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第三百三十一章 天下長安;長安天下(四)

秦城從北軍軍營回大將軍府的時候,一路上都在思索著耕戰體系施行的問題。雖說劉徹在敲定耕戰體系的具體內容時主要是與竇非商議,並沒有跟秦城作太多的交流,但是如今到了體系推行天下的時候,劉徹也沒有完全拋開秦城。秦城,竇非,東方朔,甚至是包括打雜的公孫策,幾人組成了耕戰體系的四人領導組,負責具體推行這份體系。

耕戰體系從長安向全國發散,首當其衝受到影響的便是長安及其周邊地區。這裡因為有左內史公孫弘支持,工作倒也沒多大波瀾。在長安周邊,耕戰體系的各項工作已經有條不紊的開始進行,算是已經開了一個好頭。

但秦城仍覺得這份足以改變大漢未來、甚至是影響天朝往後千年制度的體系實行到現在少了點什麼,但具體少了些什麼秦城卻一時想不明白。直到聽到風聲,說丞相薛澤上疏彈劾自己與伊稚斜勾結謀國,秦城才恍然大悟,原來這份體系從謀划到施行,都太順利了些。

那份彈劾,經過某些心懷不軌之人的惡意散步,已經弄得滿城風雨,其對秦城惡行的「揭發」,已是到了聳人聽聞的地步。

雖說知曉有北軍上下一心的支撐,秦城自料自己一時不會處於太險惡的境地,而有公孫弘等人的援引,自己這些人也不至於說是孤軍奮戰,但是在這場與以丞相薛澤為代表之舊勢力的戰鬥中,要說贏卻也不是一件多麼輕鬆的事。

長安的街道熱鬧非凡,各色行人如織、摩肩接踵,人聲鼎沸,比之後世京城繁華也不遑多讓。秦城騎馬緩行其間,對周圍的噪雜喧鬧恍若未聞,只是凝神沉思。

正走著,忽然從街邊走過來一人,追上秦城喊道:「大將軍,大將軍!」

秦城停住馬看向那僕人裝扮的中年人,不等他開口那人便拱手拜道:「我家主人請大將軍到茶館一敘。」

「你家主人是何人?」秦城問那人道。

「廷尉張湯便是我家主人。」中年僕人道。

「帶路。」張湯相邀,秦城雖覺奇怪,但是近來奇怪的事太多,他也就沒了那些疑惑,當下便讓那僕人帶路。

走了沒幾步到了街邊一座尋常茶館,秦城將馬交給茶館夥計,自己便由中年僕人的領著去見張湯。

酷吏張湯,在歷史上也是有些名氣的人物,別的秦城可能不知道,但張湯少時的一個典故秦城卻知道的很明白。

他的父親曾任長安丞,因事外出,張湯作為兒子守護家舍。父親回來後,發現家中的肉被老鼠偷吃了,父親大怒、鞭笞張湯。張湯掘開老鼠洞,抓住了偷肉的老鼠,並找到了吃剩下的肉,然後立案拷掠審訊這隻老鼠,傳布文書再審,徹底追查,並把老鼠和吃剩下的肉都取來,罪名確定,將老鼠在堂下處以磔刑。他的父親看見後,把他審問老鼠的文辭取來看過,如同辦案多年的老獄吏,非常驚奇,於是讓他書寫治獄的文書。父親死後,張湯繼承父職。

後來張湯因為辦理陳皇后巫蠱案有功,受到劉徹賞識,一直受到重用,而今已是廷尉,在武帝朝堂中,他與趙禹是難得的律法大才。

律法大才么,自然是跟法家撇不清干係的。

「張廷尉,久仰大名。」秦城和張湯見禮,他搶先行了大禮。

「大將軍客氣了。」張湯連忙還以拜禮,心想這話該是我說才對,我一個酷吏,你要是久仰大名豈不是說我惡名昭彰?

兩人客套兩句,相對坐下,張湯身為酷吏明顯是習慣了直來直去,話沒說幾句便進入了主題,他看著秦城道:「大將軍可知你已是大禍將至?」

「願聞其詳。」秦城微笑,想聽聽張湯有什麼特別的說辭沒有。「大將軍難道不知你已經得罪了天下的權貴?」此話說出來明明駭人聽聞,張湯本身卻偏偏面不改色,好似是在公堂上闡述一件尋常的案情一般,「天下權貴皆欲討伐大將軍,大將軍焉能不大禍臨頭?」

「廷尉既然知曉秦某得罪了天下權貴,便應當知道秦某是為何而得罪他們。」秦城洒然道,「得罪人不是秦某的本意,但行必行之事,又有幾件不得罪人的?」

「難道大將軍便沒想過自己的安危?」張湯依舊是那副冷靜的眼神,說公事一般的語氣。

「民不懼死,奈何以死懼之?」秦城反問道。

「如此說來,大將軍倒是不惜以身取道了?」張湯反問。

秦城搖搖頭,「秦某方才已然說了,只是行必行之事,以致其它,並無多想。」

「如此說來,今日張某之行,倒是多此一舉了。」張湯站起身,向秦城拱手,「他日若是在公堂上相見,希望大將軍還能是這番說辭。」

秦城也站起身抱拳,「廷尉今日能與秦某相見,秦某心中感佩。」

「告辭!」張湯說了一聲,轉身便離去。

秦城復又坐下,默然半響。想起張湯的來意,嘆了口氣,一口飲盡一碗茶,這才起身離去。

回到家中,和白馨歆小蓉兒吃過飯,秦城便拉著白馨歆到後院的小亭中歇息。

此時正是盛夏,天炎日炙,傍晚正適合在涼亭吹吹風。近日來秦城難得有些閑暇,走路的時候都在想事情。不過既然回到家裡來,再忙也要陪家裡人坐坐,和白馨歆說說話。

前世秦城不過是個浪蕩子,到死也沒撈著個媳婦兒,是以這一世分外珍惜和白馨歆的這份正果。

秦城躺在自製的靠椅上,白馨歆坐在一旁給他捏肩捶腿,秦城一臉享受安逸,分覺此刻幸福。

忽地,白馨歆輕嘆了一聲,雖然聲音很小,秦城也聽得分明。秦城扭過頭來,卻見白馨歆欲言又止。

「想說什麼便說吧,憋著不辛苦?」秦城朝白馨歆笑了笑,柔聲道。

「將軍。」白馨歆輕喚了一聲,有些黯然道:「本來歆兒不想多言,歆兒知曉不管是什麼事將軍心中都有謀劃,但近日聽見議論這事兒的人越來越多,歆兒雖不屑於他們的言論,卻也忍不住為將軍擔心。」

「你是說丞相的那份上疏?」秦城淡然笑笑,「人要做事就不可避免會得罪人,我們還能堵住他們的嘴不成?」

「但是長此下去,恐怕會對將軍不利,畢竟三人成虎。將軍為大漢出生入死,立下了那麼大的功勞,這些人卻在背後傷人,歆兒心裡可痛恨了!」白馨歆憤然而哀傷道。

「無妨,一些小蝦米而已,翻不起多大浪,不必去管他們,只要咱們跟陛下是一條心,就能立於不敗之地。」秦城輕撫著白馨歆的背,寬慰道。

「話雖如此,但說的人多了,陛下恐怕也不好區處。」白馨歆仍是擔心,說完自怨自艾道:「歆兒明明是想寬慰將軍呢,怎麼又變成將軍寬慰歆兒了?」

「無妨,無妨,分那般清楚幹嘛?咱兩誰跟誰,哈哈!」秦城大笑道,隨即一把將白馨歆拉過來,將她抱在了腿上,自己也坐起身來,一手摸撫著她的大腿,一邊說道:「放心吧,這些事情我自有對策,你不必擔心,只要好生服侍為夫便可。」

白馨歆嬌羞而幽怨的看了秦城一眼,嬌媚道:「將軍還說呢,你都一個多月沒有……了呢!」

「沒有什麼了呢?」秦城邪惡的笑道。

「就是那……了呢!」白馨歆嬌羞不已,嗔怪道。

「哈哈!」秦城只覺心情大好,大笑道:「那今日為夫便陪你好生那啥了呢,哈哈!」

……

翌日,宮裡再次傳出一道上疏,上疏的矛頭仍然直指秦城。這份上疏說的閩越之事,彈劾秦城在處理閩越之事時,妄啟不必要之刀兵,在還沒有查明閩越局勢的時候,便擅自攻下章治城,不僅讓兩軍將士白白犧牲了千百性命,讓漢軍在閩越得了一個暴軍的名聲,更是加深了大漢朝堂與閩越百姓的矛盾,使得大漢官吏在之後赴閩越辦事時,時時受到閩越百姓和官吏的刁難。

除此之外,這份上疏還列舉了秦城在閩越王城之時,行事的暴虐無禮,還越職插手閩越政事,蠱惑年少的閩越王騶丑接著清算東越王余善餘黨的幌子大肆打壓政敵,致使閩越局勢進一步惡化等等。

這一份上疏同樣被莫名其妙的公之於朝野,使得無數人進一步「認識」了秦城的可惡面貌。

同時,淮南王上疏劉徹,聲稱秦城在路過淮南國前去閩越時,對劉安派去的慰問使者大打出手,不僅將慰問隊伍中不少人打得面目全非,更是用「贈劍」這種行為赤裸裸挑釁皇家的威嚴,實在是居心不良、用心叵測,欲離間大漢皇室與王國的關係。

緊接著,一份份以各種名目彈劾秦城的上疏被擺上劉徹的御案,也被公之於天下百姓的視野。

一時之間,秦城立於風口浪尖。

更嚴重的是,因為耕戰體系涉及首倡者秦城的不明險惡用心,而被叫停。

從長安乃至整個大漢天下,在短短几日內,陷入了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局勢中。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