完,這便道:「兩國結盟,乃是國之大事,涉及許多細節。爭對大漢皇帝陛下提出的條款,本王還要與眾臣商議。請貴使在城中休息幾日,待本王與眾臣商議好了,這便答覆貴使。」

「這個自然。」

……

在秦城與樓蘭王和和氣氣商議結盟細節的時候,千里之外的漠北王庭卻是另一番景象。

伊稚斜聽聞骨碌都戰死的消息之後,大怒不已,騰的一下從王椅上坐起,「樓蘭人殺我之王,滅我之軍,罪不可恕,當屠之!傳令大軍,集結待命,本單于要親自領兵去滅了樓蘭國!」

「大單于息怒!」座下站起一人,向伊稚斜行禮,「千里王不幸戰沒,大單于惱怒乃是人之常情。不過,臣竊以為此時不能發兵滅樓蘭。」

「樓蘭區區一個彈丸之國,民不過數萬,軍不到一萬,竟然敢殺我千里王,滅我五千精兵,實在是可惡至極!不滅之,往後西域諸國還有誰將我大匈奴放在眼裡?我大匈奴還如何威服西域諸國?!」伊稚斜道,「自次王,難道你認為不是這樣嗎?」

被伊稚斜稱為自次王的便是前些年叛離漢軍,重歸匈奴的匈奴人趙信。他聽了伊稚斜的話,道:「樓蘭只是一小國,怎能跟大匈奴相比?要滅之易如反掌,不費吹灰之力。但是眼下,並不適合發兵滅樓蘭。」

「說下去。」伊稚斜重新坐下,看著這位提出讓他遷徙漠北以疲憊漢軍這個主意的自次王。

趙信應了聲是,便又繼續道:「樓蘭人之所以敢跟大匈奴作對,乃是因為有漢人在背後撐腰,並非是他們真就有那個膽量。臣聽回來的軍士詳細說了那日千里王戰沒的戰鬥,臣發現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樓蘭人並沒有主動向千里王發動進攻,甚至是從未打算與千里王交惡。而是漢人,也就是秦城,設計謀害了千里王,同時也將樓蘭軍隊拉了戰場。所以,樓蘭軍隊是在秦城的算計下,不得已參戰,並不是有意要與大匈奴為敵。」趙信分析道。

「便是如此,千里王死在樓蘭,五千精騎折損,這是不爭的事實!」伊稚斜仍是怒氣難消,「樓蘭王既然沒法子約束他的軍隊,他就要為此付出代價!況且自次王你方才也說了,秦城那廝現在就在樓蘭,本單于正好帶兵去將其殺了,為千里王報仇,也為大匈奴除去一個心頭大患!如此,徹底斷了漢人與西域聯合的路子!」

趙信聞言卻不認同,而是繼續分析道:「大單于此言差矣。請問大單于,樓蘭一國與西域三十六國比起來,孰輕孰重?千里王一人與大匈奴比起來,孰輕孰重?秦城一人與十萬漢軍騎兵比起來,孰輕孰重?」

伊稚斜眉頭緊了緊,「自次王不妨將話說得明白些!」

趙信又應了聲是,遂好整以暇道:「大單于若是想要威服西域三十六國,徹底安定大匈奴的後院,便不能發兵滅樓蘭之國。大單于想想,若是大單于發兵滅了樓蘭,西域諸國豈不是人人自危?那他們為了應對大匈奴,便只能跟漢人結盟,如此雖然發兵滅樓蘭的是匈奴,但是得利的卻是漢人。大單于此舉只是為漢人作了嫁衣裳,而將大匈奴置於險境。」

「千里王戰沒固然可惜,但大單于豈能因為千里王一人而捨棄大匈奴的利益?就算是大單于殺了秦城,也不過是讓西域諸國更加相信漢人會與匈奴死戰到底,同時更堅定的倒向漢人罷了。所以,臣以為,大單于萬萬不可發兵滅樓蘭。」

伊稚斜沉默想了想,點頭同意了趙信的話,「自次王說的有理,是本單于疏忽了。那依你之見,現在大匈奴該當如何應對這次的事件?」

「大單于應當再派遣使臣去樓蘭,揭穿秦城算計樓蘭的陰謀,並且表示大匈奴無意追求樓蘭的責任。同時,大單于可以向樓蘭示好,表示願意與樓蘭結盟共同對抗居心不良的漢人。」趙信道。

「挨了打還送上笑臉,自次王這個說法是不是太下賤了些?」有人立馬就不幹了,「匈奴人何時怕過事?但是匈奴人從來都沒有低過頭!」

「閉嘴!」伊稚斜不耐煩的呵斥一聲,對趙信道:「你繼續說。」

「若是大單于如此做了,西域諸國便會感佩於匈奴的仁慈,如此一來大單于就收穫了西域諸國的民心,而西域諸國也會對漢人的狡詐心生厭惡和警惕。」趙信道,「若是如此,那麼西域就是大單于的囊中之物了,漢人休想再染指分毫。」

伊稚斜聞言大笑,讚歎道:「自次王好計謀,不愧是本單于的肱骨之臣!」

「大單于謬讚了。」趙信頷首道。

伊稚斜沉吟一番,「既然如此,就按自次王說的辦。本單于擇日出發,親自去樓蘭面見樓蘭王,將這事辦妥!」

趙信聞言驚訝不已,「大單于要親自去?」

「怎麼,不行?自次王不是說了嘛,要向西域諸國表示大匈奴的仁慈與親和,本單于親自去,豈不是更好?」伊稚斜道。

「萬萬不可!」趙信連忙道,「樓蘭現在有漢使在,說不得樓蘭王現在已經被漢使灌了迷魂湯,已經認定了匈奴是敵人。要知道,漢人蠱惑人心的本事可是十分厲害的。大單于若是親自去,安危難料啊!」

眾人也都附和趙信的意見,紛紛勸阻伊稚斜。

伊稚斜一揮手,意志很堅定,「本單于帶上王庭的精騎便可,他樓蘭人要是不想滅國,就不敢對本單于如何。」說著笑了笑,「自次王不是老說對西域諸國要恩威並施嗎?本單于去示好,同時帶上大軍,不正是恩威並重?」

「大單于……」趙信還想勸,伊稚斜已經拍板,「事情就這麼定了,不必再說!」

「……」

朝會散了之後,趙信離開王帳的時候情緒頗為低落,對於伊稚斜堅決要去樓蘭的態度,趙信百思不得其解。

抬頭看見大漠草原廣闊的天空,天空下牛羊成群,一望無際,正是一派生機曠達的景象,而趙信的心情卻怎麼都輕鬆不起來。

「自次王!」趙信正想著,身後走上來一個身體略顯臃腫的男子,留著濃密的鬍渣。

「左賢王。」趙信向來人打了招呼。

左賢王自從查哈地被佔去之後,本來伊稚斜又給了他一塊草場,雖比不得查哈地的肥美,好歹也過去。不過在漢軍日盛一日的攻勢下,匈奴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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