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第二百七十五章 攻城何須克城

烏龍江。

同樣的夜。

陳大金巡視城頭的時候剛說完那番不怕漢軍攻城的話,好似是為了響應他一般,城外的漢軍大營突然嘈雜起來,原本只是依稀幾點燈火的漢軍大營,猛然間火光大盛,像是繁星之夜下的雲層被撕開,無數跳動的火點露出他們的面貌,來回賓士。極短的時間內,這些火把構成的火點彙集成一條條火龍,出了漢軍大營,向章治城洶湧而來。

「敵襲,敵襲!」

「漢軍來了!」

「漢軍攻城了!」

「戒備,漢軍攻城,戒備!」

陳大金等人看的分明,一直在城牆上警戒的閩越將士自然也將城外的變化看在眼裡,不及須臾,各種嘶吼聲在城頭響起,漢軍的火把長龍還未近城的時候,章治城頭便鬧騰了起來,無數枕戈待旦的閩越將士從被窩裡跳出來,奔上城頭,人影晃動,校尉隊正大聲喝令,甲胄因為軍士的劇烈運動而連連碎響,腳步聲點點陣陣,奏響一曲鏗鏘的樂章。

平靜的夜,被瞬間撕裂。

「眾將士各歸其位,不要亂!」陳大金站上高處,連連發出指令,「弩炮校尉,弓箭手校尉,鉤索校尉……準備好各自器械!」

城頭雖然混亂,陳大金卻能清晰的聽見自己的心跳聲,急促、有力,彷彿一曲戰歌,讓他的身體在微微顫抖的同時,血液也急速流動起來。

城外,大軍奔涌如怒濤。

燃燒的火把不僅僅照亮了會稽郡士卒腳下的路,同樣也將他們自身作為目標暴露在章治城守軍的視野里,當兩者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時,章治城頭的守軍也就將會稽郡將士的身影看的越真切。

沖向章治城的會稽郡軍士,呼喊聲如雷,喊殺聲震天。

秦城並沒有跟隨攻城將士一同前進,他很平靜的站在漢軍大營轅門的閣頂,平視著從軍營打著火把奔往章治城的會稽郡士卒。

這回帶兵攻城的是都尉孔進。

章治城附近很熱鬧,漢軍軍營很安靜,最安靜的是秦城。

「將軍,從樓船士中抽調的兩千弓箭手、兩千戰卒已經到了。」秦慶之走上轅門閣頂,對秦城說道。

「讓他們安靜的等著罷。」秦城淡淡道。

「不少軍士都說,這樣的大仗在他們這裡可是難得碰到,所以幾乎每個人都很興奮。會稽郡的將士都說,能跟著將軍大仗,是一件痛快事。」秦慶之說道。

「不要拍我馬屁。」在火光、黑夜、風三者的作用下,秦城的臉顯的忽明忽暗,他語氣卻沒有一絲一毫的波動。

跟著秦城的時間長了,秦慶之也知道每臨戰事,秦城看上去就格外平靜,完全沒有即將大幹一場的興奮與激動。而一旦到了戰場上,殺人的秦城就會格外暴戾,彷彿眼前的每一個敵人都與他有深仇大恨一般,他的長刀會格外冷酷無情。

「去看看探路的哨騎,不要在這個時候出現意外情況。」秦城的話打斷了秦慶之的思緒。

「諾!」秦慶之躬身應道。

湧向章治城的會稽郡士卒已經離城只四百步,這個時候,孔進命令軍士們將火把熄滅了一半,因為打著火把完全是給人家當靶子,現在靠近了城牆,憑著章治城頭的火光已經能夠進行攻城。

「投石車!」

投石車開始發威,隨後弩炮也開始怒吼,會稽郡將士們潮水般沖向章治城頭,自然遭到了章治城頭守軍的有力阻擊。此時在章治城外上演的攻城守城大戰,與在番禹城外的那場大戰並沒有什麼不同,唯一的區別在於,一個在白天,一個在夜裡。

大戰如火如荼。

……

「將軍,一切準備就緒,孔都尉已經指揮大軍靠近章治城了。」秦慶之再次登上城頭。

秦城轉過身,他面前的軍營漆黑一片,但是不用看,他也能夠清楚的知道面前的軍營中各兵種所在的位置,人數的多少。

「出發!」秦城簡單的吐出兩個字,走下轅門,騎上戰馬,出了轅門。

在他身後,兩千騎兵,以及在黑夜中數不清數量的步卒,悄無聲息走出軍營,整個隊伍中,沒有一支火把。

數千人的隊伍,離開大營,卻沒有開向章治城,而是從章治城旁邊繞過,從正在攻城的會稽郡將士們身後無聲無息的走過,向著黑漆漆的閩越大地深處,埋頭奔進。

這些軍士路過章治城之後,正在攻城的會稽郡士卒後方,原本應該盡數奔向章治城牆的軍士們,不知何時已經在這裡集結了多個方陣,同樣沒有火把,等秦城率大軍走過之後,這些軍士也緊緊跟了上來。

一切都很安靜,卻極為有序。

因為孔進先前已經下令攻城將士熄滅了不少火把,而攻城又正在激烈進行,所以攻城部隊的後隊,竟是沒有人注意到,已經悄悄沒了蹤影。

「孔將軍,秦將軍下令撤軍!」王二縱馬趕到正在指揮攻城戰的孔進身旁,傳令道。

「好!」孔進應了一聲,對身邊的軍士道:「吹角,撤軍!」

「嗚嗚」的號角聲奏響了撤退的號角,正在攻城的會稽郡軍士們,立即轉身撤退,甚至連攻城的器械都扔掉,跑得十分迅速,沒用多久,所有的攻城將士都遠離了章治城最遠程武器弩炮的打擊範圍。

「退軍!」孔進向撤下戰場的軍士命令道。

會稽郡攻城將士「狼狽」的撤退宣告了這場持續了只半個時辰攻城戰的結束,方才喧鬧不已的章治城外空地,就這麼有些匪夷所思的安靜了下來。

不同於城外的沉寂,章治城城牆上的閩越守軍,此時卻頗為興奮,不少軍士甚至發出了低聲的歡呼。

不管怎麼說,會稽郡軍士退了,他們贏得了勝利,勝利之後自然沒有不高興的道理。

「漢軍這就退了?」城牆上,陳大金似乎還有些不能接受漢軍就如此輕而易舉退卻的事實。

「將軍,漢軍確實退了!」有部將興奮道,「定是這些漢軍想偷襲沒能得逞,眼見無法得手就退卻了,畢竟夜裡攻城總是要困難的多!」

「……」陳大金沒有說話,心裡卻怎麼都覺得有些不安,沒有任何道理,就是一種感覺,總覺得漢軍今晚的攻城有些異樣。

想要偷襲?漢軍真的是如此打算的嗎?陳大金在心裡問了自己一句。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將軍你看,漢軍正在回營,錯不了的!」方才那部將指著已經只能看到火點的火把說道,仍舊是興奮。

看那些火把的方位,漢軍確實是回營了。

「嗯,確實如此。」陳大金心裡最終還是認可了這個信號,就算不認可又如何,漢軍總不至於挖地道進城,一天的時間可不夠挖地道的,那自己又還有什麼好擔心的呢?反正章治城不會有失。

「諸位輪值的輪值,沒有輪值的便去歇息吧!」陳大金說道,「明日定有惡戰。」

「諾!」眾將正答應著,有軍士來向陳大金稟報道:「將軍,漢軍丟下了許多攻城器械在城外,該如何處置?」

「不用管它……」陳大金不以為意道,忽然心中猛然一驚,「你說什麼,漢軍丟下了攻城器械?」

「是……」

「有詐!」陳大金大呼一聲,隨即下令:「派騎兵出城,搜索漢軍軍營!」

忽然想到什麼的陳大金,頓時驚得面無人色。

而此時,作為殿後部隊進入山道的孔進,回頭望了一眼燈火通明的章治城,像是對某人嘲諷道:「要進軍閩越腹地,威脅余善後方,何須定要拿下章治城?」

……

「稟報將軍,漢軍軍營是空的!」

「將軍,江邊的漢軍樓船,已經渡江停靠到江那邊去了!」

領著騎兵前來搜索漢軍軍營的陳大金,聽著部下的稟報,一張臉漲成了紅葡萄,咬牙切齒的神情扭曲的可怕,「好狡猾的漢軍,好狡猾的秦城!可恨,可恨吶!」

「將……將軍,如今我等該怎麼辦?」方才那位無比肯定說漢軍撤退回營、一心想著打了勝仗好立功得封賞的部將,這時候身體已經在因為惶恐在劇烈顫抖。

「漢軍要從這附近進入閩越腹地只有一條通道,我等立即追擊,務必追上漢軍!」陳大金怒令,要是這時候他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就真是無可救藥了。

「對對對,追上漢軍,只要追上漢軍,我們便能和漢軍前面城池的守軍前後夾擊,一舉殲滅漢軍!」那部將連連點頭,在絕望中看到了一線生機。

「閉嘴!集結大軍追擊!」陳大金一鞭子抽在那部將的臉上,咆哮道。他不能不氣極,如今整個閩越大地,除了他章治城有一萬守軍之外,便只有王城有重病駐守,整個閩越的可用之兵都去跟著余善去打南越了!其他地方的軍士,守城都不一定能守得住,拿什麼跟自己去前後夾擊漢軍?若是真讓漢軍直奔了王城城下,便是能取勝,自己這些人也要被余善扒了皮,甚是丟了性命都不是不可能!

章治城,可是余善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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